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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姑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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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晓梅腾的一下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却因为在正午的烈日下晒了太久有些低血糖,险些栽倒在地。
男人想要扶她,手伸到一半却停下了。
这几秒的功夫,宋晓梅已经堪堪稳住身形。
僵在半空的手显得有些尴尬,最后才缓缓收回。
宋晓梅弯腰把所有变蛋都装进塑料袋里,却发现最底下的一枚已经碎开了,石灰渣子沾满整个蛋,在篮子里被压得不成形。
她有点尴尬地捡起来,对男人说:“这个不收你钱了。”
男人笑笑,伸手把那个碎掉的变蛋接过来,说:“没事,你正常算钱,这个我直接吃了。”
宋晓梅连忙道:“那我给你洗......”
话音未落,男人就已经把上面裹的石灰掰掉,三口两口地吃完了,也没管上面残留的许多碎石灰渣。
宋晓梅被男人随意又带着粗鲁的动作逗地一笑。她的笑声如同清脆的响铃,一笑起来脸颊上还有淡淡的梨涡,一时将男人看呆了。
直到宋晓梅把袋子递给男人,笑着说:“一共一块。”男人这才回过神,慌乱地接过袋子,匆匆离开。
终于可以收摊回家,宋晓梅心情都轻快许多,转眼就将这个小插曲忘在了脑后。
球球已经到了午觉时间,趴在宋晓梅的肩头昏昏欲睡。宋晓梅买了只鸡,抱着女儿拎着篮子回到出租屋里。
宋晓梅把熟睡的球球放在床上,转身去处理那只鸡。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公共厨房没有人,正好宋晓梅可以沉住气做事情。
她烧了一盆热水,准备把鸡过一遍水,此时门外却突然传来脚步声。
宋晓梅拎着鸡往外看,待看到来人后身子微微僵住,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来人竟是她的大姑姐——李茹。
她搬到这个地方跟任何人都没有提过,只有孙倩知道。
孙倩?宋晓梅脸色微寒,这么关键的信息她怎么就忽视了,孙倩和李茹比她更早相识。
但孙倩人不坏,她也没有跟孙倩讲过自己家里那些事情,所以只可能是李强在找她,然后通过李茹找到了孙倩头上。
她所谓的大姑姐一直是个眼高于顶的女人,长相一般命却不错,嫁给了城里的一个工程师,自那以后更是尾巴翘到天上去,也瞧不上宋晓梅这种家世。
李茹刚走进厨房,便皱起眉头一脸嫌弃,捂住鼻子道:“这地方脏死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来这个地方找罪受,真是作的很。”
宋晓梅在脑海里确认自己出来之前有没有把门锁好,确认自己从外面反锁了房间才松了口气。
她怕李茹直接找到家里,打扰正在睡午觉的球球。
“哟,真是稀客,大姑姐怎么有时间来这儿啊?应该不是凑巧吧。”宋晓梅也没让着她,说道。
李茹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道:“要不是我弟说你离家出走,我来这破地方干啥?真是个狐媚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阿强迷成这样。”
宋晓梅听了这话直接笑出声,她把鸡往盆里一扔,也不管溅出一地的水,嘲讽道:“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们一家长什么样子。还有,我可没有离家出走,那不是我家。”
说完,她看也没看身后的李茹,转身处理那只鸡。
李茹是个嘴上不饶人的,见说不过宋晓梅,便开始胡说八道:“这都吃上鸡了,我看是又勾搭上哪个男人了,这肚子里还怀着,一点也不消停。”
宋晓梅直接用旁边的舀子舀了满满的热水,往李茹身上泼去。
只听李茹惊叫一声,破口大骂道:“宋晓梅你疯了吗!”
这会儿动静太大,这房子隔音很差,有不少街坊邻居都站在厨房门口往里头看。
宋晓梅直接捂着肚子往地上一坐,痛呼道:“哎哟我肚子好疼,这里有人欺负孕妇了!”
此时站在门外看戏的人按耐不住,走进来扶住宋晓梅。
“没看见人家大着肚子吗?有没有同情心啊。”
“姑娘这是谁?你要是不认识她我帮你把她赶出去!”
