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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小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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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场上的来往很匆忙,又是年下,多数人早上赴一场宴,过了午时还得赶去下一家。
谈黎的小宴就放在早上,约莫巳时中开席,也就是后世的十点。
说实话,这个时间点选得不太好。
一来说是各家擅长什么就展示什么,但总不好真的不备席面,又因早起人未必有胃口用多少大菜,这就极考验厨子的能力,做的太荤没人吃,若只弄几样精致的开胃菜又显得寒酸,丢了自家脸面。
二来早上的时间到底不比下午宽裕,又是茶点又是正餐,谁肚里装得下那么多?所以就要看主家的安排,若安排合理了,自家的风头就有了,若安排的不合理,光是正餐就能把人肚子填个七七八八,哪有位置搁茶点?
好在谈黎应付这事是有经验的,一早就有了主意。
卯初,谈家的大厨房就开始忙碌起来。
喧闹声一浪高过一浪,穿过数道院墙,传进了柴玉耳中。
她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外头翠云听见声儿来敲门,“姑娘可醒了?奴进来伺候姑娘。”
柴玉扬声道:“不必伺候,只劳你替我打盆水来就是。”
开什么玩笑,她是来帮忙的,又不是做主子姑娘的,哪里就能托大到叫人来伺候了。
隔间里,柴旺也醒来了,姐弟俩三两下套好衣裳,就着热水舒舒服服洗漱了,早饭也在这时送进来了。
客人在巳时左右进门,柴玉要保证人进门后就能看见桌上的茶点。打发奶油需要半个时辰,制作和入炉需要一个时辰,这会儿才卯时,也就是说她还有半个时辰的空余,能悠闲吃顿早饭。
一碗鸡丝粥,两笼包子两笼蒸饺并几样精致小菜,姐弟两人绰绰有余。
包子分了荤素,素包是三丝馅儿,荤包是猪肉馅儿。
蒸饺倒让柴玉喜了一跳,里头竟放了整只虾仁,这可对上了她的喜好,忙不迭又尝了一只。
有钱就是好,虾都吃上了,她穿来小半年了,却连虾的影子都没见着过。
一笼八只,柴玉一口气吃完,把剩下的一笼推到柴旺跟前,才转头夹了只包子。
柴旺作为一个土著小孩,别说吃虾,就连见都是没见过的。他咬了一口,正想问这是什么,一转头看见翠云还站在旁边的,只好作罢。
家去后偷偷问,不好叫人看了笑话去。
慢吞吞吃完早饭,柴玉才正经忙活起来。
她们住的这院子有小厨房,也一早就说好私下做了送去,免得大厨房人多眼杂,倒腾不过来是其一,被有心人看去就坏大事了。
所以谈黎在小院角落仿照柴家那口烤炉建了个一模一样的,晾了这些日子,正好能用。
各类所需材料头天就让人送来了,新鲜牛奶则是她们吃早饭时才送来的。
又洗了回手脸,柴玉从包袱里翻出两块头巾给她和柴旺绑上,又取了围裙穿戴好,便一头扎进了小厨房。
其他工序都是做惯了的,倒也轻松,就是打发奶油颇费劲。
柴玉一边咬牙搅打,心想回头得琢磨个省力的工具,不然胳膊早晚保不住。
闷头折腾了一个时辰多,柴玉才去打开院门,翠云早已等在外头,见状赶忙把食盒递过去。
柴玉拿进去装了两盒,提出来给她,“劳你跟谈姑娘说,请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使人来知会我,免得误事。”
这就是谈黎的法子,第一波固定在一人两只的量上,先出把风头。这点量必然不够,便可在她们的“哀求”下,等正餐结束再上一波,俗称“吊胃口”。
翠云知晓这事轻重,轻声应了,一手提一个食盒,匆忙走了。
闲下来,姐弟两个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喝茶,到底太冷,强装了会儿风度,又一齐往屋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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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
谈黎今儿穿了件杏色袄裙,领边和袖口都用雪白兔毛围了一圈,衬得小脸红扑扑的。
她揣着手炉,一遍遍检查桌椅摆设,觉得地龙不够热,又使人去烧了一回。
翠云把食盒送来后,就转达了柴玉的话,接着又将两样茶点取出来,用事先备好的白瓷碟子装了,放上银质小叉子。
