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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少女 ...

  •   潭钚的故事很长,再加上老爱插诨打科的一众人,让故事变得更长,相应的,也更轻松些了。潭钚原先紧绷绷的,说话时都在打颤,没说几句都难耐地吞咽一下口水,在这种宛若悠闲故事会的氛围中,她也逐渐地放松了。
      讲到最后,她都能自然地露出微笑。多亏阿德教皇的随从都是一群忙着遛狗捉鸟、约见小情人、聚会茶馆的大忙人,等到他们历经重重诱惑来此逮捕几人,最早也应该是明早的事了。红夫人说不定还会问心有愧,而大发仁慈,而在逮捕者的中途截住他们,为他们举办一场接风洗尘的宴会也说不定。

      阿帕族的族长活着是个好东西,有修养有品格,言行一致,记得族中的每个人和每个人养的狗。但这种不错的老东西,死之后却变成让潭钚咬牙切齿的坏东西了。
      阿帕族有隆丧厚葬,事死如生的传统。族长是个老人了,对这个传统比他亲娘还重视。说起来,也正是因为他重视、信任、渴求得到,在这种痴迷的欲望的指示下,他才能成为一个好的领导。

      阿帕族是个很异常的族类,族人本身魔法力量,魔法都在族人那里储存着,族长有支配的力量,能够决定给予谁多少魔法力量。也就是说,族人有支配所有族人的力量。族长与阿德教皇那场大战,族长心怀仁慈,聚合了族中百分之八十的魔法力量。遗憾的是,族长一败涂地,他输了,也死了,在他临死前,那百分之八十的族人仍被他控制者,成为他的殉葬品。

      族长在生前就有个缺点,那就是老觉得他自己很可怜,很多时候,他都在抱怨:“我多可怜,养着你们这群吸取我魔法能量的人。”
      虽然事实恰恰相反,是族长在吸取族人的魔法力量,但族长到死前也没改变他觉得自己很可怜的想法,因此,殉葬百分之八十的族人他觉得不够,他觉得他实在是太惨了,要求全员殉葬。也就是说他是个自大狂妄的讨厌鬼,认为他死之后,整个阿帕族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族长可是死了,余下的百分之二十的族人他可没办法杀了,为此,他在临死前想出了个好主意,在未出生的孩子脑海里,注入他的意志。这些孩子,将成为他的死之意志的傀儡,代替他大行杀伐之时。潭钚就是那些傀儡中的,如今,她已经是功成名就的阿帕族屠戮大师了,能说是最出色的。族长一定以潭钚为荣。

      “呵,你的族长要是临死前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而是想着从阿德教皇手底下逃跑,说不定他就不会死了。”浔东一针见血地嘲讽。
      西伺叼着一根雪茄说:“他真是个尽责的好族长,率领不了你们生存,便选择率领你们步入死亡。”
      “你还真是小坛灰。”凡图说。

      原笙比较文艺点了,乱点评道;“族群的死亡,带来一个生命的新生。”
      祂说得完全与现在所了解的半点不符合,周楠悄悄给祂的手背一巴掌,“你在说什么?没有新生,只有死亡。”
      “我在说之后的事……”原笙在周楠耳边低声说,话还没有说完,祂接触到周楠冷峻的眼神,马上止住了嘴。

      从最初的诞生之日开始,杀戮就是潭钚的意义,她开始没有意识,杀了很多族人后,才获得了累积的意识,认识到她是一个人,也意识到她是一个杀手——为了将所有族人杀死。获得意识的累积又很美妙,她也不想改变目标,便继续开始。她奔跑在血液的轨道上,像是一辆开往人骨炼狱的列车,刹也刹不住。

      随着对整个世界的了解与日俱增,她开始了解真实的人生,貌似是向往止住杀戮的脚步,但已经堕落到深渊的她,完全不了解踩在上空的感觉。她开始观察、学习、模仿,大约持续了一周吧,她累了,真的累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累,总而言之就是累了。人一累,对错、追求等等都不太重要了。她觉得世界就那个样,她也就这个样了,怎么样都是活着,反正都这样了,那就这样下去吧,也不是不可以。
      她开始悦纳自己和批判自己,时而享受着杀戮的快感,觉得她是自个和他人的主宰,时而厌弃掌心的冰冷,觉得她就是被族长操控的一条狗。以正常人的观点来看,她善良过一段时间——她可笑地苦苦折磨着她的心,认为她的心就是罪恶的她的替罪羔羊。

