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如山不动

17、第 17 章

　　一如既往，即使现在是夏天，白天变长，下班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
　　破旧的楼房，整洁的楼梯，方方正正的窗口渗透进最后一丝倔强的光亮，小区外面很安静，季知每一步走路的声音都轻巧又清晰。
　　她发着闲，一步又一步地重复着向上，路过一层又一层楼，忽然，她闻见一股气息，清甜的，湿漉漉的，带着一些温度的，好像有人在哭泣。
　　擦身而过的瞬间，那个人抓住了她。
　　“季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季知不想回头，那是一个深渊。
　　“你是不同的，惟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你是我日复一日的梦想。”
　　她贴了上来，靠近季知的身体。
　　“你是纯洁的，天真的，玻璃一样的……”
　　薄透的衬衫遮挡不住身体的形状
　　“你是纯洁的，天真的，什么也污染不了……”
　　也遮挡不住身体的温度
　　“你是纯洁的，天真的，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伸出手抱住季知，喃喃道：“阳光穿过你，却改变了自己的方向。”
　　“你还喜欢它吗？”她问道。
　　她的声音消散，楼道里只有沉默蔓延。
　　“我是说这部话剧，你还喜欢它吗？”她紧接着说道。
　　季知：“不看了。”
　　“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会爱上你。”
　　季知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你还是走了。”
　　“我需要拯救自己。”她说道。
　　季知：“都过去了。”
　　“你还爱我吗？”
　　“在刚刚以前，我以为我还爱你。”
　　“你喜欢上新的人了？”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季知用沉默代替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人悄悄走了。
　　回到家，躺坐在沙发上，季知有些烦躁，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问的问题。
　　喜欢上新的人了吗，那一瞬间她的内心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而她不喜欢这个答案。
　　沙发上的手机亮起，是杨雨的电话。
　　季知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像是拯救，又像是沉溺。
　　带着复杂的情绪，季知接听了电话。
　　杨雨说她想吃C市的糖饼了，可是没有时间回来，导师建议她保本校的研，最近又在做项目，又没有时间回来了，连给季知打电话的时间都越来越少。
　　季知反倒松了一口气，这样很好，这样或许更好。
　　杨雨长大了，不再是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孩儿，是一个自己做决定，自己面对人生的成年人了，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只是心情雀跃不起来。
　　杨雨的生活越来越忙，季知的工作也闲不下来一点。
　　所幸事业是顺利的，季知业务做得越来越广，公司的规模也逐渐变大，生活也不再规律，和杨雨的联系变得愈加的少。
　　直到杨雨大学毕业那天，杨雨打了个电话回来，季知没有接到。
　　后来季知看到未接来电，打回去，杨雨也没有接到。
　　等再后来联系上，杨雨说她放弃保研了，她选择直接工作，杨雨很有她的主见，季知尊重她的选择。
　　工作之后，杨雨能来找季知的时间越来越少。
　　季知有时候会想，或许未来就是这个样子，工作和生活让两人的联系越来越淡，杨雨会长大，会工作，遇见新的伙伴，遇见新的爱人，就这样回到各自轨道上。
　　直到两年后的一天，一天中午，坐在办公室的季知有些犯困，她忽然收到了杨雨的来电。
　　杨雨的来电通常很规律，而且会事先在聊天软件上跟季知预约好，以免打扰到季知，而今天中午的电话很不寻常。
　　季知以为发生了什么，有些担心。
　　电话那头，杨雨的声音颤抖，有些激动。
　　“我自由了，姐姐。”
　　……
　　大学毕业那天，杨雨接到了一个电话，却不是季知的，是那个家的。
　　杨妈亲切地问候了杨雨很多关于大学的事情，杨雨耐心地一一解答，两人相敬如宾，只是说到后来两人都有些没话说。
　　电话最后，杨妈有些吞吐地提及了合同的事情，杨雨舒了一口气，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了。
　　她安抚了杨妈的情绪，承诺在两年内分期还完，杨妈也舒了一口气。
　　考虑了很久之后，她放弃了保研，她喜欢读书，因为那是她黑暗人生中的一点希望，是她未来的跳板，是读书让她走到了今天，但是她想走得更快一些，能够更快从过去脱离出来，更快地追赶上季知的脚步。
　　刚毕业的那年，她想季知，想到心脏疼，但是工作的忙碌让她分身乏术。
　　大公司的规章制度严苛，几乎天天都要加班，还有每月的考核，后来每个月国内国外地出差，让她更是几乎找不到时间联系季知。
　　她很害怕季知会在这段时间喜欢上别人，很害怕再需要季知的帮助，所以只能尽快再尽快。
　　终于在两年后的一天，打过去最后一笔钱，她还清了杨家的“债”。
　　她激动得想要跑起来，但周围都是人，她尽可能地克制住自己，手还是忍不住颤抖，喜悦让她合不拢嘴。
　　她第一时间向季知打过去了电话：“我自由了，姐姐。”
　　还清这笔账，杨雨果断地离职，离开了这个给过她很多的公司，她想，她终于可以开始她真正的人生了。
　　她搬着庞大的行李，跨越城市，再次回到了这个曾经接纳了她的城市。
　　夕阳美好得像一幅油画，斜斜地泼在C市之上。
　　杨雨一边走，一边跑，一路去到了那个房子楼下。
　　怀揣着和当初截然不同的心情，杨雨敲开了那扇门，她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你好，请问可以收留我吗？”
　　门内的人微微喘着气，满脸红润，像是刚跑回家一样，可是杨雨在她身上闻到了湿润的洗完澡的气息。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季知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门外的笑容越发灿烂。
　　季知平了平心神，张开双臂，缓缓说道：“欢迎回来。”
　　……
　　喜欢是什么，喜欢就是看见她就知道那是喜欢，那是爱，是理智难以克制，生活难以跨越的情感，喜欢的话，那就喜欢好了。
　　杨雨对季知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