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寒》维昴

11、画眉

　　项逾白提出想要看看竹若星的容颜。
　　竹若星愣了片刻，“我长得不漂亮，怕是会让大人失望。”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失望，你以为我想看到的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吗？
　　若星，我们最初相识吸引我的并非你的容貌而是琴声，那时我甚至不知你是男是女。后来的案件中，你的机智和胆识让我心生敬意。
　　我对你的兴趣从来不在于容貌，我只是想看到你的笑容和表情，看到你的喜怒哀乐，知道我喜欢的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所有的情绪，欢喜或是哀愁，悲伤或是烦闷，这些我想要了解。”
　　面纱的确是最好的掩饰，项逾白无法看到对面姑娘脸上的任何表情，只有她的一双星眸。
　　开始时定神盯着他似乎是想看看他是真心实意还是言不由衷，而后深褐色的瞳孔短暂出现一丝放大但很快又变得清澈，她大概在和自己做着一番激烈斗争。
　　良久沉默后，望着他明亮的双眼，竹若星终于妥协，伸手揭下了脸上的伪装。
　　数星犹自耿寒空，今夜月色似乎格外醉人，而月下的人已如月光撒向湖面悄无声息却势不可挡地笼罩了他的心神。

　　竹若星抱着瑶琴刚从竹林回到兰玉坊。今日在时雨亭遇到项逾白，两人合奏一曲，讨论了一阵广陵散才分别回家。
　　穿过□□花园，迎面走来一位身着翠绿衣裙的女子，她面色憔悴脚步虚浮，走近竹若星时微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竹若星不认识她原本没有在意。
　　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那女子脚下一软右手按住小腹跌到在地。
　　竹若星见状不由出手搀扶，“你没事吧？”
　　那女子眉头紧皱，颤声道：“我肚子，好痛！”
　　竹若星伸指在她右手的脉搏上按了按：“带下湿热，你需要看大夫，我先扶你回房休息，你住在哪个房间？”
　　“有劳竹姑娘，西厢房三号。”
　　竹若星送女子到了西厢房正碰上她的侍女在打扫房间，小侍女见此情景焦急地问：“姑娘，你怎么了？”
　　竹若星代她回答道：“看样子是生病了，你去请桂娘来，说是我说的，这位姑娘需要请大夫。”
　　侍女应声离去，竹若星扶她上床休息，倒杯热茶递给她喝，“疼得厉害吗？先喝点水。”
　　女子脸色惨白接过茶杯喝了两口：“竹姑娘，谢谢你！”
　　“你识得我？可我并不认识你。”竹若星有些疑惑。
　　“竹姑娘面蒙青纱才艺过人，不说荆州城，至少在兰玉坊人人皆知。我叫画眉，只是个卑微女子，竹姑娘没有印象很正常。”画眉一脸羡慕和崇拜地说。
　　“画眉姑娘，这两天要好好休息，不方便接客了。”竹若星叮嘱道。
　　画眉苦笑一声：“这哪里由得了我。”
　　“我会跟桂娘说，她能体谅的。”
　　话音刚落，桂娘已经走进房间，正要说什么见竹若星也在，即将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画眉，听说你不舒服。若星，你也在啊。”
　　竹若星扭头对她说：“桂娘，画眉姑娘生病，要请个大夫来瞧瞧，麻烦你了。还有，她可能需要休息几天，你不要勉强她。”
　　桂娘谄媚地说：“大夫我已经叫人去请了，你放心吧。”
　　竹若星见状，起身对画眉说：“画眉姑娘，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画眉回礼，“竹姑娘，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去见你向你讨教吗？”
　　“可以，有时间我会过来看你。”竹若星答应道。

