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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所有 ...

  •   伊一久坐在床上,手里捏紧被子,整个人茫然无措。伊一刚要掀开被子下床,扭头看到拐杖,顺着摸上手,拿起来,又看见席隽云推开门进来。

      整个世界突然翻转,像跳楼一样,头在下,脚在上。天踩在脚下,地举在头顶。

      伊一看着翻飞的玻璃片只感到失重的恍惚和心悸,背先落地,摔成一地肉泥。意识像蹦进一口深井,神经绷断,内脏出血和骨裂的疼痛让伊一深深感到一种死亡来临的恐惧,他再次尖叫、大喊,双手扑着向前抓。

      一双手突然横过来怀抱住他,心脏快要冲破胸膛,伊一低头,把额头抵在对方胸口上,久久的沉浸在对方温暖的怀抱里。

      良久,伊一抬起头,眼下挂走的泪珠被揩走。

      “好了,吃药吧。”

      “这个疗程吃完,你肯定会稳定点儿,安心……”

      药物和水杯递在眼前,伊一垂下头去看,耳边模模糊糊以及听不清那人说的什么,只极快的伸手咽下所有药物。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药效发挥得很快,伊一已经感到了困顿和倦意。顺势躺下来,揪起被角掩在脸上就睡着了,睡梦中不得安宁,两块重石压在胸口,窗子铁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要将整个人都逼到墙上。

      伊一醒转不来,整个人迷迷瞪瞪困在魇梦里,心悸到缺氧。

      就在窒息前一秒,拉开被子的人是伊一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那张脸,甚至在看到苏席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惊悚。

      是席隽云。

      那个疯女人。

      脸带愠色,手指甲贴上尖锐的美甲片,刮在伊一脸上有些疼。

      “起来,说好了一家人去水库玩,你怎么一天天拖沓成这个样子。你继父车都开过来,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苏席,你是想死吗?”

      “别给脸不要脸。”

      席隽云压低嗓子,语气凶冲,调子起的高,活像个要爆了的□□炮仗。

      伊一没给她脸,他闭上眼,甩脑袋。头疼,像灌了两斤水泥进去,掺了几块大钢筋,快要戳爆太阳穴。整个脑子像个劣质皮薄的塑料袋,疯狂的灌水进去,不知道要从哪里爆掉。

      一巴掌扇到伊一脸上,彻底要冲爆伊一的高压线,但是那道电子女音久违的响起来。让伊一恍如隔世,浑浑噩噩的坐起来,但整个人头重脚轻,险些摔倒。

      席隽云皱紧眉头,转身去冰柜拿了冰袋,敷在晕起红痕的脸颊很快消下痕迹。

      伊一随便披了衣服,跟在席隽云背后,头一次见到苏席的继父。

      相貌平平,但胜在人瘦,没有这个年纪的发胖。发量还行,穿件常服和席隽云站在一起也算登对,看到苏席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只笑了笑,故意揽住他肩膀带他坐到副驾驶去。

      林云智第一次和席隽云遇上是相亲的时候,但以席隽云的那个学历和生平履历,怎么可能和丧妻高管这种抢手货色同坐在一张桌子上。

      她是在相亲招待所上班,当年红娘XX网特别出名,会员极多。席隽云正好能拿到一手资源,为自己挑挑选选好久,在多次反复修改个人简历后将自己报了上去。

      以她的外表,足够让所有人不去在乎那份看似漏洞百出的个人简历,席隽云的嘴,和她儿子不同,能说会道是小,主要是这么个看似清冷的美人笑盈盈说话,没有一个男人能顶住攻势。

      可结婚后,林云智在家庭相处中,看见席隽云对她亲生儿子的教育方式,总是感觉这女人有些不可理喻。

      说过几次,让她别对自家小孩那么严格,严得他都觉得病态。

      但每次都被席隽云以苏席生父的名义堵下来,她竭尽言辞,想要表达出那个男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渣,毁了她,更要毁了苏席。

