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登顶之路 ...
-
奎天宗在景州千罗山北面,原先奎天宗的开宗宗主选了一块风景优美、灵气充裕的地方开山立宗。
原本只有奎天宗在这里,算是偏安一隅,远离了世俗纷争。
倒也可以类比蓬莱仙境。
可随着宗门里的修士不断增多,能人辈出,奎天宗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响誉一方。
不断有人慕名而来,或是想瞻仰一番仙人姿态,或是拜入宗门寻仙问道。
几百年前,民间持续两百年的安宁被流窜的黄党朋辈打破,干戈四起,王权旁落。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民间大乱,王权更迭,人祸肆起。
不少百姓都弃家而去,四散逃避,寻找避居之所。
渐渐地,在宗门外围的地方便有不少百姓落居于此,希望能得到宗门庇护,不至于在乱世中落个悲惨结局。
乱世结束后,新的王朝重铸秩序。
可有一部分百姓并没有选择回归故土,而且选择留下,扎根在景州千罗山背面的土地上。
世世代代繁衍生息,从几十户到几百户,再到后来,众人推举了最有名望的长者给这块栖息之地取了个名字。
叫灵佑镇。
寓意感谢这片灵气富裕之地的存在,感激仙门宗派的长久庇护,才能有让大家生活至今。
虽在宗门脚下,但其实和普通的镇子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分别,只是更加崇尚仙门。
郑有容行走在镇子的大街上,没有被街边小贩锅中的热食粗饼吸引,而是三拐四绕非常熟悉地来到了一个巷子里。
“阿容回来啦,要不去婶家坐坐。灶上刚做了热饽饽。”
一个布衣妇女正在门口熟练地择菜,木盆中的韭黄还带了些露水,看上去鲜嫩无比。
布婶子瞧着匆匆回来的郑有容非常高兴热情,挥了挥手希望她能到家里坐坐。
若是往日,郑有容必然不会辞谢,定然会高兴地去尝尝布婶子的手艺。
她做的饽饽最是好吃,若不是布婶子家中事务繁多,不然去街上贩些糕点,那些小贩必然没了生意。
可她今日没有功夫。
和沿路的街坊邻居们打招呼,便来到了巷子中一个不起眼的院落。
掩着的木门有些旧了。
但周围的篱笆上缠了不少藤蔓,有些还开出了些米白色的不知名小花。
倒算是有几分生气。
来得倒是匆忙,一路脚步也不敢停歇,可到了院门,脚下踌躇,竟是不敢进去了。
郑有容叹了口气,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院子里很干净,但在院角处堆了好些棕竹,还未处理过。一个大水缸里浸了好些削好的棕竹片,用石磨压着。
照理来说,做黑纸扇的棕竹片浸水压上一年就可以取出制扇了。
可那些或许已经放了两年了。
郑夫人从一年前身体不太好后,就不再做纸扇维持生计了。原先雇来做体力活的小工也早就被遣走了。
院子内没有寻常人家织布机的梭梭声,也没有晚膳时分灶台里燃着的柴木的噼啪声。
自然也没有什么笑骂声的。
安静得好像这个院子里许久没有住人一样。
“母亲。”
郑有容看见屋边上一个女子正闭目坐着,神色寡淡,不知是否是睡着了。
犹豫一下,郑有容还是轻声朝着她喊道。
郑夫人似乎在假寐,听见了声音,也没有立刻睁眼,而是合着眼,淡淡地开口:
“如何。”
她身着粗布衣裙,也不知是衣服裁大了,还是她这段时日瘦了,这衣袖有些偏单,显得她消瘦单薄。
郑夫人微微睁开眼,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哪怕是她亲生的女儿下山来见她。
“一阶。”
郑有容面对相处十几年的母亲,此刻有些底气不足。
全然不见面对师父时的随意自在。
郑夫人没说什么,只是再次用那双美丽但却毫无波澜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冷淡的眼神。
郑有容穿越时,是伴随着孩子不休的啼哭声。
当初她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那个啼哭不止的婴儿便是自己。
她生下来睁开眼睛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郑夫人。
当她还没有搞清楚具体状况,缓过神来时,便被襁褓一裹,塞到了刚刚生产完的郑夫人怀中。
原本刚出生的婴儿是睁不开眼的,可郑有容本来就不是个真的婴儿。
她用尽全力,努力睁开了眼睛,迷迷瞪瞪地感受到了光亮,后来便看到了郑夫人。
虚弱的郑夫人也看向了自己刚刚诞下的女儿。
对视上的那一瞬间。
郑有容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好生美,哪怕她此刻因刚刚生产完而面色苍白,神态虚弱,但依旧给人留下的最大印象就是——美。
但除了美以外,剩下的只感觉到了冷漠。
似乎所谓血脉牵连,舐犊情深,在那一瞬都荡然无存。
郑夫人听了“一阶”的回答后,看过来的那一眼,让郑有容想起了出生的那一天。
她此刻看着郑夫人,也没有再开口。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
“你什么时候回去。”郑夫人问。
“吃了晚饭。”
郑有容不太愿意和郑夫人待在一起,毕竟两个人根本不会说话。
强行凑成一桌,也难显出几分母女情深。
可她既然来了,再怎么也不能说一句便离开。
郑夫人留她吃了晚饭,桌上做的不过是些时令菜,算不得美味佳肴,但也说不上难吃。
