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宿主来着XX精神病院》泞水

20、结束

　　苏席被选入《第七楼》剧组，饰演一个被收养的孤儿，有家族精神病史。

　　系统111看着苏席进组，觉得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专业对口。

　　原因是黎导看见苏席的穿着打扮，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直到苏席穿上一套洗得快要发白的精神病服才觉得对味儿。他大手一挥，根据现实案件的人员详细经历，改动了某些细节。

　　收养孤儿的老奶奶拾荒，家中贫寒，在当时那个大下岗年代只有捡衣服给孤儿穿。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精神病院旁边捡到这么一件衣服，完好无损，正好可以给她的宝贝大孙穿。

　　苏席穿上这件衣服，蹲在炕上，一手抓着地瓜，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他捡来的小猫，抬起眼黑黝黝的眼，拍下第一张剧照。

　　佝偻的颈脖，驼下的背脊，整个人快要融进昏黄的灯光和褥子中。他和黑夜一同来，站在第七层的楼梯上，久久凝视着一叠又一叠的楼梯洞窟。瘦削的脸颊显出病态的清癯，苏席被迫禁食，为了保持现在这种身材。

　　十二月末的东北，冷，彻彻底底的风要滚进骨头里，零下十几度的寒冷让剧组的拍摄严重受阻。

　　外景更是艰难，演员们统一披上了军大衣保暖，但苏席不算主角，戏份少，半个月能拍完。今天正好是他和叶影帝的对手戏，面馆，为求真相的小警察便装探查这栋破旧的小楼，遇见无所事事的孤儿，穿着一件烂衣服站在楼梯间。

　　这很可疑，为了不打草惊蛇，警察慢慢上楼，说自己是来的租客，简单絮语几句。很快拉近了关系，看他身上穿得破旧，说请他去吃一顿饭。

　　到了面馆，老板娘是熟人，隔着门帘问道，“一碗硬点儿，不要葱花。”

　　“今天两碗，牛肉面，多加点儿牛肉。”

　　封闭的小店中闷出高汤的种种咸香，手擀面那充斥农民生活的小麦味道弥漫在沸锅里，氤氲的水汽薄薄的压在玻璃上，连大红团花窗纸似乎都变得湿哒哒的烟，在熄灯灭灶后凝固成一重山的冰花。

　　客不少，闷酒的有，更多是为了饱肚充饿。

　　不多时，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桌，穿藏青花袄的老板娘的眼睛不由得扫向那个年轻人。

　　屋里热，裹在外面的破烂衣裳脱下，露出里面苦绿色的勾线毛衣，但肩上破了两个大洞，露出两条相近的蓝白条。

　　警察看向孤儿破烂的着装，眼睛扫过他瘦削苍白的面孔，扒开整头大蒜，递了过去。他埋头，挑起筷子，面条升腾的烟气捂上他的眼睛。孤儿从没见过这么大块牛肉，就算是过年的日子，他快要埋进碗里，大口大口的刨进韧硬的面条。

　　“停！停！叶斯年，你怎么演的！”

　　“重来一条！”

　　不知道怎么回事，叶斯年迟迟进入不了状态，黎导站在一旁点戏。苏席窝在墙角，双眼看着牛肉面想吐，刚刚反复NG几条已经吃下快三碗，就算他再能吃，那胃没那么大。

　　但戏里面那个孤儿从来没吃过，得表现得狼吞虎咽，他能演是演，但架不住对手戏演员失误。

　　叶斯年有些歉意给苏席端水，苏席挥手，他喝不下去，喝了就得吐出来。

　　黎导喊叶斯年过来，他站在显示器旁边，默默受骂，承受完黎导怒火，转头看向苏席。他靠在墙边，身上披着那件烂戏服，脑袋歪过去快要睡着。黎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喊醒苏席，夸道，“你演得好，最后一碗了，我保证，真的最后一碗面，好好吃。”

　　“来来来，开始！”

　　一碗面风卷残云的咽下肚，警察怀疑面前的孤儿到底吃过饭没有，但看这小子吃得香。警察也照往常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噜起来，一瓣蒜嚼进嘴里，伸了个大大的饱嗝。

