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宿主来着XX精神病院》泞水

34、无题

　　苏席静声压步走出皇帝书房，按他的性情，理所应当大闹一番。

　　不管眼前到底是何境地，就算是皇帝，也得捅了他。

　　但这次苏席没有，兴许是捡起来许久不曾使用过的理智，他明白，现在不能动。利益交换才是必选的选项，一场双方完全不愿的婚约，他为了军费，忍了。至于另外一个主角，为了他人的前途和安稳的生活，也忍了。

　　苏席勉强能猜到皇帝的意图，无非是之间看他和沈遇舟有些因故，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因为剧情操控和不断加深的误解，觉得沈遇舟可以牵制他，真是天方夜谭。

　　跟过来的沈遇舟神情恍惚又夹杂着异样的凄凉，他刚被指完婚，嫁给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

　　苏席无视掉自怨自艾的主角受，沉默的走出直道，深深的扭头看向宫中深阙琉璃瓦重叠。飞檐带光艳色，角兽峥嵘。

　　出深宫，翻身上马归家。

　　但这一旨婚契，可是皇帝亲口圣谕，立马传得全京皆知。众人都叹这不易缘分，说是天赐姻缘，哪知双方深恨无两，沈遇舟成为皇帝的棋子，他说，一定要让世子爱上他。

　　甚至为他找来一巫蛊方士，面容全毁，应是火中烧疤。虽四肢修长，身量高挑，举手投足能见其恶劣性情。

　　但在慢慢相处中，沈遇舟竟不自觉在心理上靠向这个所谓蛊寨山民，他问为何在皇帝手下办事。

　　季君轩眨巴眨巴眼睛，蒙住面纱的脸上扬起笑，带动可怖斑驳的伤疤戏语道，“因有旧恨。”

　　他要苏席死，让这个毁了他一切的人得到他应有的报应。最好百毒侵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躺在床上寸骨寸经尽断只留有一口余气听凭天人五衰。

　　但自打婚约订下以后，苏席鲜少回府，简直是一面不想看到沈遇舟这个糟心货。苏席现在都后悔，后悔来个这么高大上的身份，他当纨绔是爽了，但没想到会被逼婚，还他妈是两次。

　　苏席忍住暴戾脾气，从皇帝内务府里支出钱两，联络上下级领将，逐步建立骑兵部队。通过血缘、关系，招统家兵私丁，一支新式的，强悍无比的骑兵卫队，借用锦城之名，以抒鸿鹄志气，名为关锦铁骑。

　　装备精良，皆是能骑善射，马战凶悍的强兵。

　　苏席终日泡在京郊外的校场，日夜操练，他先要赢一把。

　　但开战之日未到，婚期已至。

　　锣鼓喧天，皇帝亲自派遣卫兵作为送亲礼队，十里盛红妆，比昨年首辅家的哥儿出嫁许给皇室更为隆重豪华。

　　苏席看向那急赶出来的喜服黻黼也算是蓬荜生辉，绣针似乎将铁质寒光都缝了上去，根根金缕银线缀出的暗纹在窗外和煦日光下反射出令人炫目的质地。苏席拿起镶金嵌珠玉冠，黑着脸，看着铜镜前被众侍女围绕的自己。

　　陈夫人从侧门进，不言语，只双目含泪紧紧握住苏席的双手。

　　她不傻，虽只是深闺妇人家，但她知道这个心思缜密堪称毒狠的新皇到底想要什么。无非是害怕臣子势力太大，无法掌控，随便找个人嫁入府中敲打一二。但这已经说明新皇并不信任他，只要待一朝，新皇权势稳固，卸磨杀驴乃是皇家常态。

　　天要亡镇国公府，她娘家父叔良臣清廉皆叹，昨日她入庙落得一卦。

　　下下签，亥宫。

　　当空点烛摇疏影，恍惚铺成杨柳花。恰有遭火焚烧屋，天降一雨汤成灾。

　　正点今日时局，可陈夫人又恐告知，徒让亲儿担忧。双鬓突然斑白，陈夫人多日忧心下已显老态，苏席没说话，轻轻的拍一拍这只出现皱纹有些皱皮的手。

　　苏席装点好起身，华服贴身显出挺阔肩背，绣团织锦金缎质地柔滑轻坠。苏席走出每一朵花都系上红条的诺大公府，他沉默的迎着众人斐斐笑脸，在火炮声撩起的烟灰尘雾中翻身上马。

　　见新郎官启行，身后侍从敲打锣鼓行出府巷，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驶上凤凰大道主路。由于沈遇舟并无亲眷家属，小宅子太过于偏僻有失身份，使对方颜面蒙羞。皇帝大手一挥，决定给沈遇舟从未有过的皇亲贵爵待遇。

　　他的轿子，从皇宫里出来，相当于是天泼富贵，让一介平民享受到皇室待遇。

　　迎亲队走到凤凰路，抛出红礼花彩纸铜钱乱撒，真当时风光无限。

　　苏席见民众欢跃，空出旷达前路以供迎亲队伍前行，只觉得荒唐可笑。关外还有他的兵，穷汉子把血汗骨头都要烧干净将灰滴进黑土地里，风如刀割般刮脸。

　　可这京内竟有春景，苏席扯缰甩鞭，夹紧马肚子，那一匹头顶绢缎大红花骊马撒开蹄子迎春末的那一点已经浮躁起来风和光狂奔。

　　正当是一骑红袍，冠世无双。

　　可令事况有些失控的是轿子从前慢慢悠悠的摇来，新郎官视而不见，竟直冲冲的奔向将关午门。

　　这迎亲的时候并无严兵把守，竟硬生生的让苏席闯了进去，一人一马，狂奔在太和殿阔大的广场上。青碧苍天浮轻云两缕，红衣有照金冠，飒沓如流星而飞。

　　苏席一路狂驱驰奔，冲进皇帝居所，飞身下马。

　　“陛下！臣愿此刻举兵上阵，驱除鞑虏，为国捐躯！”