      随后,她对理解自己也逐渐累了,变成了一位对自己冷漠的双重人格的病人一样,只吃最廉价的成瘾药,浑浑噩噩地继续下去。在日常的生活中,她简直是忘记她自身,忘记她是以一位杀手活着的,纵声大笑多么开朗啊!而当她成为杀手,她也会忘记她的日常,手起刀落多么娴熟啊!
      只有在同族临死前的拥抱时,才会有一道对所处境遇的迷茫刺入心田,才会架起两种感觉的桥梁,让她全面看自己,去思索一下下一个杀的人会是谁……会是她自己吗?

      “舰长是我杀死的。”潭钚说,堪称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他也是阿帕族的。”
      “他是谁?”健忘的三冬瓜问。
      同样健忘的凡图揪了揪有弹力的袜子边,回答:“不知道,可能是潭钚养的一盆花吧。”
      周楠叹了口气,说:“怪不得他怕你怕得要死。”

      浔东瞅了瞅别的人,“舰长——他跟我们没有区别,你是怎么判断的?我会不会也是阿帕族的人。”
      “若是阿帕族的,自己就会明白。”潭钚不想解释这个不太与目前要做的事有关的问题。其实是阿帕族人的种族反应在起作用,他们的心脏很宁静,平时好像根本不会跳动,感觉到一米九米内有临近的同类,心脏才会跳动。一米九是族长的身高,潭钚认为是虚报了,他一定连一米七出头都没有。还有一点就是阿帕族的人的心脏是蓝色的,最起码刚从胸腔内掏出来是蓝色的。

      “您可以选择不干,您有这种自由。”周楠稍稍侧着头说。

      “嗯,我已经选择不干了,因为已经杀完了,全阿帕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没办法啊,停不下来,我做什么事都是有始有终的。”潭钚笑盈盈地拿手指点了点她自己的胸口。自由自由,被无脑使命裹挟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自由。她把手臂上移,尖锐的之间戳戳左脑袋,又说:“没关系,之后再差也比之前好,一切都要过去了。”

      “你应该把罪全推给族长,当个乐天派的沙雕,幻想杀完所有族人后你的解脱。”

      “我一直在这样做,只是做得不够好。”潭钚吹了口轻飘飘的气,飘逸的几缕刘海被吹散。

      下起了雨夹雪。衣架被拆,窗户打开,烧起了火堆。
      衣服摩挲沙沙声。周楠在踱步。原笙在用扑克牌搭城堡,祂都搭了三层了。浔东、凡图和西伺在喁喁私语

      三冬瓜照顾着那堆火。潭钚惶惑地注视着火焰的增大,每个人的面容重新变得清晰。她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与周楠一样都是不信任他人的人,当然,她也不把讲出来她的事情懊悔。实际上,她觉得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坚信的是自己都没办法全然理解自己,更不用说其他的人了。对牛弹琴——这就是她一通话之后的感觉,也是她大多时候与人对话的感觉。

      “我遇到了个阿帕的小女孩,她夸我漂亮,所以我觉得我有义务不再让她的族人不痛苦的责任。”
      “夸奖的魔力真大。”
      “那是当然了,尤其对我来说。至诚至真赞美我容颜的女孩,不亚于天使。”
      “你不是讨厌人类吗?”
      “孩子除外。她才只有五岁。”
      “我捅了她一刀,她回捅了我一刀,我又给了她一刀,把她捅死了,头也扭下来了。我杀她时,想着乱套了,乱套了,杀个人都这么心理建设了……都这么作态地讲究了。我也成做什么事都要找些理由的人了。”

      潭钚把她喝第一口热巧克力的感受做作地描述了很多,故意卖可怜地让所有人都原谅她,而事实上,面前这群人根本就不会搭理她。她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但是卖可怜的行径根本不可能去除。

