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堆风云》豫杭说易

17、铜镜

　　腐叶在军靴下发出黏腻的挤压声，李显朝攥着玉佩的手心全是冷汗。蚂蟥突然按住他肩膀，火把照亮前方三棵呈品字状生长的老槐，树皮上布满了指甲抓挠的痕迹。

　　"别碰那些气根。"蚂蟥抽出猎刀削断垂落的藤蔓，断口处涌出暗红色汁液，"这叫阎王辫，缠上活人就像水蛭吸血。"李显朝喉咙发紧，他当兵时见过最惨烈的战伤，却从未想过草木也能透着邪性。

　　王半仙的罗盘咔咔作响，铜钱在龟甲里跳得像炒豆子。"巽位生门被锁死了。"他抓了把土洒向半空，突然变了脸色——本该垂直落下的沙尘竟打着旋往东南飘去。肖掌柜的犀角灯应声爆出几点青荧，映得玉佩上的蟠螭纹如同活物般蠕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显朝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石壁。凹凸不平的触感让他转头，火光照亮岩壁瞬间，他看见无数张人脸浮雕正从苔藓下浮现。那些空洞的眼窝里缓缓渗出黑色黏液，蜿蜒出类似甲骨文的诡异符号。

　　蚂蟥突然拽着他扑倒在地。三支青铜箭擦着发梢钉入树干，箭尾翎毛还在簌簌抖动。"伏弩机关。蚂蟥啐掉嘴里的泥，刀尖挑开地砖缝隙，"汉代皇陵惯用的把戏，用机簧卡着千年不锈，你听——"

　　地底传来细微的齿轮转动声，李显朝这才发现每块地砖都刻着星宿图。肖掌柜突然扯开他的衣襟，玉佩贴在紫微垣位置时，整条甬道突然震颤着裂开。腐臭气息扑面而来，成堆的青铜酒爵从裂缝涌出，每只爵耳都穿着风干的断手。

　　“别碰！"肖掌柜的簪子打飞他下意识伸出的手，"这是痋术祭器，活人殉葬前要握紧爵柄..."她话音未落，最近那只断手突然抽搐着指向洞穴深处。李显朝胃部翻腾，终于明白老者说的"血食开路"是何含义。

　　王半仙的桃木剑突然自燃，蓝绿色火苗舔舐着洞顶垂落的丝状物。"退后！"甩出五帝钱打灭火焰，那些原本晶莹的丝线瞬间蜷缩成焦黑人形，"墓主在穹顶养了尸蚕，专吃活人阳气。"

　　当祭坛上的青铜器露出真容时，李显朝感觉后槽牙开始发酸。器身遍布的铭文正在融化重组，渐渐凝成他梦中见过的古莘国文字。指尖触到冰凉的蟠龙钮刹那，无数陌生记忆洪水般冲进脑海——他看见披羽衣的祭司割开少女喉咙，鲜血注入青铜器凹槽，地脉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锁链断裂声...

　　"松手！"蚂蟥的猎刀擦着他手腕劈在祭坛上，溅起的火星竟带着腥味。李显朝踉跄后退，这才发现青铜器底部连着八条青铜锁链，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频率缓缓收缩。地底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强，肖掌柜突然将犀角灯砸向东南角的承露盘。

　　"快走！这是镇龙锁，我们触发了..."她的话被坍塌声吞没。李显朝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王半仙的道袍被气浪掀起，露出后背巴掌大的鬼面刺青——竟与玉佩纹路分毫不差。
　　幽绿铜锈顺着镜钮滴落，在青砖上蚀出蜂窝状孔洞。李显朝举着火折子凑近，镜面突然映出个梳双鬟的宫装少女，颈间金锁刻着"河涧献王"篆文。

　　"别看正面！"王半仙的桃木剑鞘重重磕在镜缘。铜镜嗡鸣着泛起涟漪，那少女竟从镜中伸出半截白骨森森的手，指尖丹蔻红得瘆人。蚂蟥的黑驴蹄子应声砸下，镜面蛛网状裂痕里渗出粘稠黑液，腥臭如沤烂的黑血。
　　肖掌柜的犀角簪突然自行立起，在罗盘上划出个倒置的卦象。"这是镇尸镜，"她嗓音发颤，"你们看镜背的二十八宿方位——轸宿偏离朱雀三度，说明持镜人死时正值七杀冲月。"