宋晓梅红了眼圈,小声抽泣道:“我不认识她。”
邻居是个四十来岁的阿姨,她叉着腰凶悍地冲李茹道:“听见没?人家都不认识你,赶紧滚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在这个年代,人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茹平时最喜欢炫耀自己过的有多好,表面上风光的很,听说有人要报警,自然不敢继续纠缠。
她恶狠狠地瞪了宋晓梅一眼,临走前说道:“我迟早让我弟打死你。”
说完,气冲冲地离开,背影却有些狼狈。
人走后,宋晓梅也没必要继续演戏,阿姨问她肚子还疼不疼,她摇摇头道谢。
阿姨又叮嘱几句才离开,还帮她看了眼李茹有没有走远。
宋晓梅刚开始没想到会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所以挺意外也很感动,她把鸡炖好后,分了点鸡肉和鸡汤给阿姨,作为道谢。
李茹走后,她并没有感受到心里畅快,反而心事重重。就连给起床后的球球穿衣服都套反了。
李茹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话始终萦绕在她耳边。
她心里清楚,李强没多久便会找到这里,到时候她和球球面对的是什么,她不敢去想。
宋晓梅攥住拳头,将不甘与愤怒压抑在眼底。
她不会再让李强欺负她们娘俩,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不会再继续忍让。
不知是不是白天被李茹胡搅蛮缠一通让她情绪起伏太大,夜里她刚给球球晾好尿布,突然觉得腹痛难忍,全身蜷缩着也难以缓解,一身冷汗。
宋晓梅顿感不妙,想去卫生所看看,但又实在放心不下两岁的球球独自在家中。
球球太年幼,晚上总是睡不踏实,起夜的时候倘若看不见宋晓梅,一定会拼命哭闹。
实在没办法,宋晓梅只好忍着疼痛抱起熟睡的球球,拦了路边一辆三轮车去卫生所。
“你是不是这几天干重活了?这是小产的前兆。”医生表情严肃,正色道。
宋晓梅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没接话。
停顿半天才点头说:“最近确实找活干了,可能是太累了。”
医生在单子上写了几味保胎药,一边开口叮嘱道:“你这才三个月,胎心都不稳,可千万不能再干重活了。每天最好在床上静养,也不要让自己的情绪波动太大,听见没?”
宋晓梅沉默了会儿,说:“一点活都不能干吗?”
医生的脸色有点难看:“这种问题你都不用问,如果你还想要这个孩子就老实在家呆着。”
宋晓梅隐约记得前世并没有这茬事儿,虽然怀老二的时候也挺受罪,但并没有滑胎的迹象,也没有出什么意外。
难道是蝴蝶效应?宋晓梅的心往下沉了沉。
她是想改变许多事情,但她一点也不想在孩子这边出任何意外,球球和团团她一个都不想失去,这是她唯一不想改变的事情。
可她现在从李强家里搬出来了,也没有稳定的收入,倘若只能在家躺着什么都干不了,那她们母子又该怎么生活?
宋晓梅一直觉得凭着她已经来过一世的经验,重活一回肯定能应付自如,她事先也预想过会有困难,但眼下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要严重许多。
她不想做选择题,必须要尽快想到两全的办法。
卫生所的灯光昏暗,球球躺在她身边睡得正香,医生建议她在卫生所休息一晚,她也没有推却,保胎药就着热水吃下去后,怀揣不安的心总算好受了些。
宋晓梅在卫生所没怎么睡好,早上醒来的时候眼下青黑。
可能是新的环境,球球不太适应,夜晚时不时惊醒哭闹,她就耐心地把孩子抱到怀里哄,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最后天都快亮了才安稳下来。
医生说的话她不得不听,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后感觉身体好些,宋晓梅又琢磨着做点小生意。
她身上本钱不多,暂时只能搞点小买卖攒钱,手头充裕以后再去考虑做更多的生意。
宋晓梅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去了不远处的小商品市场买了一批雪花膏。
回到家的时候球球刚好起床,时间卡的正好。
她炖了一碗鸡蛋羹给球球,最后剩了点被她吃完了,就没再吃别的。最近有点孕反,吃不下太多东西。
吃完饭后便马不停蹄地拎着一大口袋雪花膏前往上次她摆摊卖变蛋的地方。
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凉,凭着她的经验,今年冬天雪花膏非常畅销,这东西是这几年新流行起来的,广受女性喜爱,价格不贵,冬天的时候涂在脸上还能防皴。
提前去卖,正好可以避开热卖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雪花膏的价格会降低很多,市场上的商家卷不了质量,就只能卷价格。
宋晓梅虽然家里穷,从小到大没用过什么保养的东西,但是皮肤仍旧光滑如初,像刚剥皮的鸡蛋似的。卖雪花膏的时候,总有妇人来光顾,她情商高嘴巴甜,哄得人开心,也不算难卖。
“姐,马上就入冬了,咱这皮肤得提前保养起来,你看你这底子好的不得了,要是再好好保养,肯定跟十七八岁一样。”宋晓梅对一个三十多岁身材略微发福的大姐道。
大姐被宋晓梅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拿了三四瓶走。
没什么生意的时候,宋晓梅就教球球说话。
球球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只要看懂了她的嘴型,很快就可以学会新的句子。
球球正一字一句地重复着:“爱......妈妈。”,一位不速之客来到宋晓梅的摊子跟前。
小姑娘被吓得一激灵,不敢抬眼看跟前的人,低下头去。
“李强?谁让你来的?”宋晓梅没什么好脸色,微微起身挡在球球面前,用手轻轻拍着小孩的后背抚慰。
李强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手里夹着一根旱烟,身上的味道难闻,一张口说话就露出一嘴黑黄的牙齿。
“我媳妇带着孩子跑了,不得过来哄回家吗?”
