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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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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愿依旧绑着清爽的高马尾,穿搭是林淮月陪她千挑万选,最终才确定的制服。其他班的举牌员大多穿的都是名牌礼服,相比之下,显得有些朴素了。
起初林淮月也想让邱愿试穿礼服,但万般周旋,还是确定这套学院风制服。
礼服要露肩,她不习惯,准确来说右肩那一片缺陷,是她自卑的源头,丑陋、恶心。
她不算高,一米六的身高,身材比例却很好,上身是黑色的制服外套和白衬衫,打着深蓝色条纹的领结,下身是藏青色的百褶裙不过膝,露出她一双笔直白皙的细腿。
林淮月正往她脸上拍着粉:“给你化个美美的妆,这不就是妥妥的清纯女高了。”
“呸呸呸,本来就是清纯女高。”
邱愿眯着眼睛,下巴被林淮月捏着,任由她往脸上涂涂抹抹。
林淮月用了粉灰色的眼影,还给她画了眼线,提亮了她的眼沟,眼睛显得更明亮了。邱愿底子好,尤其是那一双杏眼,脸上淡淡的妆又甜又纯,衬得她更漂亮了。
许嘉澍回到一班的时候,邱愿正化好妆,她笑脸盈盈地跟朋友聊着天。
阳光下她的发丝都在发光,不经意对视的那十秒,灵魂大概已经卖掉,只是看她莞尔一笑就抵得上这世间的一切美好。
林淮月降低了说话的分贝,在邱愿耳边小声的说:“愿愿,我刚刚看见他了。”
不用想都知道林淮月口中的“他”是宋淮之。
“他又抽烟了,好像还挨了主任一顿批。”林淮月苦笑,“我第一次避着他这么久,还挺不习惯。他是不是也会不习惯这一段我不在他旁边叽叽喳喳的时间啊?”
这段时间,她想明白了许多,她不能没有宋淮之,他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哪怕只是妹妹也好,就是不能没有他:“要是我跑了第一,这次我就主动找他和好。”
邱愿抱了抱她,她知道林淮月只是想找一个借口:“会第一的。”
校运会开幕,礼炮冲天,一中特色教学突出,注重学生的社会实践,这些活动自然办得气派。
林淮月所属的舞蹈社有节目,她跟着段绵绵几人在主席台前舞动着,宋淮之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林淮月走位时恰好与他对视,匆匆别过视线,差点慌了神。
邱愿拿着班牌站在指定位置,太阳直晃晃地照着,脸晒得染上了红晕,腮红都免了,刚绕了一圈操场,一想到下午的三千米长跑,着实让她头疼。
许嘉澍不知道从谁那里薅来了一把伞,为她撑起了一片阴凉,头顶上的阳光突然被遮挡,她仰着头看了一眼,对上他的脸,他就站在她身后。
邱愿眼前一黑,一个不小心,没站稳,往后倒进他怀里,还是熟悉的清冽薄荷香。
他插在兜里的手伸出,扶了一把:“站都站不稳。”
“热,站久了头有点晕。”她解释道。
许嘉澍没再说话,依旧撑着伞,为她撑起一片阴凉。
开幕式结束后,大家争着合影,邱愿陪着,脸都要笑僵了,她揉了揉发酸的两颊。
许嘉澍漫不经心地站在一旁,手臂上还搭着邱愿的外套,刚刚因为她说“热”,脱下的外套就被他拿着了。
林淮月举着胶片相机,道:“许嘉澍你要不要也拍一张?”
周围的人推推搡搡,都想跟他合影,但奈何有些怵他,迟迟不敢上前。
“行啊。”
她看着许嘉澍跟个柱子一样杵在一边,目光追着某人不放,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答应了。
“愿愿,上。”
突然被cue到的邱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淮月推了一把,站在了许嘉澍旁边,她还没到他的肩膀处,显得娇小。
“外套我拿着。”林淮月扯走了搭在许嘉澍手臂上的外套,招呼着两人靠近点,喊着:“一,二,三,茄子。”
“许嘉澍你看镜头啊!”
