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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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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一澜回相府已是傍晚,她在外吃过饭了,便直接回了院子,刚进去,就见一人坐在院里,手中拿着什么,正在细细摩挲。
顾一澜走过去,行礼:“顾相。”
顾相示意她坐下,顾一澜坐下后才发现他手里握着一枚玉佩。
顾相看着手里的玉佩出神,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半晌,顾相抬头看她,闲谈似的:“听说你今日去了城门,之后在医馆待至傍晚。”
顾相知道这些她并不奇怪,不过被人盯着,还真是不爽。
“是。”
顾相点点头,他将手中玉佩放到顾一澜面前,问道:“认识这枚玉佩吗?”
顾一澜瞥了一眼,见此玉佩小巧,中间刻着小小一个“宁”字。
这是顾宁的玉佩,她生前常对着发呆的,不过现在对着它发呆的另有其人了。
“嗯。”
顾相见她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竟轻笑一声:“你既如此不愿留在相府,为何当初我问你话时不出言否认呢?”
顾一澜淡淡问:“我否认,你会相信?”
顾相没有答话,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就像顾一澜见到顾相时猜到的那样,顾相见到顾一澜的第一眼也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顾宁的孩子。
顾相叹气:“你很聪明,也很寡情。”
顾一澜没接话,顾相又把玉佩拿回手中摩挲,他缓缓开口:“这枚玉佩上的字,是我亲手刻的,宁儿很喜欢,每日佩戴,视若珍宝……”顾相顿了顿,又道:“可你却把它当了。”
顾相看着顾一澜,声音隐隐带些质问:“这是你娘的遗物,你就这么当了,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
“没有。”顾一澜不等顾相说话,平静地打断了他。
“与其对着玉佩睹物思人,不如让它发挥应有的价值,换些银两还能勉强度日,整日对着它发呆难道看着就能吃饱饭。”当初她拿着玉佩去当铺,掌柜看她人小,就随意换了一些银两,并不多,只支撑了一段时间。
顾相被噎得愣了一下,顾一澜心里畅快了,起身要走,却听顾相在身后道:“我知你对我有怨,但你终究是相府二小姐,相府才是你的家。”
如果此时遥生在这里,就会发现他一向没有多余情感的小徒弟此刻生气了,即使她仍然面无表情。
顾一澜眼中一片冰寒,她没再停留,大步走回卧房。
次日清早她便离开顾府往医馆去了,今日城门便会大开,皇帝官员出城迎接,城中百姓夹道欢迎,正是溜走的好时机。
顾一澜在医馆一如既往地做事,她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对街,很快又收回视线,有人跟踪她,还是两方人,看来今日挺热闹。
她稍加思索,决定来一个引蛇出洞,看看这另一方人打得什么主意。
离开医馆后,她七拐八绕,拐进一个巷子,一个侧身躲了起来,她听见有人快步朝这边来,手里握着药粉,蓄势待发。
那人拐了过来,她将药粉对准一撒,“噗通”一声,来人倒地了。
顾一澜上前查看,发现竟然是顾曦,眼见跟随她的相府侍卫找了过来,她托起顾曦将她靠在墙边,纵身一跃到一户人家院里,见四下无人,应当是出去了,她改变面容,换了外衣,推门而出。
她神色自若地走出巷子,那两个侍卫见大小姐倒在地上,忙上前查看,顾一澜与他们擦肩而过。
没了碍事的人,顾一澜往城门赶,却见到此处人潮拥挤,强行挤出去恐怕不行,于是她只能混在人群中等待时机。
慢慢地,人群向两边移动,让出一条大道来,她随着人流站到了道路左侧,人们热情欢呼,而顾一澜则缓缓朝城门处移动。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往前涌去,顾一澜被裹挟着往前。
“是傅将军,啊啊啊啊,傅将军看这里看这里!”
人群中许多女子尖叫着,似乎想要引起谁的注意,那声音把顾一澜震得耳朵疼,顾一澜朝中央看去,看到两个“熟人”。
皇帝轿辇先行,领兵将领却停了下来,与人攀谈,而他面前在谈笑风生的人正是那日在客栈见到的银冠,银冠旁边是那日的黑衣公子。
顾一澜被推搡着站到了最前端,脸上因时间匆匆而潦草的伪装也在人流中不堪重负,让主人露出原本的清冷面容。
叶行川喜欢热闹,今日祁晏领兵回都,他就拉着兄弟一起来迎接,虽然这些尖叫大多不是给他的,但他很享受,他看向尖叫声最大的方向,想瞧瞧是哪些姑娘这么热情。然而刚移去视线,就对上一个幽幽的眼神。他登时睁大双眼,拍了拍他兄弟,他兄弟看向他:“怎么了?”
“哎,你看那是不是救我的姑娘。”叶行川指了指顾一澜。
傅长欢一看,哟,还真是,他对祁晏摆摆手让他先行,自己则驱马来到顾一澜身前。
叶行川跟着他,见他兄弟笑嘻嘻地与自己的救命恩人打招呼,刚准备也打个招呼,就发现救命恩人看他兄弟的眼神像要杀人似的?
顾一澜对眼前这个坏了她事的人想几针扎死,不过事已至此,只能再想办法了,她幽幽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正当她暗自思考时,傅长欢却邀请她去茶楼坐坐,说是叙旧。
叶行川想提醒他兄弟人家姑娘看起来不太愿意跟你把酒言欢,甚至可能想要你狗命,却见他的救命恩人爽快地答应了,而且先前眼里的杀气消失的干干净净。
“???”什么情况?