      林云智和顽固的女人说不通道理,但是事态逐渐扩大,前两周苏席晕倒住院。席隽云有事,他到的医院,看那沉默孩子保守母规,叹了口气,从班主任那里知道了情况,瞒住真相,没将这事儿告诉席隽云。

      只说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头是台阶磕出来的,有点轻微脑震荡。

      他正好有空,带着苏席去精神科检查了一番,发现小孩确实有点心理问题,体重偏低。还顺带给自己看了医生,半年前他女儿因为意外事故高空坠落,林云智消沉了一段时间,说老实话,他心里有种点猜想,但是不愿甚至是不敢说出来。

      只念念在心口,但席隽云的表现一如往常,贤惠,又不太那么粘人,有不离不弃的陪伴让他稍微振作起来。

      林云智是真想对这母子俩好,特意让苏席在病院里多待了几天,开车送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席隽云最近上夜班,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林云智没深究,到楼下的时候没开车门,特意留苏席在车上,跟他聊了聊。

      可他为人父母尚浅,没什么好说的,就随便扯了两句话。

      “你妈妈那边,我会尽力帮你周转一下,想出国留学吗?”

      “一个人去国外锻炼一下自己。”

      林云智又不是傻,当然明白苏席和他妈的问题,主要都在席隽云身上。但是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日夜同床的枕边人,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

      席隽云不会满足自己的欲望,她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在谋划,多次和苏席校对细节。她并不怕自己儿子告密,十几年的高压教育,让她完全掌握自己的孩子。

      可她只是低估了人性,更低估了自己的基因,也低估了苏席。

      苏席撞墙是故意的,感冒发烧也是故意而为,他不想自己生命里多添一笔有关于他的血账。

      “做你自己就好,有时候别管你妈,女人就是喜欢管人。”

      林云智不懂沉默寡言少年背后承下的墨浓黑夜,他点了根烟,留下一段和自己独处的时光,这让他想起自己的小女儿。多可爱的小丫头,才两岁呢,叫他爸爸,喜欢漂亮哥哥,看苏席的脸比瞅他还亲。

      见苏席这一个月实在折腾的难堪,在林云智暗中诱导下,决定乘这周空闲,带两母子好好去水库散散心。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会迎来那种血色明天。

      只是高高兴兴的野炊,吃炭火烤肉,兹拉兹拉的冒油响。原本计划回去的时间被打乱,等到收拾完已经入暮,只有趁夜回去。

      今天晚上黑沉沉的,月亮都没冒出来,林云智心中突然有些不详,但酒足饭饱的舒适感还是让他打起精神来应对夜行车。

      苏席频频看向林云智的后背,手里握紧席隽云塞给他的丝巾,淡粉色的,边角绣了两朵浅黄淡白小花。丝绸的质地凉滑,但不可避免的被苏席手心窝出的冷汗润湿,他即将给自己添一笔血账。

      席隽云的计划很简单,蓄意谋杀,假装制造车祸。她坐副驾驶持刀,先捅,苏席在主驾驶位后面用丝巾勒,她趁机打转方向盘,换档,随便找颗树或者路灯桩子撞过去。

      她也许会出事,但死不了,只会让这场车祸更加逼真。

      失去行动能力的林云智只会被她留在车上,她,或者是她儿子,卸开油箱,丢根火柴,什么都行,将车祸所有罪证栽赃进入火灾。

      这水库的路和过路时间段,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席隽云已经摸熟悉了,人生地偏,晚零点绝不会有车辆路过。如果有,那么席隽云心甘情愿吃到风险误差,说多说少都是一个赌,天底下没有不透风墙,没有绝对完美的局。

      但是席隽云万万想不到唯一的纰漏出现在苏席身上,她予以十几年心血的亲生儿子,混了那个废物的血。

      “老公,我下次旅游想去那个,那个XX边,想看海,你去过没?”

