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壹》李木子的汤圆丸子

1、前言

　　改革开放十年后，如壹出生了，以秦幺姑的话来讲如壹跟姐姐如云不一样，如壹从未吃过苦。然而，在她看来，这一切的变化只不过是从一个贫穷的家庭转换到能够吃饱饭的家庭而已。这一切的原因在于，如壹的父母在计划生育严苛时期仍然坚持想生一个男孩。

　　如壹的母亲秦幺姑18岁就跟了父亲沈千，年纪轻轻为什么想不开呢？这说起来话长。

　　秦幺姑的父亲是当地的小地主，虽然经年累积的地不多，但因为家族经营得当，算是小康之家。秦家虽是地主，但也是积善人家，从不做苛待租户的事情，因此在当地也颇有美名。秦幺姑的母亲是秦家的童养媳，虽然跟话本里一样都是童养媳，但这个童养媳从未干过什么重活。在那个吃水要靠挑的年代，她甚至连扁担都没碰过。文化革命时期，为了保命，秦家将土地全部捐了出去。由于原有的美名，在那个时代并没有受多少折磨。

　　然而离开了土地，一大家子人也没有了收入来源。秦老头望着媳妇和孩子们，一拍脑袋，决定去学一门手艺。他认为做个手艺人怎么也不会饿死。但由于年纪已经很大，想学什么精巧的手艺也很难。最终机缘巧合下学了个泥瓦工。建的第一间房就是一家6口住的房子。秦老头带着两个儿子靠着为人修房子养活了一家。后来两个儿子各自成家，姐姐秦貌也出嫁了。最后就只剩下秦幺姑这个幺女儿。
　　秦幺姑15岁那年，常年和石灰水泥打交道的秦老头得了肺病，很快就去世了。临死之前，他把大儿子叫回来让他帮助幺妹出嫁并照顾好老母亲。

　　为了照顾好老母亲和减轻哥哥们的负担，秦幺姑辍学去了纺织厂打工。尽管每个月只能赚到微薄的收入，但她仍然尽力照顾好家庭和老母亲的生活。

　　大儿子秦亮和二儿子秦松结婚后，两个嫂子进门一年多就给老秦家添了人口，秦亮家是儿子，秦松家是女儿。三姐秦貌也嫁到了县城邮局上班的熊进，由于秦貌是高嫁，他们很少去找秦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家里只剩下了秦幺姑一个待嫁的闺女。

　　然而，老母亲一辈子都没有受过什么苦，从来没有过精打细算的经验，每次不到十天半月就要哭穷，秦幺姑要是不给钱，秦老太就找亲戚哭诉，让秦幺姑感到非常无奈和无助。哥哥和嫂嫂们也经常因为老母亲的胡搅蛮缠而吵得不可开交。

　　在这样的吵闹中，秦幺姑认识了沈千，一个从外地到青莲州发展的年轻小伙。沈千高大帅气，嘴巴甜，很快就把秦幺姑哄得满心欢喜。尽管秦幺姑的二哥秦松并不看好这个外地小伙子，但秦幺姑性格要强，最终还是嫁给了沈千。虽然沈千一无所有，但好在还有单位分的小单间作为婚房，两人还时髦的来了场旅行结婚，这让同龄的好友羡慕不已。

　　新婚过后，秦幺姑开始了回归生活，然而她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并不靠谱。尽管她要强，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看错了人。秦幺姑结婚当年就怀孕，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如云。虽然沈千有些失望，不是男孩，但毕竟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沈千还是会偶尔帮忙和逗弄孩子。然而，这仅仅是苦日子的开始。

　　由于没有婆婆和娘家照顾，沈千每天按时按点去单位上班，回家勉强照顾母女的三餐。由于是第一次伺候人，自然做得不太如意。邻居蒋大婶发现秦幺姑已经几天没出门，便去街上买了条黑鱼和一些鸡蛋来看望她。听到蒋大婶的关怀，秦幺姑感激涕零，拜托她去告诉秦老太。秦老太作为秦幺姑的娘家人，只是看了眼孙女便离开了。

　　秦幺姑年岁不大，才成为了母亲，内心充满了责任感，意识到家庭贫困需要改变。纺织厂因为效益不好，已经在陆续裁人，秦幺姑结婚生孩子已经没在纺织厂上班。

　　于是，她带着幼小的如云在河坝修河坝的工人那里卖小吃和香烟，攒了一点本钱后去邻县批发水果到青莲州卖，慢慢的手上也宽裕了一些。

　　本以为日子会慢慢好起来，沈千坚持要生二胎，想要个儿子，秦幺姑也扭不过就努力赚钱努力造娃。两个小年轻低估了八十年代计划生育的严格程度。像沈千这种国企单位编制的人员不允许生二胎，即使生了也要缴纳天价罚款。在秦幺姑二胎怀上显怀后，便不敢再出去做生意，怕被打胎小队盯上。

　　那天沈千不在家，秦幺姑到菜市场去买菜，只刚露面转了一下就被打胎小队撞上，孩子就这样没了。更让秦幺姑无法接受的是，引产下来的竟然是一对双胞胎，是她和沈千心心念念的儿子们！身心俱疲的秦幺姑躺在床上哭泣，让沈千一定要给孩子讨回一个公道。沈千冲到镇政府要找领导讨个说法，但接待人员看到她愤怒的样子都不敢出声。一气之下，沈千用棍棒捅破了镇政府的屋顶后离开。