      “再也没有比我,更罪恶的灵魂了。三个月大的孩子,我都杀过。”
      “您又不是吃了。即使吃了,只要不是吃了三十几次都还能说得过去。像我就说不过去了。”西伺和颜悦色道,伸出手比了个六。
      “您真恶心,毫无底线的恶心。”
      “有失必有得嘛,世界上多了您这位做事需要理由的人,那相应的也就多了我这么一位做事不需要理由的人。”
      “别把您的烂怪罪到我头上,我担的罪够多了,怕您成为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别吵了,让别的人说说话。”浔东打断了他俩的争吵,挥手示意想说话的人别憋着。

      原笙点上一支自制的粗烟卷,举起一只手问:“你真的不是从你老祖宗头颅里蹦出来的吗?只有死人的脑子才会想出这种主意。”
      潭钚瞥了这位尊贵又呆傻的神一眼,眼神中有古怪的思索闪过,并没有搭话。

      “他叫什么名字,等我的魔法能达成一定程度时,我会每天都会以痛苦的心潮,默念他的名字。”浔东问。
      “别这样……别让我想起来……我用了好久才忘记他的名字。”潭钚说,“他又不是秦始皇值得人牢记。”
      “你是如何称呼他的?”

      “族长。我们都喊他族长。”潭钚说,“族长的身体不见了,我一直找也没找到,最后一次闻知尸体被盾冬教会严密封存了。听到阿帕族的尸体能阻断魔法,再结合琉刻监狱被剥夺的时间,还有在2037年6月21日,我感受到的一阵强烈的压制感,我怀疑阿德教皇没有能力占有琉刻监狱,而是借助了族长的骨头才把琉刻监狱抢到手中。”
      “嗯……阿帕族,我认为是动物的一种,”凡图捏出一只焉了吧唧的龙螳,“它能操控动物,试一试钻入你的脑子,说不定能操纵你。”
      “您为什么要操纵我?”潭钚嘴唇哆嗦着,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嗅盐,害怕地问。
      “试一试,说不定你我二人合力,能榨出破开牢笼的魔法。”

      “我不要,我讨厌虫子。”潭钚哇哇大叫着,张开双臂狂跑,但地儿就这么大,她穿得衣裙尽显身材了,根本没有凡图跑得快。凡图心狠手辣地把龙螳往潭钚的脑后一砸,结果把本就虚弱的龙螳砸死了。

      “你真毒,把它都毒死了!”
      “您还是闭上嘴吧,二百五少女。”
      凡图把二百五当成是龙螳的数量了,认真地纠正:“不是二百五,是三百,算上被你毒死的一只,那就是二百九十九。这点算数我还是能搞懂的。”

      潭钚提着粗格子长裙掉转个身,表情也从跟凡图玩闹的恐慌的傻样子变得严肃,凑到周楠的面前。“我来了。”她的双臂向前伸,按住周楠的肩膀,让他不需要起来。她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望了一会儿他的黑眼睛,发出赞叹的一声。
      “呀!您的眼珠很漂亮,我透过它看到了琉刻监狱。您别害怕,我也不会害怕,琉刻监狱与您的眼珠一样美。”
      “我是把您送往战场,您安慰任何话语,在面对战场时,都没有丝毫用处。但我被您的一句话打动了,发生任何事,您只需要怪我这个被赞美声冲昏头的傻瓜。”周楠抽出一只冰冷的手,握在她的手腕。
      “长官!不负使命!”潭钚唰地站直,笑容可掬道。

      “我也要去!”原笙叫嚷着。
      “你去干嘛?”潭钚问。
      “周先生的琉刻监狱,也是我的。”原笙骄骄傲傲地伸长脖子说。

      “我也要去。”凡图跨出一步道。
      “又不是集体郊游。您又去干嘛?”
      “长长见识。”
      潭钚到口边的“找揍吗”吞了下去,换成柔柔地一笑。
      浔东、西伺和三冬瓜也凑上来,说他们虽然年纪大了,但也能去凑凑热闹。
      “真成进琉刻监狱逃生了。”周楠说,“我作为指挥官,必须也要去了。第一次搞进琉刻监狱这么多的人,希望我不要累趴了。”
      “稍等一下,我补个妆,我的睫毛膏花了,”潭钚羞涩地笑笑,举起一面光洁的立镜,“呀!睫毛膏也花了,这可是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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