　　面前的孤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汤喝光，嘴巴油腻腻的，却不敢抬头。

　　警察没怎么说话，给了钱，带着孤儿回去。但是警察停在自己租房的门口，钥匙插进锁眼，他突然抬起头，从楼梯洞中间往上望见，那个孤儿还站在转口边，一双眼睛寒似深渊，他在七楼。

　　“好好！这条拍得好，蒋碎！过来，我要给你加戏！”

　　苏席想吐，刚刚硬怼下去第四碗硬轴面条，撑得胃都实沉。他吃那么多实在受不了，觉得想吐，一直低着头，不怎么敢抬头，但正巧符合黎导对于这个角色的预期，属于是歪打正着，正好碰上了。

　　使得黎导觉得苏席是个可造之材，虽然这个剧本是根据现实改编，但他依旧拥有很大的主动权。

　　反正是他拍，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苏席荣登主演位，跟每一位楼中居民都一场对手戏，包括苏鲤。

　　八字先生上楼，清瘦的手掌抚过斑驳的墙壁，他立在陈婆家门边，敲响了门。但是开门的是孤儿，他依旧穿着那套破烂的衣服，手里捧着一只幼猫。

　　“让我进去。”

　　“哑巴！说了，”八字先生拧起眉头，“让我进去！”

　　孤儿没有说话，直直的立在门口，整个人像一座嶙峋的石山披着土灰。

　　八字先生的脾气并不好，两人推搡起来，苏席完全是报复，他单纯是想打两拳苏鲤鱼，但这阴差阳错，又把戏拍好了。黎导是喜笑颜开，夸苏席那两记阴拳锤得好，完美的表现了孤儿愤横的心态。

　　苏席都有点绷不住了，瞥眼看向主角受苏鲤，状态并不好，嘴角勉强提起。甚至在室内戏份的时候，频频走神，出错。

　　但勉强能从人设上圆回来，黎导指挥摄像，将更多镜头分给了苏席。

　　原本半个月的拍摄时间，硬生生被黎导加戏，拖长成了一个月。黎导说加片酬，苏席摇头，与其给他这个钱，不如剪完片子好好宣发。

　　不然总搞得苏鲤鱼真是锦鲤降身，好像所有的功劳都能加在他身上，从他出生起。苏父苏母算出他命格非凡，便有心培养，十三岁遇见主角攻贺霆昱，尚未成年之时偶遇攻二颜戈，阴阳眼看出他冤魂缠身，但是苏鲤不知道那是被故意谋杀的许冲。

　　少年意气办事，就将那一缕黑气抹杀，就此和颜家结缘。

　　成年后在大学中直播间算命，名声一时，此后便是一马平川，吃过最大的苦是幼时背书出错挨的竹板。

　　幸或不幸的孤儿不知道到底是谁安排命运，但是他知道，他不会罢休，他会把所有人拉进深渊里。

　　但是案件十年后水落石出，当初刚入职的毛头警察已经成为合格的老油子，八字先生瘸了一条腿。楼中住客只剩下了没有家的孤儿，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到发白的精神病服，穿着那件已经磨出洞的苦绿色勾线毛衣，穿着那件破烂的皮袄。

　　陈婆的尸体从井里面浮出来，楼道底藏着的地下室挖掘出更多的尸骸，那些都是消失的租客。

　　孤儿站在楼顶，这是他第一次上楼，佝偻的肩膀承不住雪，重重的垮下去。他扭过头，看见旧人往事，风将他吹回去，看向第七层楼，纵身一跃。

　　身躯落在裸露水泥路上的声音像一只大西瓜滚落地面，嘭的一声从里面裂开，露出粉红的血肉。

　　孤儿看向绀青色的天空，扭过头看向楼梯口，嘴上嗫嚅做出口型。

　　妈妈。

　　一只蝴蝶突然停在他嘴上，羽翼张开，苏席闭上了眼。

　　“好！蒋碎，你真的，真的，”黎导取下眼镜，久违的说不出话，甚至激动到眼含热泪的地步。

　　他举起喇叭喊停，第一时间冲到苏席身边，拉起他。

　　苏席倒没觉得什么，沉默的站起来拍腿，迎接过杀青戏份的花束。晚上还有聚餐，苏席到场，被迫喝了一圈果汁，看着黎导乐呵呵的说话，什么这辈子遇见他算是遇见晚了。

　　系统111看这实诚老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本来苏席是不打算演这个的。演到半路演烦了，想着找贺老二搞黄这部片子，反正贺霆年一个大反派，多的是违法犯纪的手段。