　　不等小月子做完，秦幺姑又开始为生计奔波。前段时间因为担心被打胎不敢做生意，只能依靠以前的积蓄度日。沈千是个喜欢喝酒吃肉的人，他的工资只够满足基本生活需求，时不时还有兄弟朋友需要救助。他总是把兄弟朋友放在第一位，自己和老婆孩子只能排在后面。秦幺姑带孩子并不能从沈千那里得到多少经济支持。为了赚钱改善生活环境，她不得不想方设法。经过小月子的休息，秦幺姑也不再强求要儿子，而是全心全意地努力多赚点钱。作为幺女儿，她有哥哥姐姐在，在家时并没有学会什么手艺，做饭的技能还是和沈千结婚后才学会的。秦幺姑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只能继续做倒货的事情，把邻县的水果倒到青莲州来卖，或者把青莲州的土货倒到其他地方去卖。

　　就这样过了一年，秦幺姑意外又怀孕了。她考虑到家里的经济状况和孩子的生活质量，还是决定不要这个孩子。虽然生活有所改善，但并不算很好，至少家里买了个冰箱，连电视还是没舍得买。然而，沈千不同意，他的传统观念里面家里还是要有一个儿子，不然容易受欺负。沈千的父亲也走得早，他们家就是三兄弟和一个妹妹。因为家里三兄弟在，很少有人能欺负他们家。在沈千的再三劝说下，秦幺姑最终还是留下了这个孩子。

　　不久后，沈千的单位得知秦幺姑怀孕的消息，计划生育小组又开始行动了。上次打胎的事情已经让计划生育小组害怕惹到沈千，他们不敢直接找秦幺姑，就给沈千单位施压，要求停职处理计划生育问题。沈千闹腾了几次，单位一直踢皮球，沈千看僵持不过同意了停薪留职。给秦幺姑留下一句话去外面做生意，等待自己衣锦还乡的那一天。是的，在秦幺姑怀着孕，还要照顾如云的时候，沈千选择出去做生意，而且还拿走了秦幺姑攒的一半存款。

　　秦幺姑有些欲哭无泪，看着幼小的如云和已经鼓起的肚子，咬牙把日子继续过下去。在胎像稳固以后，秦幺姑又开始倒卖水果，尽管她身怀六甲，没有之前搬运得多，但也着实吃力。有次搬着一捆甘蔗，一下腿软直接连人带货从堤坝上滚了下去。跟着的如云看着秦幺姑摔下堤坝，惊吓不已，一路哭嚎着妈妈。缓了半天秦幺姑才坐起身，撑着腰看着哭花了脸的如云，心中有些恨恨的想着，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摔掉了也好，自己和他就不用吃后面的苦了。虽然这样想，但眼前的困境也要先度过才行，秦幺姑忍着肚子疼，带着如云拉着那捆甘蔗回了家。

　　回到家的秦幺姑有些力竭，换下了脏污的衣服，发现有点出血了，肚子还是隐隐的疼。秦幺姑喝了点水就去床上躺着了。早上秦幺姑带着如云出去进货，走路去走路回。这会早就过了饭点，如云饿的前胸贴后背，刚才秦幺姑摔跤的惊险那幕让她更加觉得饿了。

　　秦幺姑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发现自己越发起不了身，今天不能做饭了，于是掏出一块钱给如云，让她去找隔壁的蒋大婶帮忙买点馒头先垫垫肚子。从小如云就懂事，跟着秦幺姑去哪都能吃苦，从来也不馋别人家的好吃的。蒋大婶心疼如云这小姑娘，看到她拿着钱来找自己，便问道：“你妈去进货没带你？”

　　“妈妈摔跤了，还在躺着。”如云奶声奶气的答道。

　　蒋大婶意识到情况不太好，于是赶紧带着如云去看秦幺姑。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秦幺姑，蒋大婶心酸不已，忍不住抱怨道：“这沈千也是，明明媳妇怀着孩子，还带着个小的，怎么一出门就不沾家呢？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蒋大婶，我没事，就是摔了下，这会肚子不舒服，等我躺会就好了。麻烦您帮忙给孩子买口吃的。”听到这话后，蒋大婶决定这两天帮忙照顾如云和秦幺姑。

　　一晃即将临产的日子了。秦幺姑找了好几个沈千的朋友问沈千的去向，让他们转达自己快生了。终于在10月中旬，沈千回到了家。这下让秦幺姑松了口气，至少生产的时候男人在身边总是有安全感一些。然而如云却有些陌生感，不太愿意接触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云云，快喊爸爸呀。”说着秦幺姑接过沈千的行李。

　　“爸爸回来啦。”如云乖巧地回应道。

　　这天晚上秦幺姑肚子一阵阵的疼起来。秦幺姑从睡梦中疼醒后急忙喊醒身旁的沈千催促着他去医院。沈千连忙起身拿上包好的行李出门去大院子里面喊邻居家的男人来帮忙抬竹床去接产。

　　现在已是10月下旬了北风已开始刮起来，天寒地冻的凌晨时分他们把怀孕十月的妻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送到了医院里边等待新生命的到来……

　　当听到一声啼哭时窗外天色已经亮了，新生的小生命终于降临人间……抱着小女儿的沈千脸上充满了感慨，这小闺女长得也太好看了，双眼皮高鼻梁亮晶晶的黑眼珠。当时小闺女一直不哭不闹睁开眼睛盯着护士看，护士还担心是个哑巴，直到打了好几下脚心才哭出来。可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沈千想到这里欣慰的笑了……

　　将可爱漂亮的小闺女抱在怀中，这冲淡了沈千没有儿子的愁绪。他心想，这个小闺女怎么如此令人心满意足，于是决定给她取名为沈如壹，寓意如我心意。

　　秦幺姑在医院休息了一天之后，感觉稍好一些能走路了，赶紧办理了出院，一家三口高兴地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