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发芽期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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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昼的阳光不比晌午盛烈，万丈光芒照在身上是恰到其份的暖意。
沉鱼洗了个澡，从林子里出来时，一头半干的黑长发还在滴着水。
经过昨夜一晚上的考量，她已经打算在今日不辞而别了。
为了不给小女孩继续带来麻烦，还有自己的生命安全。
沉鱼伫立在这座自己已然住了六天的简陋木屋前，神色复杂。
虽然只有短短几日，但却比以往任何漫长的一段妖怪时光都还要充满温度。
该知足了……
沉鱼垂眸轻轻一叹，转身便要离开。
“喂！妖怪！”
但这时背后却突然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叫喊，让沉鱼停下了刚走没几步的脚，然后瞥眼看去。
是一帮气势汹汹而有些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几天前那群落荒而逃的熊孩子们，但其中又似乎比之前要多增添了些新面孔。
沉鱼一一扫过他们，接着就在里面居然还看到了满脸紧张的女孩子时，刚才那道格外嚣张的声音又响了。
“妖怪怎么不说话啊！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这次沉鱼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不就是上次那个动了杀心的小屁孩儿么。
今天是特意冲她来的？
看来是因为突然发现了比之前还要更加讨厌的东西吧。
只不过不同的是，他们对她还存在着惧怕，所以不敢做出像曾经对待小女孩时的恶劣行径来。因此为了弥补这种无处发泄的空荡，他们便将情绪全都输出在了那一张张满是憎恶的嘴脸上。
但比起心思狡黠又警惕的大人，天真的孩子们显然还不懂得如何去掩饰自己的喜怒，甚至也不会去控制它。
毕竟当初安然无恙的逃走，然后又一直平安无事的活到如今。
在当恐惧源头不够强烈之时，这群顽劣的孩子或许就会觉得，喔…原来这只从未像想象中露出过可怕獠牙的妖怪，也没什么好怕的，所以便开始群聚起来，自以为有了几个胆子，就能够一往无前。
沉鱼神色格外冷淡地略过他们，她不想被这种无聊的事而耽搁时间。
转身就要走，但没想到却在一瞬间助长了对方气焰。
熊孩子们可能觉得自己人多势众将妖怪给唬住了，竟不再开始满意单纯的口舌之快，反而捡起地上的碎石子朝少女大胆的投掷过去。
当时那一下攻击直接就朝着沉鱼后脑勺飞来，可然而却在距离半个手臂之长时，止在了半空。
既没有再前进，也没有往下落，纹丝不动。那一刻，整个四周就仿佛像被定格了一般，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然后直至当沉鱼转身抬手拿过那颗石头的时候，周围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来的喧嚣。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少女手中把玩的东西。
“打到了吗？”
“她啥时候接住的？！”
“怎么接住的？”
一群小孩子大眼瞪小眼，直愣愣盯着对面，直到沉鱼突然抬眸扫过来一个冷眼。
随即那群前一秒还高声挑衅的小孩们顿时便被吓得哇哇大叫，甚至有人极度夸张地嚷嚷：“妖怪吃人啦！！！啊啊啊！好可怕啊！”其中就有几个哭唧唧的女孩子因为实在受不了而临阵脱逃了。
沉鱼十分无语地看他们一眼，转身刚想继续走，便在余光中忽然瞥见有个似冲天炮般的影子迅速扎入了人堆。
然后让那群本就乱作一团的小孩子们登时便炸开了锅，在还以为是被妖怪袭击的惊恐尖叫声中直到看清那个宛若像是炸了毛的小兽般得谁挠谁的小姑娘。
“阿祭！”
“你这个臭丫头！”
也不知是谁骂了一声，本来就闹腾的场面变得更加厮乱了。
沉鱼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在眨眼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有些紧张地盯着人群里那个浑身正带着一股充满护犊子怒火的女孩与刚才用石头袭击她的小男孩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为了不让上回变质的发展再一次上演，沉鱼最后还是决定提早出手打断为好。
于是她快步走过去。
可这回出乎意外的是，还没等沉鱼来得及靠近，那群熊孩子竟就如鸟惊鱼散般地迅速逃了。
想必是又被自己脑瓜子里的丰富想象力给吓跑的吧。
沉鱼冷眼瞥过几个还在连滚带爬的瘦小身影，最后视线重新落回自己跟前的小姑娘身上。
看着她满身脏兮兮地坐在地上，心中不禁有股百感交集的震撼与难受。
