《在古代开私房菜馆》牧野千里

38、娘，你可以安心了

　　　　马车一路疾行，到达谈家宅院门外时，管家已经伸长脖子等了好一会儿了。

　　见着车来，急忙下了台阶迎接。

　　各自下了马车，就听管家道：“可算是回来了，方才大夫又施过一次针，老太太清醒了些，闹着要见表小姐们，快劝不住了。”

　　谈黎听罢，扭头看柴玉，“那咱们这就进去吧。”

　　柴玉抱着小四深吸口气，应声后跟着进去。空不出手，柴旺柴红就一左一右攥住她的袄襟，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出了这事，大房老爷夫人阖家从临县赶回来，谈晋谈勋兄弟俩带着各自媳妇去接柴玉一行，儿子女儿就留在家中陪伴太祖母，并二房老爷夫人，屋里竟也有不少人。

　　不等管家高声报喜，就一窝蜂的都出来了。

　　两厢里碰面，柴玉看到那两张与谈氏相似的面容，心下那点局促顿时就消散了。

　　说来两房老爷在商场也算风云人物，这会儿见到素未谋面的外甥和外甥女，八尺大汉竟哭出声来，几步下了台阶，各自搂住两个就开始嚎啕大哭。

　　柴玉怕谈大爷压着她怀里的小四，只好空出一只手，轻轻往谈大爷肩上拍了拍，叫他莫要再哭。

　　那边的柴红柴旺更是凄惨，被谈二爷一手一个捂在胸口，连喘气都艰难。

　　“好了，父亲和二叔都克制些，别吓坏了他们，先进去看看祖母吧。”谈晋为长，出言劝阻，两位老爷这才略略松开了些，但依旧没放手，搂着往屋里去。

　　屋里有地龙，烧得暖和。

　　一进去，柴玉就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循着看过去，黑梨木床上半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双眼红肿，显然哭了不短的时间。

　　看到她们姐弟后，原本无神的双眼瞬间注入生机，但眼泪再度从眼眶里滑落，喉间溢出的嘶嗬声充满了悲痛，双手松开紧攥的床褥，缓缓抬了起来。

　　大夫人高氏从柴玉手上抱走小四，轻声道，“去吧，去看看你外祖母。”

　　柴玉点头，牵起柴旺柴红，走到床前站定，姐弟仨齐齐唤了声：“外祖母。”

　　声音不大，却听得老太太心里火热，再度伸出手来，柴玉见状赶忙也把手递过去。

　　双手交握住，老太太突就失声痛哭起来，仿佛要把这么些年积攒的苦闷郁气全都哭出来。柴旺柴红没见过这阵势，都抬头看着柴玉。
　　柴玉示意他们去安慰。

　　于是两个小孩迟疑几息，终究又靠近了些，把手递过去给老太太握着。

　　压抑太久，这一气哭得惨烈，身后谈家人也跟着抹泪。柴玉也觉喉间酸胀，眼眶在不知不觉间蓄满了泪。

　　哭过一场，老太太心里紧绷的弦松了，冷不丁晕了过去。

　　幸好大夫没走，又急急请了来看，诊了脉，大夫道：“不妨，只是太过激动晕过去了，睡会儿就能醒来。”

　　众人这才放心。

　　老太太睡着，他们也不好在里屋聒噪，就都退去外间，一边说话一边守着老太太。

　　柴玉的心绪已经平复，柴旺柴红却还有些局促，面对谈家人的热情，总觉得招架不住。

　　挨个叫了人论了长幼，高氏从两边手腕褪下两只镯子，不容拒绝的给柴玉和柴红套上，“我不晓得内情，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这镯子你俩先戴着，等忙完这茬我再补上。”

　　柴玉受了，柴红有些不安，她长这么大从没戴过什么镯子。头先大姐虽然带回来一匣子首饰，但都是看看就罢，戴着怕磕碰了。
　　她想摘下来，高氏一把按住，眉头一挑，“咋？嫌大舅母这镯子成色不好？”

　　她哪里懂什么成色，摆手说不是，再想摘却又被按住。

　　柴玉：“大舅母的一番心意，戴着吧。”

　　“对啊，舅母给外甥女见面礼，表妹你就安心戴着，回头哥再给你寻摸好的。”