后面的姑娘看见自己心仪的将军向自己而来,兴奋不能自已,推推搡搡要往前走,想离将军更近些,顾一澜被推着向前,眼见就要撞到马背上,上方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匀称修长,顾一澜二话不说借力翻身上马,傅长欢纵马离开。
傅长欢带她到了一家名叫“寻清欢”的茶楼,傅长欢先行下马,正要伸手扶顾一澜,却见她已经下马了,傅长欢挑了挑眉:“顾姑娘身手不错。”
顾一澜充耳不闻,走入酒楼,叶行川皱眉:“长欢,你怎么知道她姓顾?是我想的那个顾吗?”叶行川了解傅长欢,他平日根本记不住人家姑娘的姓名,除非特别留意,能让他如此的,就是那三家了,相府便是其中之一。
“不然还能是哪个顾?”傅长欢方才嬉笑玩弄似的神情烟消云散,他面目严肃,语气认真:“之前在客栈时我便觉得她眉眼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我试探过她,滴水不漏,我便不再注意,前几日听说相府请了一位医术卓绝的女大夫过府治病,一直病着顾小姐情况好转,那女大夫当日却留在了相府,之后便听说相府寻回了二小姐,如果那位女大夫是你我都认识的,那她就是被寻回的二小姐。我今日再见她便想起她眉眼酷似顾相,如此一来,便很明了了。”
叶行川听了傅长欢的话,先前那点心思也烟消云散,他沉沉道:“你如今请她上这酒楼,莫非已有了想法,相府与侯府本就不对付,若能利用此事,说不定能给顾相一击。”
“我确实有些打算,但她可不是一般女子,能让我们轻易拿捏。”
“我们一起进去会会她,我们两个男人还怕她一个姑娘不成。”叶行川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往里冲,那架势像要上战场似的,傅长欢一把拉住他:“我一人进去便可,你还是去帮祁晏吧,他比较需要你冲锋陷阵。”
叶行川转念一想,祁晏平日憋不出几句话的人,被那群整日花言巧语,阳奉阴违的家伙围攻,确实比较需要他,于是他点头道:“好,我去帮他,你自己当心。”
傅长欢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叶行川翻身上马,抱拳告辞,他满眼怜爱地目送叶行川离开,末了忍不住摇了摇头。
整理好思绪,他走近酒楼,寻了一圈没找到人,便向小二询问,小二道:“刚才那位小姐说公子到二楼左转的雅间找她即可。”
傅长欢上楼,走向左侧雅间,打开门后看见顾一澜端坐一边,正在煮茶。
他走近去,满面笑容,正准备开口,就听顾一澜道:“傅将军,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傅长欢饶有兴趣地道:“哦?顾二小姐想与我做什么交易?”
顾一澜无视他话里戏谑的“顾二小姐”,她淡淡道:“我希望你帮我离开阙都。”她倒了一杯茶,推向傅长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而我,不仅会帮你保守你的秘密,还会帮你更进一步。”
傅长欢轻笑一声,道:“顾二小姐说笑了,我身上能有什么秘密?”
顾一澜不答反问:“你知道什么样的伪装才不易被人察觉吗。”
傅长欢笑容僵在脸上,他深深看着面前的人,缓缓开口:“你威胁我?”语气森然。
“并非威胁,我说了,这是交易,我会告诉你更为保险的方法,作为交换,我需要你帮我出城。”顾一澜对他话里的寒意不为所动。
傅长欢嗤笑,他冷冷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顾一澜与他对视,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两人隔桌对视,谁也没移开视线。
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一刻钟,傅长欢移开视线,拿起桌前的杯子将茶一饮而尽,他舔了舔嘴唇,慢悠悠开口:“看来你并不想做什么相府二小姐,我若是帮了你,我并没有什么好处,你看出我的伪装又如何,我若是有事,你觉得你跑的了吗?”
顾一澜无视他的威胁,而是淡淡问:“你可听过‘澜神医’这号人?”
傅长欢不知她此言何意,但也回道:“知道,民间的神医,听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知晓其行踪。”
傅长欢说到此处,有些明白顾一澜的意思了,她狐疑道:“怎么?莫非姑娘能把这神医给请来?”
随即她又觉可笑,侯府花了大力气都寻不到人,怎么如今说找到就找到了?
顾一澜则是一脸平静道:“不用请来,人就在这。”
傅长欢一愣,迟疑道:“你……是那个神医?”
顾一澜点点头,“虽然我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行医数十年还是有点本事在的,你不是见识过了吗。”
顾一澜喝了一口茶,又接着道:“我听闻侯府这几年遍寻名医,应当是为了世子,所以……”
顾一澜看着傅长欢,缓慢而又肯定道:
“你一定会需要我的医术。”
顾一澜在阙都这半月听了不少侯府的事,傅家是簪缨世族,世袭的侯位,世子自小跟着老侯爷打仗,但却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双腿俱废,老侯爷病痛缠身,不宜再带兵征战沙场,这担子便落到了比世子小了五岁的傅长欢身上,所以人都等着看侯府的笑话,可是傅长欢却撑起了侯府,打第一场胜仗时,他年仅十五。
傅长欢敛眸,眼中晦暗不明,顾一澜给他添了一杯茶,等着他的回答。
壶中的茶水咕嘟咕嘟,热气氤氲,迷蒙了彼此的神情。
傅长欢动了动手指,拿起杯子将茶慢慢饮尽,他开口:“好,我答应与你合作。”
顾一澜勾了勾唇,替他添了第三杯茶,隔着袅袅雾气,她淡淡道:“合作愉快。”
说完这句话后,傅长欢看见她用口型接了一句:
“傅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