      “原来出差过去,风景可以,但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灯塔好像成为景点了,之前上去过……”

      大晚上开车最好有个人说点儿什么,这时候都不会嫌唠叨,主要是晚上开始容易困,困了就容易出事儿,有个人在耳朵边出声儿,一应一答,困不下去。

      汽车驶过一个拐角,一旁是漆黑深沉的水面,几块起伏山峦包裹住在夜晚下显得像只潜伏在地中怪物的水库。眼睛望过去,见不到一点光,另一侧是黑魆魆的小树林。

      席隽云还在笑,林云智有时说话挺幽默,但相比起这个,还是他的车祸意外险和留下来的遗产更让她开怀惬意。眉尖都挑起来,席隽云的眼珠却不带任何感情,黑洞洞的,不反光,盯向后窥镜的苏席。

      两个人对视,席隽云低手翻动自己的小包,提手,按住林云智左肩,一刀精准的捅进胸腔。她的脸上还带着笑,留在林云智眼瞳里,成为一抹挥之不去的倒影。

      还未等林云智开口,滑柔的丝巾索命,勒住颈脖让他本能抬起双手拉扯。额头青筋暴起,整张脸充血闷红,他还记得这根丝巾是他给席隽云买的。几句气音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来,他明白了一切,拼命的想要嘶吼出来。

      “我、我……女儿,我、她……我!”

      “我推的。”

      席隽云微笑着回应,双手打转方向盘,林云智双腿在车垫上来回猛蹬,不知道到底是踩到了油门还是刹车。

      车行轨迹变得诡异,来来回回的扭撞,险些落进水库里。

      幸好席隽云心理素质够强,又是一刀捅过去,扎进肺腔。林云智眼前一片深黑,零散的五彩斑斓在眼周像烟花一样盛放,但杀害亲生女儿的凶手就在眼前,冲天的愤怒和理智让他战胜本能。

      双手狰狞的向席隽云抓去,他要席隽云死,这一车人都别活!

      席隽云女人力气斗不过拼死挣扎的男人,手腕被攥得发出咔咔响声,甚至差点连刀都要被夺了去。席隽云尖叫大喊,不管不顾的伸手向林云智脸上抓去,她怒喊。

      “苏席!你在干什么,勒死他,快点!!勒死他!!”

      “我不想听你的话了。”

      “你他妈说什么???!”

      车内的气氛突然出现那么一秒钟的凝固,席隽云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震惊,她再度嘶吼怒喊,也不顾眼前濒死的林云智。

      一巴掌掀翻他的脸,扭身指向苏席。

      “你他妈再跟我说一遍,苏席!!!”

      声调尖锐刺耳,怒目圆狞,眼角似乎都要瞪开,眼珠凸出来要爆出血丝。车灯在头顶,压深一半的阴影,五官隐匿在半空,多出瘆人的狰狞。

      苏席松开手,扯走丝巾,直视席隽云那张透出恶毒凶恶的脸颊,这张脸,这个表情,这声怒吼。

      其实苏席见过很多遍,像很多时刻醉酒家暴的苏父,很多时刻的讨要高利贷的□□。

      苏席摇头,坚定而又决断的吐出两个字。

      “我不。”

      “苏席!!”

      席隽云暴喝一声,双手带着尖锐的美甲和利刀就要向苏席刺来,他偏头躲过。林云智才从生死一线上缓过来,但肺腔出血,腥粘的黑血从嘴巴咕嘟出血泡。

      他不顾自己,伸手抱住席隽云的腰,从她手里奋力夺刀。

      林云智的反抗勉强让席隽云冷静下来,她挥手,一肘砸向林云智脸颊。回身之间,苏席迅速伸手,粉红色的丝巾勒上她白净修长的脖颈。

      “你开车!”