　　但奈何黎导来头也大，整不过人家，还极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席没办法，只有每天跟在剧组演了下来，有空就偷懒。演戏全靠临场发挥，幸好演个哑巴，用不着背台词。

　　最后谈到片酬，苏席往少了说，要了基础工资，其他的全投进宣传。但因为拍摄进度问题，为了赶上新春档期，没有进行路演，简单宣发一波便播出了。

　　简单谈好，苏席吃过杀青宴已经天黑，打算回酒店休息一夜才回公寓。

　　可没想到半夜敲门，一拉开，竟然是苏鲤。

　　厚厚的黑眼圈显得他憔悴不已。

　　苏鲤一直在做一个怪梦，被关进一间狭窄的房间，窗户是四四方方的一扇，似乎没有玻璃。只有四根黑硬的铁质栏栅，撕裂天空，像一栋牢笼，一座监狱。

　　无论他怎样嘶吼咆哮，双手指甲抓在墙壁上快剜出自己血，却只能日复一夜的困死在这个梦魇里。

　　“苏席，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咒，我父母不会放过你的。”

　　苏席挑眉，默默的按开门边灯，抬起垂在身侧的手臂，举起手机，对准苏鲤那张歇斯底里的扭曲的脸。

　　“我正在直播。”

　　时间回到杀青宴结束前，果汁喝完了，苏席只有灌白酒。

　　不知道走了多少敬酒轮数，苏席脑子里晕乎乎的，呆滞的歪着个脖子，对脑子里的系统说些胡话。

　　系统111跟哄小孩一样，提醒他老老实实进酒店上楼，整个人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却睡不进去。

　　脑子像被酒精泡烂了一样，上下浮沉，苏席撑着床沿哇哇一顿吐。迷了会儿又清醒过来，叫了酒店服务清理，自己艰难从另外一边滚下床铺，踉跄的走进厕所跪在马桶边，对着洁白的桶壁开呕。

　　等到酒店阿姨扫完，苏席才推开厕所门走出来，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刷手机，好像刚刚那个吐得天昏地暗的人不是他。

　　但直觉告诉系统，这个玩意儿绝对还醉着，开口跟他聊，随便扯了点他手机里正在刷的东西。

　　苏席话多了起来，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跟个小朋友一样，就差伸手揪住系统衣角。但刷着刷着突然出现直播间，带货的，系统111问，“这带的啥，你点进去看看。”

　　“我不要。”

　　“滚犊子，点进去，我看看到底买啥的，我瞅着挺新鲜的。”

　　“你不许看他们。”

　　“啥，你管到我身上了？苏席，我想看直播就看直播，乖，点进去。”

　　“你不许看。”

　　扯着扯着，苏席急了，双手抱住手机窝在床上，不甘心的认证了账号点击了确认直播。

　　系统111傻眼了，“不是，你开什么直播，关了！我喊你关了！！别他妈的整幺蛾子！”

　　但只是覆水难收，系统的话更是火上浇油。

　　苏席看着空空无人的直播间，侧躺在床上，半张脸陷进柔软的被中。

　　直播间开始陆陆续续的进人，弹幕刷了起来，看似苏席只盯着手机，实际上在脑子里和系统吵架。

　　“我要直播，你看我。”

　　“你给我关了！看个屁，我有眼睛看你吗？”小光球破口大骂，无法阻止苏席当主播收火箭的决心，看着他抱着枕头跟直播间里的粉丝聊天。

　　但幸好没做出多过分的事情，系统111忍住了，看苏席直播。

　　苏席酒醉着挺精神，没什么睡意，屏幕后还有更多夜猫子粉丝，能熬到清晨天亮。但黎明没有等来，反而把苏鲤熬来了，他手腕上还缠着一圈符纸，侧袋暗窝桃木剑。

　　各种除魔器具齐全，只差在隔壁房间架起祭坛，择个好日子摇神。

　　神是摇不来了，其实这世界上哪有神明，一直在决定命运的，都是人。

　　苏鲤气数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