吃完饭,两人走到院中,郑有容准备离开时,一晚上几乎没怎么说话的郑夫人猝不及防来了一句:
“我时日不多了。”
她神色淡淡,好像在说别人。
郑有容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
“母亲,您怎么会……”
郑夫人没有提及过她的年岁,哪怕郑有容幼时装作童真问她,也只是得到“忘了”这样的答案。
郑夫人虽然不言不语,一脸冷淡,但在她记忆里依旧是一名年轻的女人。
如今消瘦不少,但眉目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
如今的郑夫人,估摸着不过不到四十岁。
郑夫人没有说话,似乎不打算解释或者说这些什么,只是将结果告知郑有容。
就像是郑有容将测试道心的结果告诉她一样。
郑有容沉默着,没有把心中的疑惑问出。
从小到大,郑夫人从来只会告知她,不会向她解释。
像极了一位不近人情的母亲。
终究是生养自己的母亲,自己应该要悲伤的。
郑有容在内心对自己说。
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不起一丝波澜。
“我给您看看吧,若是不愿意用修士之术,或者我去镇上请个大夫。”郑有容说。
对面的郑夫人却拒绝了,并说:
“我的遗愿,你知道的。”
郑夫人拒绝她的要求是意料之中,因为自从一年前身体不大好开始,郑夫人便不喜欢喝药找大夫。
郑夫人的遗愿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郑有容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了,郑夫人似乎是放心了便转身回屋了,也没有管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郑有容了。
……
千刃峰,刀劈斧凿般的山势,险峻异常,或许就是因这独特的地势,并着这富裕的灵气,山中灵泉怪石倒是不少,倒也说得上是仙山风貌。
一眼瞭望望去,尽是峭壁和陡峰,唯一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修了千刃殿。
当初修建殿堂,建设宗门时。因千刃峰是主峰,顾及到宗门事宜众多,怕以后出现其他宗门派人到奎天宗交流,却发现主峰殿前连地都没多少,人都站不下的问题。
于是,几百年前宗门先贤便在较为平坦处的边上移了些土石,把地尽数拓开。
才解决了这掉面子的问题。
中心开阔平坦,千刃殿雄壮大气。
至于周围那些陡崖。
没管。
至于为什么,用任师父的原话来说就是:
连个峰都没法上来!算什么奎天宗的人!算什么剑修!有能力的自己想办法,没能力的自己顺着斜壁小道自个爬!
于是乎,在早上,若是你御剑飞行路过千刃峰,便可以看见山侧陡峭的小路并不空荡,反而有许多人。
那正是,爬峰人——千刃峰的剑修们。
昨夜似乎落了些小雨,半山腰上的小路上略有些泥泞。
一名弟子气喘吁吁,满额头都沁了汗,眼瞧着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于是靠着一旁较为平整的山壁休息片刻,并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
赵师弟是这段时间新入门的弟子,早上宗门的早膳他囫囵吞枣地草草解决后,便兴致勃勃、兴奋不已地从住处前往千刃殿准备第一天的报道。
可属实是没想到这报道之路也远比民间的私塾上学难上许多。
这爬个峰怎么那么累,肚腹中本就没什么存货,一路上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可他现在连殿门都没摸到!
正在心中腹诽,忽然看见眼前有一个身影从身后的小路上走来,姿态悠闲,面庞颇为熟悉,赵师弟便试探地喊了几句:“李师兄!李师兄!”
来人正是李燕度。
李燕度发现有人,一看原是相熟之人,就快步向前。
“赵师弟,好巧。准备去殿前报道?”他朗声笑着道。
“是啊。”
赵师弟一路上倒也遇到不少弟子,其中不乏和他是同一批新入门的弟子。
但他出身草野,不是像其他弟子一样都是来自九州高门豪族,愿意与他相识结交之人少之又少。
这一路聊个天的人都没有,赵师弟一路只能独自苦闷爬峰。
赵师弟遇到李燕度高兴不已,入门选拔时,李燕度便对他很是友好,如今再见,更是亲切非常。
此刻见李燕度也在此,赵师弟疑惑地开口:
“李师兄怎会在此,我听旁人说可以御剑飞行吗?何苦爬峰走路。”
李燕度闻言一笑。
“师弟有所不知,虽可御剑飞行,但难处也颇多。初阶御剑决消耗灵力甚多,不过一会便要找个地方歇会,中阶御剑诀虽要效果要好些,但千刃峰山势太高了,也难以直接登顶。”
说到最后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向这个新来的赵师弟道出这其中难处。
赵师弟满脸错愕,未曾想到连这御剑诀也是如此讲究。
不免感叹奎天宗果然是九州中的大门派。
他在家乡时,只是听人说起过御剑诀可日行万里这种谈论。
乡间人叙事不免夸张,倒是让他误会了,以为这日行万里的本事不算太难。
“那,那高阶御剑诀呢?”赵师弟接着问。
“一飞冲天,直接登顶。”
李燕度缓缓道出,说话间转头看向斜前方高处千刃殿的一边檐角。
直接登顶……
这个词给近爬了两个时辰的赵师弟带来了莫大的震撼,他颤抖着虚弱的腿,抬头顺着李燕度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神色带着震撼和期待。
若他也可习得此等绝妙法诀,该有多好!
