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眠一向很好的》白分柏

18、乘鹤上学

　　素枝理入门第四天的清晨，她被齐秉昭叫醒时，天还没亮。

　　她意识昏昏沉沉，坐在床上，问道：“大师兄早，什么时辰了？”

　　齐秉昭站在门外，有些无奈，温声道：“已经卯时了，快起来吧，不然一会儿瑞南峰的早课要迟到了。”

　　素枝理嘟囔了一句，“卯时，还早。”

　　她现在困得要命，只想睡觉。

　　前天吃完饭布置完房间，她还没来得及跟新买的云梦床建立感情，就被大师兄叫出去，扫雪。

　　是的，扫雪。

　　因这雪是受陆沧舒灵力影响而落，雪中蕴含着他的剑气，若是驱动灵力化雪，灵力很快就会被其中的剑气消耗空。

　　是以不可直接用灵力快速融化，而是扫的时候，将一部分灵力放在雪的一角，等雪堆积起来后，灵力也会堆积，到时会自动融化。

　　所以扫雪，极为考验弟子的灵力储备、运转吸收转化能力。

　　宗主说为了锻炼弟子，全门派上下的弟子都要用灵力扫雪，直直看不见雪为止。

　　对其他峰门的弟子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儿，峰门内弟子众多，一天就能扫完。

　　可随意峰就他们四个人啊！

　　这漫山遍野的雪五天都干不完。

　　她干了一炷香，灵气就被耗空。

　　但一看二师姐铲子舞的虎虎生威，书生模样的三师兄都面色不改，素枝理知道她一个炼气期弟子与他们差距会很大，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但刚来山上，就他们四个人，总得留下个好印象，方便日后办事儿。

　　是以素枝理调息过后，咬牙，忍着疼调动灵力，继续扫雪。

　　半个时辰后，素枝理灵力被抽空，堪比筑基后期的灵识也消耗殆尽。

　　大师兄见她没什么精神，就让她回房间休息，但她不好意思，大师兄就让她跟在他们后面，扫扫残雪。

　　即便如此，素枝理还是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掏空了一样。

　　前天晚上睡了一觉，她的灵识和灵力也没恢复过来。

　　第二天卯时，三人本不打算叫素枝理起床扫雪。

　　只是素枝理初来乍到，觉得别人都在干活，自己睡觉，很是过意不去，撑着起来，干了一天。

　　即便如此，他们四个才将随意峰上下的小路和峰顶的几个重要地方清扫干净。

　　齐秉昭说剩下的等雪自然消散，让宁为玉和陈玄去了黎峰。

　　素枝理没精神，回房间倒头就睡。她的灵识现在只恢复了三分之一，若是再睡个一天，才能全部恢复。

　　齐秉昭在门外等了许久，没再听见门内声音，“我进门了？”

　　素枝理把头埋进被子里。

　　她想睡觉，也不在乎谁进来了。

　　她上随意峰来，就是为了能好好睡觉的。

　　齐秉昭进门，见素枝理坐在床上，头上盖着被子，有些无奈，这几日来，小师妹的表现一直很沉稳，不曾想，她竟然会赖床。

　　他走到床边，拉下被子，素枝理迷茫抬起头，道：“请一天假。”

　　齐秉昭无奈道：“不行。”

　　普通弟子无师父教导，而入门弟子的师父们经常闭关修炼，可能顾不上教导自家弟子。为了弟子们能有扎实的基础，太清剑宗在瑞南峰开设了各个课堂，金丹期以下的弟子们都得去上课。

