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壹》李木子的汤圆丸子

4、老家

　　经过上次被举报的事情，沈千和秦幺姑都深刻认识到，嫉妒眼红的人不在少数，因此他们愈发不敢张扬。这几年，他们靠着加工坊的加工和棉花收购生意，每月开销除去后，已经积累了肆万元的存款。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小家庭的日常吃穿用度仍然维持着之前的水平。沈千尤其不想交那个超生罚款，那1万元罚款对于他们来说实在过于昂贵。

　　一眨眼就来到了腊月，加工坊的活也收尾了，沈千开始考虑今年是否要回老家玉溪口过年。前几年由于经济拮据，沈千一直没回去过，结婚和生孩子也只是简单通知家里。

　　沈千的父亲曾是加油站的正式职工，家里有四个孩子，老大沈章，老二沈千，老三沈金，老四沈鸿，一家六口日子过得还算凑合。母亲蔡燕从小就不喜欢沈千，觉得沈千脾气不好，不服管教，日常兄妹几个有矛盾，挨骂被打的总是沈千。与母亲蔡燕相反的是沈千的父亲最喜欢的就是沈千，他觉得沈千待人真诚，有主见有担当，有能耐的人有点脾气是正常。后来沈千的父亲就想把自己在加油站的岗位让沈千来继承，谁知沈千的父亲一过世，母亲蔡燕就让自己最喜欢的小儿子沈鸿去加油站接手了工作。

　　沈千不能违抗母亲，从小遭受不公，这使沈千深感愤恨却无处发泄。因此，在十八岁那年，沈千独自离家到了青莲州谋求生路。在青莲州的朋友推荐下，沈千进了棉花采购站工作。
　　终于算是攒下一点家业，老婆孩子都有了，沈千想着也该回去告慰父亲在天之灵。想到这里沈千便对秦幺姑说：“幺姑，今年咱们带孩子回玉溪口过年吧！”
　　“啊，玉溪口？”秦幺姑有些惊讶，沈千很少提到玉溪口，偶尔说到也是儿时跟父亲在渔船上打鱼的有趣回忆。
　　“嗯，明天咱们去买点东西，结婚这么久还没回去过，带你去见下家里人，认个门，免得咱沈家的儿媳妇还不知道家在哪里！”
　　“行！过年了也给孩子们买两件像样的衣服，好好过个年！”

　　第二天一早天灰蒙蒙的，沈千和秦幺姑就起床了，趁孩子们还没起床，早点去把带回老家的东西都买上。
　　临近中午两人才大包小包的提回了家，在院子里遇到金元的媳妇董小慧，招呼着他们：“哟，幺姑，这是去买了一条街吗？这么多东西？”
　　“哎呀，这不是今年要去沈千老家过年，给家里亲戚买的。”秦幺姑随口回应道。
　　“难怪，是说怎么老沈家也舍得买这些吃食了。”听到董小慧的声音金元也出来门口看。
　　“那是！哪能跟金大哥您比呀，您家是天天都过年，我们这些只能过年的时候才买点好的吃食。”说着沈千和秦幺姑就加快脚步朝自家走去。
　　如云听到开门声，赶快上前帮忙接过东西，如壹看沈千放下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忙扑上前去问到：“爸爸，这是买了什么？好多东西呀！”
　　“我的乖乖，咱们今年回奶奶家过年，这是给叔叔伯伯买的礼物，还有你和姐姐的新衣服。”沈千一把抱起如壹，如壹也顺势坐在了沈千的手臂上。
　　“来，你们试试看。”秦幺姑翻找出给两个闺女买的新衣服。
　　两人一般是一样的款式，不同的颜色，一大一小两个尺码，上辈子的如壹可是看过很多和姐姐如云拍的“双胞胎”照片。
　　如云已经接过衣服开始自己试穿，秦幺姑从沈千手上接过如壹，也开始往如壹身上套。
　　如果不是身高还有一些差异看起来真的像双胞胎，如云是玫红的中长大衣领拉链夹袄，如壹是粉色的中长大衣领拉链夹袄，裤子都配的是当前流行的黑色踩脚裤。如云穿着刚好一身，如壹的袖子稍微长了一点。
　　“袖子长了没事，卷一下边，壹壹长得快明年还能多穿一年。”秦幺姑边说边把两个孩子的衣服收起来：“新衣服留着过年穿，这几天先穿旧衣服。今天把东西都打包收拾好，明天就回去了。”
　　沈千和秦幺姑收拾了下东西开始做午饭，如云和如壹也上前帮忙，摘菜的摘菜，洗锅的洗锅，小小的厨房一下子就忙活起来了。
　　吃过饭，秦幺姑和如云在收拾碗筷，如壹在一旁闲坐，不自觉的想到了上一辈的自己。