但赵师弟回过头看着身边这位李燕度俊朗的脸庞时,心中也颇为复杂。
几日前的入宗测验和相关事宜都是李师兄协助办理,他也是不久前才得知这位修为甚高、风姿不凡的李师兄是单掌门的亲传九弟子。
掌门的亲传弟子!
可连亲传弟子也只能同他一般在这里想尽办法爬坡上峰,遭一通罪,也真是不容易啊。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呢。
“高阶御剑诀,向来是极难习得的。不然这一路上也不会碰到这么多弟子了。”
李燕度说话间,又有几名弟子结伴路过,清一色面色灰白,眼神无光,被累的像是赶了三天的路。
“我当时也是花了一个月才习得的。”
李燕度看着备受折磨路过的弟子们,情不自禁感叹一句:“真累啊!”
什……什么……
李燕度一瞬间成功吸引全场目光以及仇恨值。
“李师兄你已经能一飞冲天,直接登顶了啊!”
赵师弟原本迟钝的大脑瞬间清醒,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
“那你怎么……还自己爬上来。”
路过的俩弟子闻言也停下脚步,不再前行,转过头用疲惫而呆滞的目光望向那个传说中可以一飞冲天的男人。
“是啊!”
“想当年我也是一步一步自己爬上来的,这几千米足足走坏了我十三双鞋、二十七双袜子!说起来也是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可如今虽能直接登顶,但却发现无法再度欣赏千刃峰沿路的风景。我还是颇为怀念,当初伴着月色爬千刃峰的日子。”
“于是,今日有空,特地来故地重游一番。”
李燕度说完,整个人安静许多,仿佛真的是陷入了某种独特的回忆中。完全没发觉周围人麻木的目光,和赵师弟惊恐的目光。
麻木。
合着你是来故地重游,重忆当年的。我们苦哈哈的每天爬山爬上爬下,跟山里野生猴子似的!
不要试图理解每个千刃峰剑修早上的心情,那必然是痛苦的,更何况,在痛苦至极的时候发现一个根本就不用为爬峰烦恼的人!
一对比,心梗了。
惊恐。
“月色……李师兄你的意思是,从,从半夜开始爬的。”赵师弟在震惊之余,迅速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关键词,颤抖着声音问。
“不错,不然你以为来得及晨时到达千刃殿,赶上早课吗。”
李燕度声音温柔无比,说出了最刀人心窝的话。
说罢还拍了拍赵师弟的肩膀,面带同情之色。
赵师弟听完,脸上血色一刹那尽数褪去,身形险些站不住。
老天爷,没、没开玩笑吧。
这可是他入门第一天。
可千万不能迟到啊。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李燕度此刻已经被周围人的眼神杀得下地狱十八层了。
就在此时,一只寻踪蝶翩跹而至,扇动着纤弱的淡蓝色的翅膀落到了李燕度的肩膀。
李燕度伸出手轻点一下它,用灵力探查一番,得知内容后,挥了挥手让寻踪蝶回去。
“赵师弟,我突然有事,恐怕今日无法同你一起赏千刃峰的景了。”
他朝赵师弟道,笑了笑,便一手掐诀,腰侧悬着的配剑解下,剑身泛着冷色。
他一脚踏上去,白色的衣袖被风吹得散开,手上不停地掐诀,速度极快,变幻之间让人眼花缭乱看不清。
高阶御剑诀,即刻就成。
赵师弟还未从刚刚那只泛着幽光的蝴蝶上回过神来,便看见李燕度已经掐诀御剑,前后不过几秒时间。
“对了,赵师弟你莫慌,登上峰顶来得及的。”
或许是大家仇恨的眼神过于明显,不加遮掩,李燕度好像意识到自己把仇恨值拉满了,于是他走之前不忘善意提醒一下可怜的赵师弟:
“法子嘛,多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话毕,只见李燕度狭促一笑便御剑而去,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不过一会儿,空中便寻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赵师弟:……
哥,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还打什么哑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