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的天下》裴颉

3、除夕宫宴

　　小蝶显得有些不安，待人走远后，她有些扭捏的向红翠问：“我们这样做真的不会有事吗？她可是内务厅的老嬷嬷了。”
　　“怕什么？公主从前也受了不少委屈吧。”红翠笃定地问。
　　楚宁荣心里一怔，这话倒是没说错。
　　之前去内务厅领东西都是缺东少西的，月例银子克扣都算小事，重要的是每到冬日碳火总是不够用，玉兰和小蝶每次去内务厅都要低头哈腰，看好大的脸色。
　　如此想来，楚宁荣觉得让她磕两个头都算轻的了。
　　“可内务厅毕竟是坤宁宫的爪牙，这......”
　　玉兰的胆子小，方才一时言语激进是因为张嬷嬷话里话外涉及柔嫔，她一时气着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红翠笑出了声。
　　“后宫之内，人人都怕坤宁宫，唯独我们永熙宫不怕，皇后又如何？况且只是区区一个嬷嬷，皇后才不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来找永熙宫的麻烦。”
　　红翠面向楚宁荣，接着说：“公主恕奴婢冒犯，您的性格该强硬些。”
　　说完，她行了礼就转身离去了。
　　楚宁荣消化她刚才说出口的话，整个皇宫上下，怕是没几个人能瞧得起自己。
　　阿娘出殡时领头宫女的架势，今日来永熙宫路上遇到的所有人，还有刚刚离开的内务厅嬷嬷，每个都是觉得自己年幼，无依无靠，在宫中没有根基没有势力。
　　眼神里的不屑都能把她盯穿了。
　　楚宁荣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她特别讨厌这样的眼神，好像自己是什么卑贱至极的人。
　　从前甚少出永乐宫的主要原因，便是因为大家看她的眼神和与她交谈的态度。
　　这次红翠说的话，把楚宁荣点醒了。
　　她已经没有阿娘可依靠，以后决不能继续任人欺辱了，还有阿娘的遗愿，若是她连自己都保全不了，日后如何保护其他人。
　　临近过年，宫里张灯结彩，年味十足。
　　楚宁荣在永熙宫住的这几天，发现德妃并不是像传闻中那般嚣张跋扈，反而很好相处，还十分贴心的询问了自己的饮食喜好，内务厅订做的新衣很快就穿到了她身上，十分合身。
　　“楚宁荣！”
　　一口茶水刚刚进入喉咙就喷了出来。
　　及时有心里准备，楚宁荣每次还是会被德妃的大嗓门吓到。
　　她现在人在西边屋子里，德妃在正厅，可想而知这道声音的渗透力有多大。
　　玉兰拍着楚宁荣的背，有些好笑的打趣：“娘娘真是的，每次有事情都亲自叫您，连下人都不用了。”
　　“咳咳咳......”
　　楚宁荣咳了好一会，才能说话：“赶紧去吧，不然娘娘又该说了。”
　　正厅里，绿茵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站在德妃身边，对德妃的大嗓门不为所动，明显是习惯了。
　　“娘娘，何事啊？”楚宁荣脚还没踏入厅门就开始问。
　　“内务厅送来的新鞋，你且看看能不能穿。”
　　绿茵走上前把盒子放在了玉兰手上。
　　“多谢娘娘。”
　　“没事了，你回去吧。”
　　楚宁荣有些无语，这种小事让下人做就好了，为何老是要让自己跑一趟。
　　这两日，楚宁荣和德妃稍微熟悉了一点点，她不像刚来的时候那般小心翼翼，偶尔还能和德妃说两句笑，但
　　这话她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说出口，不太合适。
　　除夕如期而至。
　　宫宴安排在晚间，和往年不同的是，楚宁荣有新衣服穿了。
　　酉时，楚宁荣跟着德妃离开永熙宫，前去参加宫宴。
　　除夕宫宴一年一次，各个方面十分讲究，有皇室关系的外戚坐在一起，众多嫔妃坐在一起，皇子公主坐在一起。
　　楚宁荣根据记忆找到往年给自己安排的位置坐下，从前往后数第三个。
　　她们来的早，现在宫宴上还没什么人，只有远处的几位皇亲国戚相谈甚欢，可楚宁荣总感觉这些人脸上的笑意个怪怪的，像是隐藏着什么，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妹妹今年来的这么早。”
　　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人走到了楚宁荣面前。
　　眼前人模样和楚宁荣有一丝相似，看着比楚宁荣年长些，她看向楚宁荣的眼神里有直达眼底的笑意。
　　“皇姐你来了！”
　　楚宁荣想站起来给她行礼，却被眼前人温柔的拦住。
　　“这么客气做什么。”一边说，她一边往前面的位置走，坐了下来：“住在永熙宫可还习惯？德娘娘待你如何？”
　　在宫中，愿意和她说话，关心她的也只有两位皇姐。
　　面对大公主楚静，楚宁荣不会有任何隐瞒，但一时间妄图出口的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楚静见状连忙问：“怎么？德娘娘待你不好吗？”
　　楚宁荣笑着回：“没有，母妃，待我很好，还给我制了新衣裳呢。”
　　说着，她扯了扯身上用红色做点缀的新衣。
　　“仔细一看，这衣裳真是好看，衬的你也好看。”
　　“皇姐也很好看。”
　　楚静笑了一声，银铃似的。