      苏席急喊道,窗外是唰唰飞过的树影,静夜秋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刺在脖里觉得冰凉砭骨。

      说起来苏席反水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实际上不过几秒,从他听到那个妹妹的称呼的时候开始。他不想让林父死,他比苏铭好成百上千倍,也比席隽云好成百上千倍。

      苏席依然记得十二岁生日那天的血腥,席隽云残忍的手法他历历在目,像杀鸡杀猪一样分解肢体。鲜血滴滴答答的从菜板上如注,剁骨刀邦邦的砸击,振得菜板一下一下跳动。

      但如何处理终成难事,可席隽云自认为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把苏父做进餐桌里。

      这样,一个人就能在胃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证据。

      苏席看向餐桌的菜肴只由衷的感到麻木,可他不敢在席隽云眼前表现出恶心、反胃,但没吃,那一个月只吃白米饭。

      从此以后苏席多了个习惯,记录自己每天的饮食,他记得其实很怪,不像普通人只写菜肴名,他会精确到调料和烹煮方法,甚至食材原产地。

      苏席在此后几年多次回想,厨房那幕像个重复的梦,天天都在少年的脑中重演。席隽云像最暴烈的那剂首调香料,血味儿的,嗅觉记忆是最为长久的,无时无刻不搅动着海马体。

      与此同时伴随的是席隽云的高压控制,苏席快疯了,沉默寡言的外表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地质活动一千年一万年。大陆板块分裂,两脚的距离对于洲陆来讲是成千上万个运动纪年,对于现在的苏席也是。

      时间熬煮他。

      魇梦缠身,佛不度,只圆兰因絮果。

      既然席隽云当年生下他,那么就跟他一起死。

      苏席发狠的揪住丝巾两截小角,他清脆的听见颈椎骨喀嚓断裂的声音,什么都该消失,恰如此夜狂风默夜。

      林云智的意识已经模糊,肾上腺素再也压不下胸腔肺叶的疼痛,大出血让他快要休克。在最后一刻伸手打转方向盘,踩下刹车,轮胎擦在沥青路上抹出两条刺耳黑痕。

      可整辆轿车彻底失控,流星一般偏离既定行道,副驾驶位精准的砸向巨木边缘。

      轰的一声巨响,车灯熄灭,车头凹陷下去,树木喀嚓喀嚓传来木质断裂的声音。从中间断裂,树冠猛抖,纷纷扬扬撒下一把把叶子像一场没有穷期的跌撞暴雨。

      苏席受到巨大冲击,胸腔闷疼似乎断了两根骨头,他吃痛,心悸,手脚瘫软在扭曲变形的座位上。

      但幸好车速偏慢,没到车毁人亡的地步。

      他命里带硬,位置拤得好,除此之外没带什么会残疾的重伤。

      但是席隽云半截尸体和钢铁车架融在一一起,挤扁,头颅转过九十度,双眼坠下血泪看向苏席。纯黑的眼珠像黑猫的皮,没有一丝光,毛细细的密,要直直的扎进苏席眼里。

      苏席颤抖的伸出手,将女人的头颅拨正,那条粉红色丝巾绕在脖子上。苏席打了个死结,转动身躯,咬牙吃劲儿的推开仿佛锈死的车门。变形的车门微微有些松动,苏席下颌角绷实,一脚蹬开车门,来自深林的新鲜空气混着夜晚的湿漉气冲进来,他跌跌撞撞的走出去。