　　素枝理是亲传弟子，本来不用去上课，但因阚千一不在，宁为玉和陈玄虽然是金丹期修士但极其不靠谱，齐秉昭得在云台峰和瑞南峰之间来回奔波处宗门事物，根本顾不上素枝理。

　　素枝理本来想去长甘峰学习，但随意峰的弟子能去其他峰门学习，至少得筑基。

　　是以，她现在不得不去瑞南峰上课。

　　今日是瑞南峰第一天开课，请假难免有些说不过去。

　　素枝理迷瞪着眼睛，抱着枕头，无声抗议。

　　她所修行的绘梦功法，虽然能深入别人梦境，运转灵识，进而提高修为。

　　但同时，也有不好的点。

　　记梦以下的灵识，每天需要睡大量的时间，才能稳住灵识。

　　二是，她若是睡眠无法保持，识海会无法承受狂躁的灵识而时时刻刻犯困，驱动她睡觉稳住。

　　这在素枝理上山前，都不是大问题。

　　她从小体弱，睡觉多。娘亲说她是天生的绘梦师，是以从未担心过睡眠不足。

　　但现在不一样。

　　她得上课，得去与人交流，得隐藏身份。

　　她做了十足的打算，万万没想到，她在随意峰竟然没想象中的那么随性。

　　至少，现在的她做不到。

　　齐秉昭打量着素枝理。

　　素枝理眼下青黑一片，眼睛轻闭，面色苍白，看起来很没精神。

　　修炼之人，灵识强大，打坐便能恢复精神，筑基之后甚至不需要睡觉。

　　小师妹已经练气，虽说修为低了一些，但一日三四个时辰已经足够，她怎么会睡不饱？

　　难不成前几天在地上睡了一夜导致身体留下隐疾，或是伤了根本？

　　他伸手抚上素枝理额头。

　　素枝理感觉头一冰，她现在太困，也就任由齐秉昭检查。

　　齐秉昭又探了探她的经脉，灵识扫过身体，并没找到什么病症。

　　素枝理除了身体瘦弱一些，健康的很。

　　这几天相处下来，素枝理能见人眼色行事，稳重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待她，断然不能用对待宁为玉和陈玄那样强硬的手段。

　　他软了声音问道：“为什么不想去上课？”

　　若是理由正当，他也就让她留下睡觉了。

　　素枝理实话实说，“没睡好，想睡个好觉。”

　　齐秉昭：……

　　这理由，听起来像是在要偷懒。

　　他目光一凝，坚定道：“不行，快起来。”

　　素枝理抿抿嘴，认命道：“知道了。”

　　她说话声音慢吞吞的，像是梦中呢喃，齐秉昭
　　不放心，出门前叮嘱道：“一炷香的时间，穿戴好出门，我在院子里等你。”

　　素枝理狠抓了下鸡窝头，瞪大眼睛，强打起精神磨蹭下床，随意穿上道袍出门，齐秉昭正坐在院子的石桌旁看书。

　　素枝理打了个哈欠，迷糊道：“走吧。”

　　齐秉昭听见声音放下书看去，小师妹可能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道袍穿的七扭八歪，储物袋更是直接挂在脖子上。

　　齐秉昭：……

　　这要是让瑞南峰那些讲究的师兄师叔们看见，他今天是别想好过了。

　　齐秉昭招手道：“过来？”

　　素枝理不明所以走过去，“大师兄有何指教？”

　　齐秉昭取出梳子，点点石凳，示意素枝理坐下，道：“我给你梳头。”

　　素枝理迷迷糊糊坐下，“哦，。”

　　之前都是她娘亲给她梳头，娘亲不在后，她向来都是随便一拢，拿根布条一捆完事儿。

　　齐秉昭解开乱糟糟的布条，拿起梳子，轻轻梳开打结的地方。

　　他的手极轻柔，四周又安静，素枝理想睡觉，也这么做了，她闭上眼睛，呼吸逐渐规律。

　　齐秉昭：……

　　这样也能睡着？

　　她到底是有多困？

　　齐秉昭快速给素枝理梳好头发，整理好道袍，此时素枝理甚至轻轻打起了呼，灵识自动运转，碰上了齐秉昭的手。

　　他目光一沉，驱动灵识快速触碰那抹灵识，没想到素枝理的灵识就像是泥鳅，眨眼间溜没了身形。

　　再次驱动灵识想要找的时候，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素枝理感觉灵识似乎受到惊吓，瞬间停止运转，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只有大师兄齐秉昭。

　　她揉揉眼睛道：“大师兄好了么？”

　　齐秉昭温和笑道：“嗯，已经好了，你看看。”

　　说着取出一把铜镜。

　　素枝理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铜镜里的她头发在头顶挽起，身上的道袍穿着整齐，若是不看眼下的青黑，倒是有个人样了。

　　她起身行礼道：“多谢师兄。”

　　她说着，就要往传送阵走。

　　传送阵旁边有一只大仙鹤，宁为玉给它起名叫大吉，之前负责接送宁为玉和陈玄来回瑞南峰，二十年后负责接送素枝理。

　　齐秉昭道：“小师妹不急，先过来吃饭。”

　　素枝理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总不能睡不好，还委屈了肚子吧。

　　这么一想，她跟着齐秉昭吃饭去了。饭后还被齐秉昭喂了好几颗提神的丹药和灵草，这才让她坐上大吉，去上学了。

　　太清剑宗，瑞南峰。

　　素枝理乘坐灵鹤到的时候，瑞南峰的大广场上已经人来人往，都是前来上课的弟子们。

　　素枝理又乘灵鹤而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个就是那个雷灵根的天才？”

