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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筱珊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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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少女叫筱萌,是筱冢的学师,筱珊会的代理主席。听她的介绍,这片建筑就是筱珊会总会。筱珊会没有主席,由三位代理主席掌管会众事宜,本该由主席拥有的大魔器以独立个体存在。至于原因,现在还不得而知。
大概是看在“折芙”的面子上,筱萌只对着筱冢的鼻尖一弹,便让她捂着鼻子跑了。
“折芙主席,说起来惭愧,敝会遇到了些小麻烦,想要劳您大驾。”
筱萌毕恭毕敬,并肩与小泉走着。
现在解开误会,无异于揭小泉最痛的伤疤。我费了些劲理解筱萌掉的书包,转达给了小泉。既然是“小问题”,我想小泉应该也能应付。
圆柱体建筑的室内不如预料的宽阔,但和外面看起来一样杂乱。玄关门道的石灰墙面老化成了红褐色,不少墙皮剥落,露出红色砖块。墙角随意堆放着装煤的铁桶,裸露的电线悬吊着一串没有灯罩的灯泡。
进了门厅,也就来到了圆柱的中央。这里的空间呈半球形,周围的墙壁是用色泽不统一的铁皮钉的,偌大一厅堂只有两盏老式路灯样的灯挂在两侧墙壁上,光线昏黄。正中是一个巨大的锥形机械,布满了按钮、拉杆和表盘,还有个添煤用的小门,占据了小半个房间。房顶开了个大洞,圆锥尖隐没到上层。洞中又探下粗细金属管和电线,连接着圆锥的上部。
很难相信下界两会之一的筱珊会总部会是这副模样,魔法少女与蒸汽朋克形成了奇妙的反差。筱珊会总部尚且如此,下界的整体样貌可见一斑。
筱萌带我们进了一架胶囊似的升降机,喀拉拉关上了栅栏门。升降机在往下走,四周一片漆黑,金属摩擦和蒸汽机的鸣叫让我忐忑不安,这台老旧机器似乎下一秒就会散架。
黑暗和电梯的吱呀声持续了许久,眼前终于重现光亮。适应了黑暗,灯光也不似之前那样昏暗了。我们来到了圆柱底部,这栋建筑的下半部分似乎只有门厅和底部这一个房间,仍是铁皮墙壁,四周排满了排气扇,顶部开了两扇圆形厚玻璃窗,但没有光线射进来——估计是在深涧底部的原因。
引人注意的是,四周的墙壁爬满了一种红色攀援茎植物,长着不知是不是叶片的红色小球,直延伸到天花板。只有排气扇附近的被有意清理掉。听筱萌的解释,这种植物以空气中的毒素为养分。
好奇心逐渐旺盛,凫鸯更是急不可耐。我迫切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需要吸收毒素。
筱萌手一挥,双花杖交叠浮现。她手掐结印,紧闭双眼,大概在操纵魔术领域。
头顶隆隆作响,屋顶有一个我没注意到的钟乳石状圆锥,缓缓下降。降到半空时忽然停住,又是一阵机械摩擦声,圆锥拦腰分开成两半,下半部分的小圆锥继续降落至地面。
两部分圆锥中悬浮着一物,五彩斑斓,光华夺目,晃得我一是眯起了眼。圣洁的彩色光晕洒满了整间屋子,但只在空间中映出红色,因为四周全是红色植物。
那宝物通体的水晶质感,分明没有光线照射,却如千万火烛般闪耀。那种光又像是带着穿透力,要把我洗礼通透,让我有种没穿衣服的错觉。顶部一对水晶郁金香状雕花表明了此为何物——大魔器——翎羽花杖。
筱萌已知晓“折芙”的聋哑,便打起手语来,不料小泉竟与她对答如流。筱冢在一旁把筱萌的手势转述给我和凫鸯。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我欢欣鼓舞,暗下决心向小泉讨教手语。这下便可和她正常交流了。
(如您所见,这是系于学会存亡和全体会员性命的大魔器,而有人打算破坏它)
我心中一惊,这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算是红莪会也不敢轻易那样做。小泉的疑问和我是一样的。
(并不是某个人或是某个学会,而是整个下界的人,包括雨泓会。)
这下我更摸不着头脑。下界两会是下界的守护者,也是希望之光,怎么会无故要破坏筱珊会的大魔器?