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影。
不太敢亲密的。
邱愿穿着白衬衫,眉眼弯弯,许嘉澍上身也是白色的T恤,有些情侣装的意味。
林淮月甩了甩相片,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其中一张,照片里的男生偏着头宠溺地看着身边的人,女孩浑然不知,笑着看镜头。
阳光正好,但在十几岁的阶段,也只是背景板,少年的光芒永远万丈。
她拍了两张,抽出许嘉澍偏头看邱愿的那张照片给他,道:“这张给你,记得好好保存。”
“谢了。”他拿了照片往口袋里揣。
“中午一起吃饭?”林淮月摸了摸鼻子,“叫上他。”
“行。”
林淮月跟许嘉澍说完,转头去找邱愿,手里拿着另一张照片:“愿愿,要不要照片呀?”
跟她合影的人头都数不过来,她不知道是哪张,只说:“要。”
林淮月一脸姨母笑地把照片给她,邱愿拿起来一看,是和许嘉澍合影那张,照片里的他嘴角只有淡淡的弧度,看着镜头,似笑非笑,有点跩的模样。
“怎么样?”林淮月坏笑道。
“拍得很好看。”她应。
“谁问你这个了?我当然拍得好看啦!”林淮月撅了撅小嘴,这个没开窍的,她没再多说,“中午一起吃饭吧。”
“好,不过要早点,下午还有比赛。”邱愿疑惑,也没多问。
她捏了捏手里的照片,确实拍得挺好的啊。
气氛有点古怪,林淮月组的局,她却一直埋着头吃饭,一言不发。
许嘉澍等邱愿吃完,才说:“我们先走,你下午不是要跑三千?”
“嗯。”邱愿明白他的意思,要给林淮月和宋淮之腾地儿,让他们好好聊聊,组的饭局只不过是个借口。
“要说什么?现在说。”宋淮之坐在林淮月正对面,看着她。
他觉得有些恍惚,现在才注意到林淮月头发留长了,她从小就跟着他到处乱耍,身上沾染了不少男孩子气。现在反倒有些像样了。
她一直都挺有个性,尤其是仪容仪表方面,被老师念叨了很多次,也没改过,短发披肩,层次感狼尾,也有不少女孩子追过她,性格甚至比一些男生都要阳刚,帅得一批。
虽说宋淮之是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也算半个中央空调,但也不会乱来,谈的第一个女朋友只能说是情窦初开,算是好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说到底,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了。
而林淮月,从小就是跟在自己屁股后头跑的妹妹,老妈的干女儿,他也不好晾着人家不理,一理就是十多年。有时还能体会一下养成系的爽感,感叹一句:“小妞,还挺酷,随我。”
林淮月听完都会白他一眼。
女生不该被定义,林淮月就是一个非常形象的例子。宋淮之就喜欢她那股劲儿,不过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罢了。
“我下午有比赛,你要来看吗?”斟酌许久,她还是把千言万语融成这句,换作从前,她肯定是嚣张跋扈地强硬要求宋淮之陪着。
这是给台阶让我下吗?宋淮之把玩了一下烟盒,下意识要说出的“求我,我就去”卡在喉咙,换成一个字:“看。”
“我要是跑了第一,我们就和好。”
陈述句。
幼稚。宋淮之想,这个台阶给的,不过倒是像是她的风格。
“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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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届的校运会时间有些迟,学校因为各种事推迟到十二月,在清城是个气温冷热相撞的月份,冷热不定,今天的太阳就很大,气温达到了十七八度。
邱愿换上了白色的运动服,短裤短袖,十二月穿成这样也是活久见。
热身时心脏砰砰直跳,面对这些事情她总会紧张,不过这种焦虑已经好了许多,自从回清城后,身边的人和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教会她许多,她那些埋在角落,无人在意的自卑,慢慢在消失殆尽。
林淮月也换了衣服,朝邱愿招手,脸色很好,看来是说通了,她点点头表示回应。
林淮月抽到的是五十米短跑,她天天哀嚎自己的耐力不行,跑八百痛苦不堪,爆发力倒是不错。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踝关节,在起跑线蓄势待发,还是第一次因为比赛而心跳得很快。
她想赢,也必须赢,跑赢了就相当于一张和好券,比赛和他,她都不想错失。
五十米,就好像这么过了,林淮月冲到终点时,耳边的只有风声,哗哗作响,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第一次,第一次她跑这么快,六秒六,也是讨个好兆头,六六大顺。
她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又满血复活,都来不及缓过气,直直跑到宋淮之所在的观众台,挥着手,朝他喊:“我第一!宋淮之你看到了吗!我第一!”