　　“就是她了，只有随意峰的可以随便穿衣服，你看她衣袍上，没刺绣。”

　　“亲传弟子怎么乘坐灵鹤来的？随意峰没有传送阵吗？”

　　“听我师兄说随意峰可穷了，现在就一个金丹期的弟子当家，可能没灵石开传送阵吧。”

　　“她怎么看起来病恹恹的没精神，不会真的是身体不行吧？”

　　素枝理没走几步，耳边的讨论声就没断过。

　　她冷冷回头朝那些弟子的方向看去，说话议论的弟子们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等素枝理回头，他们又怯怯讨论起来。

　　素枝理不免有些头疼。

　　好烦，讨厌人多的地方，想找个地方睡觉都不得清闲。

　　她虽然吃了替身灵草，但身体的疲倦依旧无法消除，长久积累的习惯，也无法快速改变。

　　也不知道这灵草能坚持多久。

　　她打开储物袋准备从昨天大师兄给自己的一堆东西里找出日程安排，远远地就听见嘹亮的一声，“枝理！”

　　素枝理抬头看去，吕夏漪朝她跑来，旁边还跟着一个人。

　　定睛一看，那人穿着剑峰月白色练功服，小脸因跑跳通红。

　　不是白月灵是谁！

　　素枝理瞬间清醒了，吕夏漪什么时候跟白月灵混在一起了？

　　吕夏漪带着白月灵一口气跑到素枝理面前，兴奋道：“枝理，你不是亲传弟子么，怎么也来这里上课？”

　　亲传弟子来瑞南峰上课的极少，是以弟子们看见，都格外稀奇。

　　素枝理道：“师父外出历练了，师兄师姐们都有事情，来不及教导。”

　　吕夏漪一脸可惜，“凭你的资质，去随意峰实在可惜。”

　　素枝理道：“在哪儿学都是一样的，好好学才是重点。对了，这位是？”

　　吕夏漪道：“你看我跟你聊天差点忘了。”她介绍道：“这是入剑峰的弟子白月灵，今早多亏了她帮我说话。”

　　白月灵行礼，规规矩矩道：“素长老。”

　　素枝理是亲传弟子，辈分高，白月灵暂时没有师父，叫一声长老是应该的。

　　素枝理微微颔首，看向吕夏漪问道：“怎么了？”

　　吕夏漪无所谓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也管不了他们怎么说。”

　　她扬了扬拳头，“还得是用实力说话。”

　　素枝理微微皱眉，看来吕夏漪因为她的原因，还是受了一定的影响。

　　她看向不远处讨论着他们的弟子，很快钟声响起，素枝理收回了眼神。

　　今日是瑞南峰第一天开课，钟声响过后，众人又聚在路灵台中，聆听长老们教诲。

　　来瑞南峰教导课程的都是各峰的长老，率先开口说话的是个白胡子老头。

　　老头名为贺照，是瑞南峰的长老，说话慢吞吞的，像是催眠曲。

　　素枝理打了好几个哈欠，不过其中有关于她未来几年的学业发展，她不得不留心听。

　　炼气期的弟子们在善学殿，筑基期以上的弟子在博学殿。每日辰时开课，学习心法，剑法，符箓，丹药，推衍之术，除此之外，还需要锻体。

　　为了检验弟子学习情况，每年有两次大小考核。考核只有过于不过，若是不过，则会被送去相关峰门修炼补考，直到通过。

　　五年内若是大考补考次数达到三次，则会被遣送下山。

　　在素枝理的哈欠当中，贺照长老的讲话终于结束了。

　　不过很快，一个国字脸，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上台来，他厉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样子！”

　　声音巨大，素枝理不由得打了个颤。

　　此长老，原来这长老名为丰文山，是黎峰长老，又执掌惩戒堂事物。

　　他眉头紧锁，讲完所有门规，盯着素枝理，“我不管你们之前如何，资历如何，若是敢违反门规……别让我捉到。”

　　他说罢，路灵台安安静静，弟子们不由得都站直了身体。

　　素枝理难得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前面。

　　丰文山说罢，开始划分班级。亲传弟子总共不过十个人，剩下的四十多个弟子，一个班不过十来人，长老们各领一个班级。

　　素枝理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是丰文山。

　　要是他的话，她实在不敢想以后怎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