(前任主席死后,大魔器得到了进化,已至五阶。)
中学曾学到,魔术对人体伤害较小,学士间的战斗以魔器间的较量为主,因此学士战死通常是因魔器损毁,况且是筱珊会主席这样的高手,出现人死器存的概率更小。其中原委也不便多问。
五阶魔器……我更是闻所未闻。学生的魔器等级分为三阶,四阶即可成为学师,传道授业。五阶魔器,据我所知,很可能是百年来独有。大魔器易主后,等级会回到一阶,根据新持有者的能力调整等级,以防其难以承受太大的加持。这也是为什么小泉只有一阶。
(翎羽花杖已经出现了些许人性,有着强烈的保护持有者的意愿,因此在以自己为中心的圆环范围内形成了强度不高但范围极广的领域,其效果是让人产生失落感和丧失战斗意志。因此下界一直笼罩在阴郁气氛中。我们真的想了无数种办法,但翎羽花杖拒绝易主!若是摧毁,所有双花杖都会损毁,所有会众都性命难保了!)
筱萌的手语做到这里,渐渐抽噎起来,就这么当着四个晚辈的面,声泪俱下。
(近些年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人人得翎羽花杖而诛之,雨泓会也多次来犯。我们真的惭愧难当,但近百年的学会产业,还有全体会众的命,不能毁在我们手啊!)
我如梦初醒。原来那是黑暗对光的吞噬和孤独感,都是翎羽花杖造成的。而筱珊会总部建筑位于环形领域的内径当中,因此在此处孤独感消除。
小泉有些惊惶,屈指抵住下唇沉吟片刻,面露难色。
(晚辈魔术仅至一阶,敝会亦式微,恐难相助。)
筱萌不知小泉所言皆是实情,只当其反唇相讥,更加慌张,眼见得就要跪在小泉当面。
我知道此时对小泉身份再做隐瞒,就过了分。垂头上前,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说了。
谁知筱萌神色不变,只垂着泪,轻轻点了点头。她已经万念俱灰了。我霎时间悔不当初,不论是对筱萌,还是小泉。
筱萌一抹眼泪,翻书似的摆出一张笑脸来。
“不管怎么样,也是神殿附会的玉主席,到楼上做做客吧!”
我既是心痛,又是感激。她和小泉一样,肩负了一整个学会。
升降梯的楼层显示灯迟迟不肯亮起,吱嘎声成了让神经麻痹的白噪音,空气中弥散着压抑和沉寂。就连凫鸯也不发一言;小泉低垂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筱冢则保持着惯常的茫然神情,大概在合计甜甜圈之类。七段数码管缓缓由“-10”跳动向“0”,如一滴水在深井中坠落,加速,不知何时会重重砸上水面,破碎一切的平静。
已经到了“0”,但水花并没有出现。
到了“10”,看到的只是平静的水面。
“筱萌老师,筱冢姐姐。”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带了些哭腔,
“筱莉把我的魔器藏起来了!但是我……忘了收回魔器的术式了……”
眼前竟是个比小泉还矮半头的小魔法少女,抱住了筱萌的腿。怎么看都只有六七岁,还是小学刚毕业的年纪。
“不哭不哭。”
筱萌微笑着抚摸她的脑袋。
“试着把眼往魔术领域的中心迁移。”
小女孩紧闭着眼,两只小拳头攥在身前,一副吃力的模样。忽然,一束粉光从她背后飘出,钻进了她的额头。
“找到啦找到啦!谢谢老师。”
小女孩欢呼雀跃,兴冲冲跑了,原来魔器别在她背后的大蝴蝶结上。
“她是筱冢外出时发现的,在路边快要饿死,便接到了会中。虽说这儿不是孤儿院,但筱冢苦苦哀求,还是破例了一次……”
筱萌解释着,带着我们走在学会教学区。周围是用挡板隔起来的小教室,也有用铁板加固供魔术实践教学的大教室。门的样式都不统一,让我怀疑是回收站里收购的。
我听见身后的凫鸯抽了一下鼻子,声音不大正常。不经意地回头,她竟微微噙着泪,暗送秋波。我的脸有些发烫,至于为什么发烫,我说不上来。难道这目光触动了我的某个部分不成?不得而知。若是非要找个词语形容这种目光——含情脉脉。思量了许久,我想起,凫鸯大概是在筱萌的叙述中的小魔法少女身上找到了些许共鸣。
都无所谓了。不论是小魔法少女,还是凫鸯;不论是翎羽花杖的领域圆环,还是拍卖会场观众席上的圆环。人们置身于圆环中,当他们手握权势和钱财,便开始对着圆心恶意揣测,评头论足。而当他们一无所有,圆心又正好露出了一点点的丑陋……呵呵,这正合了他们的意。他们贫穷的根源找到了!让他们受苦受累的罪魁祸首现形了!
真是如此吗?他们不过把怒火吐到自己脚下,烫得手舞足蹈,愈烫便愈吐,愈吐便愈烫,直吐到口干舌燥,烫到皮焦肉烂,还道这些全是圆心之物所致。
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一个一阶学士,两个魔器都没有的零阶学士。只能当个看客过路人,见闻这一场悲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