宋晓梅脸色一僵,她环顾四周,这会儿街上人很多,她不想和李强在这边牵扯,开口道:“我不会跟你走的,你自便,别打扰我做生意。”
李强冷笑一声道:“宋晓梅你别给脸不要脸,挺着个大肚子在外面还想勾引谁?赶紧给我回家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宋晓梅自嘲道:“是,我就应该在家里挺着肚子给你洗衣服、做饭,带孩子。受了委屈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反抗就会被你扇巴掌。”
李强脸色涨红,扬起巴掌就想往她脸上招呼。
球球被吓得直哭,闹剧引来路人驻足。
李强好面子,巴掌最终还是没法落下来,指着女人咬牙切齿道:“现在立马跟老子回家!”
宋晓梅在外面根本不怕他,反倒是觉得男人被说的恼羞成怒的模样十分可笑。
男人见她半晌没动,伸手拉她。
宋晓梅用力挣脱开来,怒斥道:“我不会跟你走!”
周围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开口相劝:“你就跟你男人回去吧,挺着个肚子在外面多不像样。”
人群中有人反驳:“回去干嘛,上赶着被人打吗?没看见都快要动手了吗?”
周围吵吵嚷嚷,宋晓梅听了只觉得厌烦。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些人这么好心,真是可笑。
李强不好再说什么,他见宋晓梅是铁了心不愿意跟他回家,吼道:“死老娘们,肚子里的种都不知道是谁的!长得这么骚天天在外面勾三搭四!”
说完后,一脚踢翻了宋晓梅的摊子,包装精致的雪花膏散落一地,现场一片狼藉,这么大动静吓得周围看好戏的人都安静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教育媳妇的?都给老子滚!”
那些人一哄而散,只剩下寥寥几人。
李强指着宋晓梅的鼻子低吼:“行,你有种,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看你带着这个小杂种能活几天!”
男人气走了,一切都回归原本的模样,仿佛这场闹剧没有发生过,如果忽略地上的狼藉的话。
宋晓梅把球球放在小马扎上,低着头弯着腰收拾地上散落的东西,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闪烁的泪花。
她又怎么会不委屈,男人口中污蔑的话时刻萦绕在耳边,仿佛一个个扇在她脸上的巴掌,羞耻又带着钝痛。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宽大的手掌,宋晓梅讶异地抬起头看去,发现竟然是上次买光她变蛋的男人。
男人个子很高,弯下腰捡雪花膏的模样显得有些滑稽,但他头也没抬,仔仔细细将小盒子上的灰尘蹭干净,放到宋晓梅的摊子上。
所有东西收拾完后,男人才发现宋晓梅一直盯着他。
这次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有点苦恼地看着还剩大部分的雪花膏,对她说:“这次我没法全都买完,你给我装五六瓶吧。”
宋晓梅问:“你确定吗?要那么多......”
恐怕一个冬天都用不完。
男人抓抓脑袋,想了半天才开口道:“我......一个大男人用不着这些,买给我老娘的。”
他其实不擅长说谎,本就不白的脸颊也烧的通红。
他老娘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难产死了,希望她在天有灵,不要怪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