才准备妥当,外头就有婆子来报:“姑娘,门房来禀,几家的马车已经行至街口了。”
“好,我亲自去迎。”
说话间,谈黎放下手炉,步履匆匆往门外去。
门外马车已经停下,谈家出来几个小厮候在车旁,只等人下来就帮忙指引马车。
谈黎下了台阶迎过去,对着头辆车里下来的人盈盈一笑,“韩姑娘好。”
韩江雪的父亲经营着丰州最大的粮铺,因质量不错价格公道,境内多半与粮食沾边的铺子都从她家订货,她也成了旁人吹捧的对象。
不过韩江雪这人性情虽冷了点,但从不拿捏架子,旁人给她送帖子,只要有空必会赏光,不会给人甩脸子让人下不来台,所以谈黎还挺喜欢与她来往。
两人见了礼,后头几辆马车也都下来人了,谈黎挨个问候,把目光落在了谢琳身上。
作为芳香阁的东家小姐,谢琳的性子实在算不上好,明里暗里针对她不少回。偏偏她姑母嫁给了知州刘大人,因这层关系在,谈黎暂时还不能跟她撕破脸。
各自问候了几句,谈黎就引着人进门去。
若说旁人来赴主家精心准备的小宴,必定有一连串恭维话,顺带拍拍对方马屁,但谢琳这人就是与众不同。
才进了院子,她就以帕掩住口鼻,“呀,这花儿如何这样刺鼻?黎儿姐姐要是缺花木点缀,回头去我家花房里搬些罢。”
谢家在县郊有片花圃,冬日里都能育出不少花种,每每到了年下,不知多少豪奢争相购买。
她摇摇头,“花有千种,味道自然也不都是相同的,正如做人有好有坏,端看你爱哪种罢了。”
“此话有理。”韩江雪微微颌首,“冬日身子懒,有这样醒神的味道闻一闻很好。谢姑娘日常不理这些俗物,自然不知其中妙处。”
这是变着法说你蠢呢。
韩家手里握着不少粮食,粮食是什么?那是人的命脉,因此就连刘大人都要同韩家打好关系,只盼万一遇上什么天灾,韩家能出手相帮一二。
谢琳不止一次被长辈耳提面命,叫她万万不可与韩江雪起争执,一定要谨言慎行。
听得多了也就入心了,况且她也怕给姑父惹麻烦,所以韩江雪出言后,她便弃了这话题,转头谈起了今日的点心。
“不知黎儿姐姐今儿准备了什么好东西与我们,若是不够新奇的,韩家姐姐可不依呢。”她一早就打听过,听说谈黎这月余日子一直忙着盘账,对宴会的事没怎么上心,心里下意识就觉得她拿不出好东西,定要丢个大脸。
那边韩江雪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皱,拿她做筏子挤兑人?她能依?
当下就道:“谢姑娘家中是遇上难事了?否则怎么连早饭都没备下,巴巴儿来别家吃?”
这是说你没教养,惦记别家吃食呢。
谢琳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想反驳几句,终究没再说话。
谈黎都快笑出声了,但作为主家,她还是有风度的,“别急,今儿定有好东西招待,一会儿你们就晓得了。”
少顷后上了厅堂,各自的婢女来帮忙褪了披风,谈黎便招呼落座,使人奉上茶水。
有人已经看见了手边方桌上的白瓷碟,讶异道:“这是何物?怎么看着像是糊了般?”
众人依言看了,也觉稀奇,但碍着面子,也没主动问,反正有人会问的。
果然,谢琳才把披风给了婢女,就听见这话,当下去了自己的座位旁,也将小桌上那点心看了一会。
一人巴掌大两只瓷碟,一只里头装了五颗红枣那么大的吃食,瞧着黄灿灿的,不晓得是什么。
另一碟就是方才说的烤糊的那个,用油纸做底,上头是分了好几层的酥皮,再往中间就是焦褐色的糊斑。
谢琳“噗嗤”笑了一声,“黎儿姐姐这些日子忙于生意,一时误了事也不要紧,糊了说不定另有一番滋味呢。”
这是开脱吗?
这是火上浇油。
谈黎笑了,“谢家妹妹说的不错,糊了确实另有一番滋味,大家先尝尝吧。”
她取了个巧,用了柴玉上回忽悠她的法子,先叉了一只泡芙。
客随主便,众人见她都开动了,也不忸怩,学着样子叉了只泡芙。
在坐哪位不是与谈黎一般家大业大,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但才入口,座下惊叹声四起:
“这白生生的里瓤竟如此香甜!”
“是啊,不晓得是如何做的,竟没吃过呢。”
“我也不曾见过,是何人想出这吃食的?”
谈黎在心底一笑,那是你们还没尝过蛋挞的滋味。
她笑吟吟招呼,“既觉不错,那也尝尝这蛋挞吧。”
这回却有点退缩了,便再怎么落魄过,也没说以糊食入口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动,却也在心底好奇。
这叫做泡芙的都这样好吃了,那那个叫做蛋挞的应当也不错。
谈黎觑着一众神情,率先托起一只送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看,不仅能吃,还很香呢。
见她都尝了,有按捺不住好奇的,也有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