　　“其实年纪轻了戴玉压不住，我上回巡银楼瞧见银匠打了个新花样，一会儿我就差人去取，拿回来三个妹子一人一个。”

　　七嘴八舌说了几句，柴红也没再好意思往下摘，默默扯了扯袖子，盖住那一抹翠绿。

　　李氏头先情急之下说秃噜了嘴，幸好没惹出大麻烦，这会儿危机解除，心里松懈了，也跟着撸镯子褪钗环。

　　长辈做了，平辈做嫂子的能不跟着？
　　于是卢氏和文氏也先褪了镯子戒子给，说一会儿等祖母醒了，再回去精心准备见面礼。

　　不多会儿时间，柴玉柴红手里就多了七八样首饰，倒是柴旺手里还空着。

　　谈晋见状，开口道：“表弟可识得字？我那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我带你去看看？”

　　柴旺扭头看柴玉，柴玉笑道：“跟表哥去吧。”

　　谈晋带着膝下一对双胞儿子，谈勋谈延一左一右拉着柴旺，六个人出去看笔墨。

　　屋里就剩下了两房长辈，并谈瑶谈黎这对堂姊妹，和卢氏文氏这对妯娌。

　　卢氏那对双胞儿子今年六岁，文氏只育了个女儿萱姐儿，今年三岁，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

　　瞧见大奶奶抱着个比她还小的娃娃，瞅了会儿，从文氏怀里滑下来，噔噔跑过去看。

　　柴玉暗自想着回头也得给补了见面礼才好。

　　又闲谈了会儿，基本都是谈家人问，柴玉答。

　　得知王氏没做好事，谈大爷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顾忌老母睡着，一早就开始拍桌子了。

　　柴玉笑笑，“如今王氏病重，身边无一子女看顾，也算是她的报应了。”

　　谈二爷也气得要紧，吹胡子瞪眼道：“这报应还是太轻了，合该叫她被千刀万剐才是。”

　　李氏听了这话，忙手忙脚乱的去捂萱姐儿的耳朵，“孙女在这，你说得哪门子糙话？”

　　谈二爷嘿嘿一笑，轻轻打了下嘴巴，算是惩罚。

　　不多会儿，里间有了声音，众人忙又起身去看。

　　婆子已经扶着老太太又坐起来了，瞧见两个外孙女进来，老太太高兴得又哭又笑，拉着手一刻不肯松开。

　　温声哄了会儿，老太太才道，“三个大的我都摸过了，快把最小的那个抱来我瞧瞧。”

　　高氏就凑近了把小四递给她。

　　柴小四已经半岁多了，身强体壮，脸也胖乎乎地，瞧着可喜人。
　　见了老祖宗也没怕，反而开心的手舞足蹈，小嘴儿一连串的吐泡泡。

　　老太太开心坏了，又亲又抱的稀罕了好一会儿。

　　精神好些了，稍后到了用饭的时候，老太太也破天荒的要去同坐。

　　她吃不到多少，基本就是给三个外孙外孙女夹菜，看见她们吃得高兴，她也高兴。

　　饭后，老太太吃了药又去睡了，柴旺被表哥们拉走，两位舅舅舅母和嫂嫂说要去准备见面礼，谈瑶谈黎姐妹俩就领着柴玉柴红去园子里闲逛消食。

　　走到一处四方院外，谈黎扭头看门头上的字，“这是扶风院，是姑母的院子。”

　　门关着，看不见里头，柴玉道：“两位表姐不必相陪了，我想和三妹一块进去看看我娘从前住过的地方。”

　　这自无不可。

　　估摸是时常打扫，院子并不脏，甚至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柴玉走到石桌前，用指腹抚过上头的纹路，冰凉刺骨。

　　屋里也整洁，就算久无人住，也无甚灰尘，家具甚至跟新的似的，隐隐有股木香。

　　掀了左边珠帘，入目是一张长案，上面摆了一排笔墨。长案后便是书架，以及一张泛黄的谈氏的画像。

　　这张画像比李氏拿出来的那张更大更长，落笔也更讲究，很好的描出了谈氏的神韵。她伸手触碰画像，手指抚上眉间，一股似有若无的悲痛又从心口漫开，顷刻间变得浓烈，化作巨浪将她吞没。

　　娘，我替你找到了家人，她们很好，对我们也很好。
　　娘，你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