      一旁的水库水面平静,没有一颗星,没有一轮月亮。云影盖月,只全身死命劫,无人野舟渡他。

      苏席捂住胸口,按动骨头确认伤势,转身到主驾驶边,伸手扳动扭曲的金属车门。被震破的玻璃无意间划上苏席的手,掌中刺痛,血液黏在手上粘连掌纹。

      十指连心,他曾听闻母子指尖亦然相连,但是席隽云已经感受不到他的痛楚。

      其实她一直都感受不了。

      苏席喘气,十六岁的少年拼尽全力拉开车门,手臂筋似乎都抽搐在跳,犹如脱力一般大痉挛。但他没倒下去,伸手拉起继父,将男人扛出来缓慢拖到路边。

      前面有盏昏黄的路灯,左车灯还没熄,勉强能捅亮这场夜。

      他的妈妈已经死了,苏席沉默的站在车尾后,透过后车窗,他看向席隽云的身体软塌在车座前。

      其实他看不清,太黑了,但脑里突然回忆起所有,那剂首调主香刺穿海马体,像黥布受刑刺字。整个人瘦削的身影快融进黑暗阴影里,惊鸟已飞,不留点墨。

      苏席摸过脸,僵硬麻木的手指带走湿漉漉的泪,可是又把冰凉凉的湿润抹得到处都是,好像很多时刻被席隽云按在水槽快淹死后的脸。身躯没有半点力气,只有最后一口气撑住贫瘠的脊梁,后颈突起尖锐的椎骨。

      他没被席隽云淹死,反而,反而亲手杀了席隽云。

      他的妈妈。

      说过很多个爱你的妈妈。

      苏席脸上一片冰凉,额角带着手心擦过去的血,水库无波镜面吹来风,拉起过少年单薄的衣角,凉飕飕的要从裤腿里抓上去。

      两滴湿润苦咸的泪水顺着腮边挂下去,苏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僵硬得像已经死去一般。天际边是压深的极黑,山峦是地的硬牙,脑中什么也无法思考,十六年的不幸要将他整个人彻底折断。

      神说他有罪。

      他抬起腿,一步深一步浅踩到主驾驶位子前,伸手摸索出继父留下的烟盒和打火机。

      苏席记性很好,还记得那些东西搁哪儿放,也运气好,都撞死了人,那些东西还没坏,只是苏席从来没抽烟。

      手掌心窝着一片凝固的暗红血痂,苏席不怎么用得来打火机,按动几下没打出来火花。

      兴许是火花塞出了问题,苏席甩动几下,啪嗒一按,橙红的一条火苗像只残破的鳞翼落在苏席脸上。映出黝黑的眼珠,一圈模糊的橙红光晕打进瞳仁里,眼底下是湿淋淋的泪沟,青黑的难安挂在本该无忧无愁的少年眼底。

      火苗飘摇,染出两抹浅灰烟雾,苏席嘴上叼起烟,低下头,护手,拢住火苗。白纸皮立马融化在长焰里,苏席收手,随手甩下打火机,眯起眼吸进辛辣的尼古丁烟雾。

      山峦叠下的黑牙和夜重重的咬在苏席肩上,十六岁的孩子迷茫的蹲下去,左手压在膝盖上,另外一只手抻长,手肘压在左手手背上。水风倒刮起发丝,他埋下头,循环过的烟雾让他受损,小面积内出血的肺腔感到一阵阵吃痛,头次吸烟的喉管也根本无法这股辛辣的浓烟,呛咳,快要将十六年的恶意呕出来。

      烟头那颗红点在夜里像只小萤火虫,一甩一甩的抖动,明灭时,轻风带走灰烬。

      苏席站起来,抹过眼角带的泪,咬住烟,到车尾捣毁油箱。汽油浓烈的味道刺进鼻腔,黏稠的漫过脚尖,苏席离远,随手将烟蒂抛进油泊。

      一触火,似乎都能听到轰的一声,热热烈烈的烧起来,渐渐的攀上车架,劈里啪啦的熊熊烈焰灼烧车内皮饰品。浓烟熏上去,苏席架起继父腋窝缓慢拖行到安全距离,可这场烈火一直蔓延到苏席的眼里。

      他伸手摸索继父口袋,摸出还能拨通电话的手机,等过彩铃声。

      “喂,请问你拨打……”

      “出车祸了,着火,国道XXX,车上还有我的母亲。”

      “快点来吧。”

      说完,苏席挂断电话,隔着一条沥青路看向宏大的卷起一阵阵风旋的火阵,扭曲空间,扯住叶片翻转凋零,也似乎要把苏席拽进去。

      可苏席没有一点力气,他仰头,闭上眼,整个人向后倒去。

      天地旋转在眼前颠倒,一刻不停追上他的有父亲的尸体和妈妈的眼,血色夜色和明天,寒蝉鸣泣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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