　　地砖毫无征兆地塌陷。李显朝抓住镜钮的刹那，整座墓室轰然翻转。无数青铜棺椁倒悬在穹顶，棺盖缝隙垂下缕缕青丝，发梢系着铃铛大小的骷髅头。蚂蟥的猎刀劈在锁链上迸出火星："他奶奶的九宫悬棺阵！
　　铜镜突然挣脱李显朝的手，贴着棺椁飞速游走。镜面每掠过一具棺材，棺内便传出指甲抓挠声。王半仙的道袍袖口炸开，七枚枣核钉排成北斗状钉入地面。
　　铜镜登时定在震位棺椁上方。镜中少女发出婴啼般的尖啸，裂痕中涌出成团头发缠住李显朝脚踝。蚂蟥眼疾手快掷出墨斗线，浸过黑狗血的丝线灼得发丝滋滋冒烟。

　　“看铭文！"肖掌柜突然指向镜背。李显朝借着磷火辨认出鸟虫篆："元光三年，荧惑守心..."话音未落，倒悬的棺盖齐齐炸开，十二具着金缕玉衣的尸首缓缓坐起，玉片缝隙间爬满晶莹的尸蟞。

　　铜镜凌空翻转，镜面将火折子光芒折射成诡异的紫红色。被照到的尸蟞瞬间爆浆，黄绿色脓液溅在玉衣上竟蚀出人面浮雕。王半仙的五帝钱剑穿破脓雾，正钉在铜镜中央："这是献王炼的尸解镜，快找生门方位！"

　　李显朝突然发现玉佩在怀中发烫。他循着灼痛感摸到棺椁暗格，褪色的蜀锦下埋着面等身高的铜鼓。镜光扫过鼓面时，赫然显出他们四人倒影——蚂蟥背上趴着个无面妇人，肖掌柜心口插着半截玉簪，王半仙的倒影竟是具森森白骨。

　　鼓面突然凹陷，伸出布满尸斑的手将李显朝拽向镜中世界。最后一刻他瞥见真实铜镜里的景象——自己天灵盖上插着七根镇魂钉，正随铜鼓节奏渗出黑血...
　　李显朝被那只布满尸斑的手猛地拽向镜中世界，千钧一发之际，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扭身子，挣脱了那可怖的拉扯。与此同时，王半仙大喝一声，将手中的五帝钱剑全力掷出，精准地钉在了铜鼓的边缘。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铜鼓剧烈摇晃起来，那只伸出来的手也在瞬间缩了回去。

　　“不能慌！”蚂蟥怒吼道，手中猎刀舞得虎虎生风，将周围试图靠近的发丝斩断。那些发丝被墨斗线灼烧后，发出阵阵恶臭，在墓室中弥漫开来。

　　肖掌柜则迅速捡起地上的犀角灯，在一片混乱中，她凭借着对古物的敏锐直觉，发现了墓室墙壁上一处隐蔽的图案。“看这里！”她喊道，“这可能是破解这一切的关键。”众人急忙聚拢过去，只见那图案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与他们之前所见的古莘国文字隐隐有着某种联系。

　　王半仙眉头紧皱，口中念念有词，试图从这些符号中找到生门的线索。而此时，墓室的震动愈发剧烈，悬棺中的尸蟞疯狂地涌动，不断有玉衣碎片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显朝突然想起怀中发烫的玉佩，他再次将玉佩取出，玉佩的光芒与墙壁上的图案相互呼应，竟逐渐勾勒出一条若隐若现的通道。“跟我来！”他大喊一声，率先朝着通道的方向冲去。

　　众人在通道中狂奔，身后是不断坍塌的墓室和紧追不舍的邪祟。通道中不时涌出一些暗红色的烟雾，呛得他们几乎无法呼吸。但求生的欲望让他们不顾一切地向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摆放着一面散发着磷光的铜镜，

　　“是它吗！”肖掌柜大声对李显朝说道。然而，就在他们准备靠近铜镜时，地面突然裂开，无数条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将他们的退路彻底封死。藤蔓上长满了尖锐的倒刺，稍有不慎就会被刺伤。

　　蚂蟥再次挥舞起猎刀，试图斩断藤蔓，但这些藤蔓似乎有着自己的意识，越砍越多。王半仙则从怀中掏出一把朱砂，口中念咒，将朱砂洒向藤蔓。神奇的是，藤蔓在朱砂的作用下，竟渐渐停止了生长。

　　趁着这个间隙，李显朝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手紧紧抓住铜镜的边缘。就在他触碰到铜镜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吸了进去。与此同时，蚂蟥、王半仙和肖掌柜也被这股力量裹挟着，一同进入了铜镜之中。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片陌生的山林之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远处，传来了鸟儿的鸣叫声，与刚才恐怖的墓室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们...出来了？”李显朝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众人面面相觑，随后爆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他们成功了，带着铜镜逃出了那个可怕的古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