　　“你竟会说些好话。”
　　“皇姐，我说的是实话。”
　　话间，楚宁荣看见楚静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她轻手轻脚的靠近，把食指放在唇前，示意楚宁荣不要提醒楚静。
　　“哈！”
　　伴随着小声的恐吓，那人把手猛的拍向楚静的肩膀。
　　“啊！”
　　楚静被吓的叫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头都没回，生气道：“楚玥！你又戏弄我！”
　　“真没意思，你怎么知道是我？”
　　楚玥撇撇嘴走到楚静身前，拿起楚宁荣桌上的葡萄往嘴里送。
　　“除了你，谁还会干这种事，还有，父皇还没来呢，你怎么就开吃了？”楚静温柔至极的脸上难得出现责怪的表情。
　　“一点都不甜。”楚玥说着又拿起一颗往嘴里丢：“水果而已，稍微吃点没事的。”
　　“皇姐，不甜你还吃。”楚宁荣疑惑的问。
　　“我就吃！”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两颗。
　　楚静叹口气摇了摇头，不再看楚玥，觉得眼不见为净。
　　不远处温贵妃和婉嫔坐在位置上，和身边的人交谈，而德妃却始终无人聊天。
　　楚宁荣从前不曾接触过德妃，便认为她和传言一样，不喜与人亲近，而现在楚宁荣明白她不是那样的人，那为何嫔妃不愿同她说话呢？
　　“各位姐姐好。”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楚宁荣飞走的思想。
　　“云笙来啦。”楚静礼貌的回。
　　楚玥忙的往嘴里又塞了几颗葡萄，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
　　她眼神看向楚宁荣身上的衣服，露出些异样的情绪：“这衣裳是德娘娘给你做的吗？”
　　“对啊。”楚宁荣老实说。
　　“我觉得不太好看。”她的眼神就直愣愣的看着，丝毫不觉得话中有不对之处。
　　楚宁荣低下头瞧着，她没觉得哪里不好看，可能每个人的看法不同吧。
　　楚玥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瞥了一眼楚云笙身上穿的：“我觉得这身衣裳好看。”说完她冲楚静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也好看，特别适合她。”
　　“我们都觉得好看，而只有你觉得不好看，那你觉得是衣裳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楚云笙被呛住了，没想到楚玥会直接怼她，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这水果好吃，你多吃些，能堵上你的嘴。”
　　这话一出，楚云笙怨恨的眼神直接盯着楚玥，气的不轻。
　　楚玥不甘示弱，也直直盯了上去。
　　片刻后，楚云笙咬牙切齿：“既然好吃，那就都留给皇姐吃吧！”
　　说完她转身离去了。
　　“哼，小丫头片子，跟我斗还嫩了点。”
　　“你收敛点吧，她可是嫡出，小心母后找你麻烦。”楚静提醒道。
　　“没事，有我母妃呢。”
　　说完，楚玥的眼神瞟向嫔妃坐的地方，却没想到温贵妃正盯着她呢。
　　【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不许吃了！】
　　楚玥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却还是自顾自的往嘴里丢，一脸享受。
　　【楚玥！快放下！】
　　眼神慢慢从警告变成了生气。
　　楚宁荣瞥见远处走来的人，急忙拉扯楚玥的衣角，小声说：“皇姐别吃了。”
　　“没事，最后两个。”
　　“太后，皇上，皇后驾到！”
　　首领太监的声音尖细刺耳，贯彻宫殿。
　　楚玥吓了一大跳，嘴里的东西差点呛嗓子眼，胡乱擦了两下嘴，准备坐到楚宁荣前面的位置。
　　慌忙之间，她想起些什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把楚云笙桌上的果盘端走了。
　　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在位置上。
　　正准备回位置的楚云笙看见这一幕差点没气死。
　　楚玥对上楚云笙的视线，还不忘嘚瑟两下。
　　楚宁荣看到这一切，差点笑出声。
　　皇帝并未发现楚玥的举动，牵着皇后的手坐在了主位上，捋了下零星一点的胡子，大笑两声：“今日是除夕，是家宴，各位不必拘束，畅所欲言，开心就好！”
　　皇后跟着附和：“大家聚在一起过年，千万别拘束。”
　　楚宁荣盯着皇后，身上优雅大方的吉服外加耳环，项链，手镯等精美配饰，低调又不失威严，举手投足之间透
　　露出母仪天下的姿态。
　　可是脸上的笑和刚才那些皇亲国戚一样的假。
　　楚宁荣坐在第三排，这种场面话还轮不到她来回，由楚静接下了。
　　没一会，宫女把膳食端上来，其实楚宁荣早就饿了，拿起筷子，自顾自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