　　回玉溪口老家对如壹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因为沈千的母亲，秦幺姑的婆婆——蔡燕对沈千的不喜，秦幺姑去了沈家也不受蔡燕的待见。有钱的儿媳被蔡燕奉成座上宾，而像秦幺姑这种穷儿媳则被视为丫鬟，一大家子十几口人的吃喝拉撒都要她和大伯娘伍丸操持，出钱出力经常还得不到一句好听的。
　　最让人恶心的是，每次都知道她们会回去，但杂物间永远都没收拾出来。逼仄的杂物间就是她家的卧房，要等秦幺姑来收拾，睡的床也是由发霉的木板拼凑而成的临时床。如壹从来不敢在床上蹦跳，生怕一下子没注意力道床就塌了。

　　然而，如壹的排斥并没有影响到沈千的好心情，第二天一大早，沈千背着收拾出来的超大旅行包，秦幺姑抱着如壹，如云牵着秦幺姑的衣角，他们一家四口踏上了前往玉溪口的旅程。
　　玉溪口与青莲州相隔200公里，同属于安鱼县。他们转乘了2次长途客车，辗转近3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沈家的房子就坐落在马路边丁字路口，每次客车经过都能看到大伯沈章的那间房正门开着。
　　长途客车停稳，沈千带着家人下了车，刚下车才走了两步就遇到大伯沈章。
　　“千，你回来啦？”沈章眼里带着一丝惊讶。
　　“哥，我回来了，这是我媳妇和闺女。”沈千也有点小激动，毕竟好几年没回来了，于是他急忙向沈章引见秦幺姑和两个女儿，又回头朝秦幺姑示意：“这是我大哥。”
　　“大哥，我是幺姑。如云、如壹快喊大伯。”
　　“大伯~”如云和如壹甜甜地喊道。
　　“哎，走，快回家去。”
　　一群人大步跟着沈章朝来的方向走去，还没进门，沈章就大声喊着：“妈，沈千带着媳妇回来啦！”
　　先是从沈鸿听到动静和他媳妇张英从右边的主屋走出来。
　　双方互相招呼介绍了各自媳妇，原来沈鸿顶替了沈千去加油站工作后，张英的父亲在加油站做办公室主任，看中了一表人才的沈鸿，于是撮合了两人，张英于第二年就嫁入了沈家。不过小两口并没有住在沈家，张英是家里的独女，家中老父亲十分宠爱，结婚后为方便小两口上班，在县城的家属区给小两口争取了一套家属房。只有年节时，沈鸿和张英才会回来。
　　在双方互相认识之后，沈千放下行李，将带回来给大家的礼物摆放出来，包括给两兄弟的香烟，以及给蔡燕的头巾和她喜欢吃的蓼花糖、蜜枣等甜品。
　　此时，蔡燕才从后屋厨房姗姗来迟，开口问道：“你还知道回来？”
　　屋中瞬间安静下来，沈千搓着手，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壹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这个老太婆总是仗着孝道欺负沈千和秦幺姑，喜欢拜高踩低，这次是故意在新媳妇面前给沈千难堪。
　　看到桌上堆成山的礼品后，如壹灵机一动，故意走上前去说道：“奶奶，我是如壹。爸爸给您买了果果，壹壹饿了，可以吃吗？”
　　蔡燕看到桌上的礼品后脸色缓和了一点，说道：“回来就回来，买那些东西做什么？还好赶上饭点，你大嫂已经把饭做好了，快收拾下去吃饭吧。”
　　沈章也连忙来打圆场，张英不知晓中间的官司，朝沈鸿看了一眼，但对方没回应也就作罢。
　　一家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亲热地吃了一顿午饭，饭后女人们忙碌在厨房，收拾清洗碗筷。男人们则聚集在蔡燕身边，询问沈千这些年在外地生活的情况。还有张英也坐在蔡燕身旁，她在老沈家是千金小姐，蔡燕喜欢捧着她不让干活的，干活的主力军一直都是伯娘伍丸和秦幺姑两人。
　　沈千详细地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对于加工坊的收入也只是简单带过，蔡燕觉得沈千他们一家在青莲州的日子也就还过得去。秦幺姑勤快本分，如云和如壹也很听话懂规矩，任谁也挑不出毛病，这大过年的，蔡燕便也没再故意为难他们。
　　如壹她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就大概记得后面蔡燕知道沈千手上有钱以后，会让沈千一直为家里兄弟出钱出力，还要求瞒着秦幺姑，导致后来秦幺姑和沈千经常发生争吵，闹的家宅不宁。有一次吵架推搡中，秦幺姑不慎摔了一跤，导致已怀胎5个月的男孩流产了，这件事成了她一生的遗憾和执念。