　　两日后，竹若星在画眉房里聊天，画眉给她看近日绣的枕套，是幅鸳鸯戏水图，画眉绣的一对鸳鸯活灵活现在水中嬉戏好不快活。
　　竹若星不会做女红，看着画眉的绣工赞叹不已。
　　二人正在说笑，一名年轻男子闯入房中大声叫嚣：“画眉，死哪去了，快来伺候爷。”
　　进门看到画眉和竹若星在一起后一脸□□：“想不到有两个美娇娘在等爷，没那两家伙在，小爷今天艳福不浅啊。”
　　画眉刚听到声音时脸色就多了几分忧虑，看到来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恨，随即强作笑颜走上前去柔声说：“林公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几日不见想死奴家了。”
　　林公子一把搂过画眉捏了捏她的左脸：“哈哈，越来越会说话了。”一边说一边看向竹若星，“这是谁，新来的？怎么戴着面纱，不好意思见人么？”
　　画眉不情愿地介绍道：“这位是若星姑娘，公子应该听说过若星姑娘的大名吧？若星姑娘和我们不一样，她只卖艺。林公子，只有奴家陪公子。”
　　林公子打量了竹若星一番：“你就是那个花魁？十天才见一次客，还要先竞标。嘿嘿，既然让爷看见了就不会放过你。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爷有的是钱。”
　　画眉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回答，竹若星在一旁落落大方地说：“林公子，画眉这些日子染病卧床恐怕不太方便，公子若是不嫌今日让小女伺候公子吧。”
　　林公子直勾勾盯着竹若星的身形不由大喜：“好，有你就够了，今晚好好伺候爷，银子不是问题。”
　　“小女需要准备一下，请林公子先去‘牡丹’厢房稍候片刻。”
　　林公子笑得不怀好意：“你要快点，别让爷等太久，不然有你罪受。”
　　“不会让公子失望。”
　　侍女带林公子离开后，画眉不安地说：“若星姐，我没想到林公子来这么早，他不好对付，还是我去吧。”
　　竹若星安抚道：“你休息吧，不用担心此事。”
　　“若星姐，谢谢你帮我，只是那林公子，他很可怕，我实在担心你为了我出什么危险。”
　　“放心，我自有法子应付。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没事。”
　　画眉依旧有些担忧，“若星姐，你多加小心。”
　　竹若星回屋简单准备后抱着琵琶来到“牡丹”房，当她推开房门看到里面的人顿时惊呆了，随即发出一声惨叫。
　　片刻，桂娘带着护卫赶来查看，时辰尚早其他厢房里还没什么客人，兰玉坊里听到叫声的人全都赶来看热闹。
　　只见林公子脸色铁青面目扭曲双眼圆睁，头倒在餐桌上一动不动。
　　桂娘看着林公子的模样又看了看一旁的竹若星只觉大事不妙，不敢上前，慌乱之中问了句：“他，他怎么了？”
　　竹若星平静如水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地宣告了最坏的情况，“死了。”
　　众人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议论不已。
　　桂娘最快反应过来，赶紧吩咐护卫：“快去报官，你们几个守着门口别让人进来，其他人都散了没什么好看的。若星，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官府的人来会去找你问话。”
　　竹若星听罢一言不发先行离开。
　　很快，负责刑案的鲁捕头带了捕役和快手前来，查看现场状况和尸体，尸体上没有外伤，初步判断林公子是被毒死的。
　　鲁捕头先来检查林个子面前的食物，餐桌上摆着四碟小菜、三盘热菜和一壶酒，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用银针试毒，几盘菜没什么问题，银针碰到酒立刻变黑。
　　有人在酒里下毒，毒性剧烈能让人当场毙命。
　　命案最重要的是杀人动机，此案预先谋划，想必是仇杀，是谁和林公子有这么大的仇恨要把他毒死？
　　鲁捕头立刻让手下去调查林公子身边的人。
　　从作案手法来看，能在客人酒里下毒定是兰玉坊的人，不是做饭的厨子、端菜的丫鬟就是陪客人的姑娘。
　　下毒的人要么是与林公子有仇的人，要么是仇人找来帮忙的。鲁捕头让桂娘把与林公子相关的人全部叫来，他要一个一个询问。
　　第一个询问厨房里的人，为林公子准备饭菜的是厨子老王和帮厨小王。
　　鲁捕头问：“午时过后你们准备了几桌饭菜？”
　　老王慌里慌张地说：“大人，听说有客人死了，不可能是饭菜的问题，我做了这么多年饭从来没出过问题，连拉肚子的都没有过。”
　　鲁捕头不耐烦地说：“我又没说是饭菜的问题你慌什么，老实回答问题，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老王兀自镇定一下：“是，是，大人，小人有什么说什么，绝对不敢欺瞒大人。今天下午我们就做了一桌菜，现在还早，大爷们一般不会来这么早。”
　　“你们都做了什么菜？”
　　老王想了想，报上菜名，和当时桌上的菜品一样。
　　“那酒呢，是什么酒？”
　　老王回答：“客人没有特别的要求，一般上的都是普通的稻花香酒。
　　“酒是哪里的酒，由谁准备？
　　“我们兰玉坊在酒窖中储藏的酒，小王先去搬来一桶酒，然后倒在酒壶里。”
　　鲁捕头命人去搜查厨房，让小王去酒窖里取一壶酒来化验，然后继续问老王：“你知道刚才准备饭菜的客人是谁吗？”
　　老王老实回答：“我一个在后厨炒菜的哪知道前面的事，没人说我们也不会关心。客人来了丫鬟让我们准备饭菜，怎么可能知道是做给谁吃的。”
　　鲁捕头无法排除是老王他们下的毒，在后厨虽然不知道是给哪位客人做菜但是一问丫鬟就能知道，况且那个时候只有林公子一个客人目标明显。
　　如果毒下在酒里陪客人的姑娘很可能也会喝酒，那么毒死的就是两个人了。
　　不过仇杀重要的是杀死要杀的那个人，多死一个大概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