因为沉鱼发现，对方这次动手的理由不再是为了个人矛盾，反而竟是关于…她的。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
沉鱼心情复杂地蹲下身来，蹙眉凝视着眼前这张还处在余气未消中的通红小脸，然后便注意到在那上面有几道格外刺眼的见血划痕，甚至就连额头右边都红起来一块触目惊心的肿包。
没想到刚刚才有所愈合的伤势如今竟又再遭受了一回，而且这次明显还是因为自己…
想到此，沉鱼本就杂乱的心在瞬间仿佛像被一只手给用力揪住，尤其当小姑娘咧开那破了皮的嘴角还在冲她笑起来的时候。
沉鱼忽然间便不知该怎么办了。
竟是…有点舍不得走了。
可是她不能留下来的……
沉鱼若有所思地整理好小女孩凌乱的衣服，然后将那一头炸了毛的头发抚平，等做完这些再瞧向对方那竟开始一脸享受起的安静模样，仿佛整个人在刹那间被顺了毛般变得乖巧不已，简直与刚才判若云泥。
沉鱼有点诧异地看着她，一双淡漠眼神中不禁有了一丝温度的流动。
随即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最终张口轻声说道：“我要走了。”
经过此事之后，沉鱼觉得自己理应该告诉对方，不然到时候小女孩因为担心而四处去寻她时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那就糟了。
所以在经过刚才这么一闹后，沉鱼坦言对她讲了自己的顾虑，反正对方一直都知道她是妖怪的身份。
但小女孩听完后却十分笃定地说：“不可能！这个村子很穷的，他们根本拿不出任何钱财去请人来除妖。”
话虽有道理，可不代表会没有其他意外发生的可能。
毕竟事情一旦闹大了，流言传出去后，肯定会有附近的除妖人被引来。
小女孩劝不动她，最后只能一脸依依不舍地抱住沉鱼，带着哭腔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曾经只有哥哥一个亲人。可是后来他走了，我等了他很久很久，他还是没有回来……”
“我以为今后自己都要一个人生活了，直到后来遇见了你。”说到此，她已经泪眼婆娑。
沉鱼心情复杂地揉了揉对方脑袋，然后就听她继续道：“虽然你是妖怪，但这些天相处下来…我觉得你真的是一只好妖怪，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真的！”
“你是我除了哥哥以外，最喜欢的一个了。”
这一刻，沉鱼听到了许多女孩对她敞开的心里话，因此一时动容下，竟忍不住生出了想要一起带走对方的想法。
只可惜现实并不允许，沉鱼的生活有很大风险，且小女孩也貌似想要继续等待自己的亲人。
于是为了好好道别，她们聊了很久。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小女孩一直在说，沉鱼静静听着。
然后直到天色越来越黑。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叫阿祭，你叫什么？”
最后临别前，沉鱼站在屋外看着对面自我介绍的小女孩。
良久，盈盈一笑。
说：“沉鱼。”
风柔和地扫过脸颊，碎发拂动，带来丝丝痒意。
这是她们相识这些天以来，阿祭头一次在少女身上清晰感受到的温柔。
好似那一抹寡淡情绪中来之不易的鲜活，瞬间明媚了她整个夏日。
沉鱼没看到对方眼中在最后露出的那抹惊艳之色，只是习以为常的在道别之后便重新孤身走入了那片熟悉的清冷月光下。
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了她那不急不缓与偶尔踩在枯枝落叶上的清晰脚步声，以及——
在骤然刮来的一阵冷风中而犹如魔鬼猛然逼近的响亮马蹄声。
“踢踏踢踏！”
“踢踏踢踏！”
不断重叠交响在一起的奔跑着，并且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沉鱼自其中还听到了不少类似于男人们的狂笑声…
杀气惊人，死气冲天。
这是……一群强盗！
沉鱼皱眉，就在马蹄渐渐逼近之际，她连忙借着掩人的夜色闪身藏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随后身侧便是一阵格外嚣张的气息飞速掠过，伴随着草叶被凌厉冲击的断裂声，直到那帮嘈杂的人马渐行渐远，沉鱼才一脸镇定地从草丛中走了出来。
旋即眯眼盯着他们跑远的方向，“他们去的那里好像是…”
瞬间意识到什么而心惊的沉鱼顿时以最快的速度原路折回。
但那些行事狠辣的强盗杀起人来早就得心应手。所以等她赶到时，眼前那座刚刚还在沉鱼记忆里非常熟悉的木屋里已经变得彻底天翻地覆。
她淌着一地的水看向门旁那口水缸破碎的半身，然后又移到屋外那片被凌乱马蹄践踏到面目全非的土地，最后神色凝重地抚过几道被无情留在门框上的利器划痕。
触目惊心，但好在周围并没有阿祭的尸体与血气。
所以她还活着吗…
……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发芽期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