　　下午，如壹有些犯困，想到晚上要睡在那个破旧的杂物间，她立刻清醒了过来。怎么把这个忘记了，还要在这里待好几天，可不能将就睡那里。她走到蔡燕面前问道：“奶奶，壹壹想睡觉了，壹壹睡哪个房间？”
　　蔡燕没有伸手抱如壹，只是抬手指着最乱的杂物间说：“那里。不知道你们要回来，还没收拾好，正好你去收拾下吧！”蔡燕转头对秦幺姑说道。秦幺姑点头答应。
　　“好啊，我去睡觉了。”如壹假装高兴的朝杂物间跑去，才走到门口就尖叫起来：“啊~有老鼠！”然后就晕倒在地。
　　大家一拥而上查看如壹的情况，蔡燕有点恼火的道：“不就是老鼠吗？又不是大小姐矫情得很。”
　　沈章见状，便打圆场道。“妈，如壹年龄最小，怕老鼠很正常。要不让世朋和世友睡这间？”沈世朋和沈世友是沈章的两个儿子。
　　沈千还在查看如壹的情况，如壹怕沈千担心，醒了过来。蔡燕瞟了下沈千的脸色，答应了。沈千看了下如壹的情况，犹豫了一下也点了头。
　　秦幺姑还是把杂物间收拾了一番，毕竟跟人家换了房间还是要收拾出来才像样。如壹有些不好意思，让两位堂兄替她承担住杂物间。
　　在过年的热闹气氛中，大家也没有再提起之前的小插曲，一大家子和和气气的迎接新年。
　　家里的男人已经开始为年夜饭准备大菜，期中最有名的就是安鱼县的鱼糕。制作鱼糕需要不停的摔打和搅拌，这对于男人们来说是一项体力活。在灶台上，女人们配合男人们进行蒸煮和炸制，让食物更加美味。
　　如壹跟姐姐如云一起与大伯家的两个哥哥一起玩，他们在田边放鞭炮，吓得如壹哇哇叫。哥哥们的独特玩法，要把小鞭炮插在牛粪里炸，让如壹十分害怕。
　　这一天玩得很开心，下午如壹和如云被秦幺姑叫回家洗了澡，换上新衣服。秦幺姑的活做不完，要赶在大年三十把该换洗的洗完，初一开始可不能洗东西和扫地，不然可是要吃排头的。

　　大年三十年夜饭，满满一桌的菜肴让如壹吃得津津有味。长大后身处异地，她对家乡的传统菜肴十分想念，可惜后来那个会做鱼糕的人已经不在了。如壹把悲愤转化为食欲，吃得肚儿圆圆，竟有些撑着了。
　　沈千和兄弟们都喝得有点多，回忆过去和吹牛的声音越来越高昂，大年三十就在屋内的欢声笑语和屋外的声声炮竹声中度过了。

　　年初一，沈千给沈世朋和沈世友各包了一个100元的红包，如云和如壹也有份。但秦幺姑告诫两个闺女要收好，不能乱花。
　　如云每次都是老老实实的存起来，现在她的存钱罐已经有不少存款了。如果是上辈子如壹肯定早就拿去买那些糖果、小烟花、零食之类的。但这辈子如壹还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自然是要把钱存好，留着需要的时候花在刀刃上。
　　大嫂伍丸悄悄把沈世朋和沈世友的红包收走了，只留了20元给两人去买点零嘴鞭炮。在这个家庭月收入只有几百块的年代100元的压岁钱也算巨款了，可能因为两个红包，后面伍丸对待如云和如壹倒是亲和了许多。

　　一晃就年初五了，沈鸿和张英都是有单位的人，初七就要回去上班，趁还没上班，还要去岳父家去住两天，孝敬下老丈人。
　　沈千想着他们也该回去了，今年在玉溪口这边过年，也要早点回去给秦家的老母亲和几个舅兄拜年。
　　于是初五沈千和沈鸿一起与母亲蔡燕告别，蔡燕罕见的拉着秦幺姑的手，让他们有空常回去玩。对于蔡燕对沈千一家的态度转变，如壹内心十分不屑，要不是今天沈千塞了2000元现金给她，估计也得不到常回家的这句叮嘱。如壹安慰自己，只要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这辈子的目标是多赚钱钱，只要一家人能过得好，其他人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