　　苏席双手抱拳，一身红袍惊得皇帝也忐三转，嘴角僵硬的提起笑，继而柔和下来，“爱卿说什么胡话，今日是人生四个喜事，何必，迟一天，没人逼你。”

　　“不，”苏席摇头，双目直直的盯着皇帝，“陛下知道我在说什么。”

　　“国土有失，百年蒙羞。”

　　苏席站起身，一身庄重喜袍站在金碧辉煌的寝殿内并不违和，脊梁挺起来的骨撑起整个大景。只是卓尔郎君，非要逃婚，说要上战场。

　　逼得皇帝有些下不来台，可苏席只想着离开这糟污之地，什么洞房。剧情里面根本没男二的份，反而一成婚就被狗皇帝派出去了，然后狗皇帝跟主角受肆意潇洒，还他妈下江南去。

　　去他妈的X。

　　苏席想这对狗男男既然难舍难分，他就成全这对小鸳鸯们，现在尽管爱去。什么风花雪月，说些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的情人眷言。

　　爱这个词眼和苏席无关，他要复仇，他搞这么多把戏。只为攻回锦城，为了报家仇，姓陈的是个好爹。

　　陈夫人更是他从未遇见过的好母亲，别说还有两个小妹妹，苏席没拿自己当她俩的哥，而是爹。苏席一心相信自己会是个好爹，即使他未来不可能有孩子。他这人总是对虚无缥缈之事莫名报以一种不可言说的热衷期待。

　　苏席得到虎符，立刻招集亲兵前去北线边疆，顺手揪走钱太守。他熟悉，必须跟着去，什么留京，做他老人家的退休大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可惜都是假的。

　　“派一支小队，侦察女真术甲木所部。”

　　“今夜，突袭。”

　　苏席要打，他所耗几月纠集起来的骑兵队需要一次历练，杀人的真正在战场上的历练。能在高烈度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才能成功的融入这支铁骑，至于想逃，苏席一个追杀上去剁这临阵脱逃狗娘养的头。

　　“记住了，记住我说的话，”苏席马在队首，高头大马静静穆立于将把黑夜拽下来的黄昏，寥廓平原上的倦怠黄昏太大太空。

　　没有山脉挡住来的黑，只有日益坚固密集的民房矗立的小巧柱体很像苏席前两年在岭南傍晚路过梯田看见的稀疏秸秆垛，垂下来的阴影像一只只小蘑菇。

　　马儿鼻息扇动吹出吁嘘的气音和丁点与夏初同融的肺腔热气，马尾轻甩摇走蝇虫，苏席的脸快沉入这个带着土腥气的傍晚。

　　“敢拼杀者，赏。”

　　“敢逃者，死。”

　　“你们现在是为我卖命。”

　　苏席拉起马缰，拽起马头，骏马踏蹄扬起尘土。五百人兵士跟在苏席身后，一路踏尽阳尾随，终于在夜幕时分彻底降落的时候潜行到女真部在前线的一处驻扎地点。

　　术甲木不愿意放弃京城那么大块的肥肉，同时他也有自己的梦想，梦想打到景朝的中心地带。在曾经数十年甚至百年的部族历史中，他是曾是草原部落的王子，他曾是被大景王朝绞杀赶灭的蛮人。野心和差距这两个词放在一起，产生奇妙的心理反应，让术甲木得到一个梦想。

　　那就是征服，对土地征服，对百姓征服，成为上位者踏破这看似疆域辽阔但内里不堪一击的庞大王朝。

　　是非输赢，成败皆在自己手里。

　　苏席抽出火铳，熟练的塞入火药，导入子弹，最后关闭火铳枪膛。

　　端起，瞄准，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发明出准星。

　　但苏席多多少少还是能通过一些知识来初步估算弹道和风向，他现在所在是距离女真营地大约辕门射戟三分之二的距离，微微偏头，百支长火铳在黑夜中举起宛如一片竖立的刀冢，手指扯动火绳。

　　嘭的一声巨响吹动战令号角，经受训练的战马没有受惊，只是骚动的提起蹄子点踏。

　　守夜者皆惊，飞出去的铅弹随意击杀数伤，皆惊。但毫无准备作战无异于入虎食口，苏席架马奔袭，手提大槊奔驰如长虹贯日。他马术尤为好，终日历练下双腿极稳，虽颠簸但上半身可保持不动。

　　从古至今的去算，苏席目前二十岁的体魄和武力，算得上一员相当彪猛的悍将。在世吕布，不输项羽。

　　他只管杀，不管埋。

　　大槊在高度奔袭下来带的冲击力不可儿戏，银面如彗星袭月，苏席能很清楚的听到兵器破开贯穿一具人体的声音。强大的冲击力像剁豆腐一样破开腔体，带来的巨大撞击捏碎骨骼，腥臭的血迹斑斑爬上苏席的脸颊和虎口。

　　他听到篝火飘摇的声音也听见马棚夜中嘶鸣的声音，隔得更远的是呼喊的人声。

　　有人死，有人生。

　　战争从来都没有对错，只有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