宋淮之二话不说,就先从观众台翻下来,嘴角的笑没收住:“看到了。”
这观众台还挺高,他就这么跳下来了,在林淮月的震惊中,他把手放在了她的头上,夸道:“小妞,还挺酷。”
林淮月跑完身上还带着热气,头上也是热气腾腾的,她任由宋淮之摸她的头,说:“宋淮之,我们和好吧。”
她一说出来,怎么有种分手之后,旧情复燃的感觉,像是在说“我们复合吧”。
“好。”宋淮之还挺受用。她恍惚间倒是像表了白,他爽快地同意了的意味。
算了都无所谓,哪有这么多的倒是,至少没有错过。
“请参加女子三千米的同学,现在迅速到检录处检录,请参加女子三千米的同学,现在迅速到检录处检录。”
该来的还是来了,就像小学作文里常写的“我考砸了,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邱愿现在就是这种心态,她不爱运动,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喜欢,是上次跳舞,自由不受拘束,慷慨淋漓。但话又说回来,三千米算哪门子自由,分明就是另一间牢笼。
她站在起跑线,望着洒满阳光的赤色跑道,一脸严肃,实则是想着怎么熬过这漫漫三公里,怎么着也得跑完。
观众台上,林淮月眯着眼看着邱愿的神态,喝了一口宋淮之给她开的可乐,略微惊讶:“愿愿这架势,她是要跑第一吗?”
此时的邱愿的心理状态却是,绝望,非常绝望,想一头栽在起跑线,用脸拥抱大地也比跑三千米来得痛快。
“你跑五十米跑傻了吧。”宋淮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谁乐意跑这玩意儿。”
“喂,痛唉!”林淮月捂着额头,一脸夸张。
哨声一响,邱愿手心冒了冷汗,从起跑线开始匀速向前跑。
三千米总共七圈半,是校运会最有看头的项目,观众台上的人不论班级,一并全在为场上的选手呐喊助威。
已经跑了一半,邱愿渐渐觉得自己的体力不支,呼吸越来越重,喉咙有血腥味,难受。
还有最后三圈,她从原先的第三顺位掉到第七,她咬咬牙跟上,前面的女生马尾晃得她眼花。
后面的选手超她时,撞到她的肩膀,她腿本就有些发软,这么一撞,直接摔在了跑道上。
邱愿双手撑着地,小石子磨手,手掌被扎得生疼,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抬手,膝盖也直直跪在地上。她本就瘦,双手撑地时,背部的蝴蝶骨轮廓十分明显。
后面的选手一个个超过她,没有一个人停下来扶她。
许嘉澍蹙眉,本来打算她跑剩八百米再陪她跑,毕竟前面的节奏她保持的不错,贸然陪跑她会乱了自己的节奏。
这下顾不得了,他绕过半个操场,来到她身侧。
邱愿之前练八百的时候就知道不能停太久,后面会跟不上,她颤颤巍巍借力站起来,许嘉澍就跑到她身边,把她扶了起来。她想说话,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别说话,跟我跑。”
她点了点头,重新开始,现在已经掉到倒数第三了。
少年的节奏很慢,耳边只有重重的喘息声,输赢早已无所谓,她只想跑完,画一个结束的句号,其他早已不重要了。
只剩最后两百米,许嘉澍的声音在风中传来:“我在终点等你。”
她倏地抬起头,跑步时她习惯低头,这样就看不见前方的路有多远,只走好当下的每一步。
到底是踏实走好每一步还是不敢妄想远方,无从得知。
邱愿抬头,看着不远处团团围着的人,早已有许多选手越过终点线,还有提前跑向终点等着她的他。
“我在终点等你。”
他在终点等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完最后这两百米的,越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她意识不清,栽在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世界好像被静音,只能听见一个人的心跳。
只因有人在终点等我,所以我知道,当我越过终点线的那一刻,输赢早已不重要,因为至少让他等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