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他不讲武德》闲谈风月

70、第七十章

　　燥郁的人魂逐渐安静下来，清弦将人魂从石像中牵引而出。

　　寂寥的月光之下，隐隐可见人魂的面容，容貌姣好，尚算年轻，正是上官静死前模样，只不过经受了这般的折磨，浑身戾气缭绕，五官有些扭曲。

　　她已经不会说话，只会本能地嘶吼，唯有蝶翅洒下的金光能让她安静片刻。

　　门中前辈死后被折磨成如此模样，清弦心中实在不好受，她手诀变换，更多的梦蝶幻出，借由月光之力打开了通往幽冥的道路。

　　上官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住嘶吼声，晃了晃脑袋，以前那些淡忘的过往仿佛唤醒了她的几分神智，字不成句地喃喃自语:“仙盟，窃取功德之力，阵法。”

　　此言一出，清弦心中一凛，立刻和修璟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回到上官境身上，数百年斩妖除魔匡扶正道积累的功德果然已所剩无几，不知是何人窃取，这才让一代天骄死后魂魄沦为如此狼狈不堪模样。

　　幽冥路开，亡者便不可再停留，很快幽冥之力便将上官境吸附入其中。从此之后，她将重入轮回，再也不用受到那般的践踏侮辱。

　　“你们是从外域进来的？”虽然清弦两人掩饰得十分到位，但秦鹤川因为出身之故，自小尝遍人情冷暖，对于人性的感知从来不只是看外在的表现，他能感觉到两人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知道的太多对你可没好处。”

　　“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何况，你们都让我帮忙了，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还有比这更差的境地吗？”

　　“既然如此……”清弦正欲开口。

　　秦鹤川挥手打断:“算了算了，还是不冒险了。你们把那人的名字和大略特征告诉我，三日后我将消息送到此处。”

　　“多谢。”清弦将秦冉冉的名字的月份如实告知，便和修璟一同离开。

　　秦鹤川站在月色之下，瞥了眼柴灰里的石像，想了想蓦地开口:“我怎么总觉得我亏了呢？”

　　***
　　这几日沙漠里的天气有些不稳定，狂风怒号，沙尘铺天盖地卷的人门都出不去，或许也是因此，秦鹤川答应给的线索一直没到。

　　押送张大婶的卫兵亦被困于繁衍之地，一直没踏上归途。

　　修璟闲来无事时学了一些天象占卜之术，提前备了吃食用品，和清弦窝在家中，没事就借着檀渊罩修炼。

　　七日之后沙尘暴终于平息，各路消息也递了进来。

　　卫兵不知接到了什么消息，穿甲带胄，手持利剑，如临大敌般成群结队地拿着画像挨家挨户搜查。

　　“又是因为雅布山的事？”清弦吃着手里的花生猜测。

　　修璟将剥好的花生米堆叠在盘中，不露声色地放大神识:“我听着，像是在缉拿逃犯。”

　　“逃犯？”清弦蹙紧了眉。

　　没等她想清楚，院门就传来粗暴的敲门声。只用钉子简单定出个门模样的院门晃晃荡荡，仿佛随时就要破裂。

　　修璟拍去身上沾染的花生碎屑，抬步往门口走，一开门，对上的便是两副熟悉的画像。

　　他侧眸瞥了眼，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色诚惶诚恐的问:“这又是从哪里来的宵小之徒？搞得十里八乡都不得安宁。”

　　“这可不是什么宵小。”比照了下修璟掩饰后的脸，和画像全无半分相似之处，兵士撞开他直接往院里走，“画中人乃是仙盟尊主何飞星谷谷主，于我们而言，是名副其实的魔头。宵小？你太抬举这两个字了。”

　　院子本就不大，只有两间屋，兵士很快就检查完离开。

　　修璟关上门迅速回到洞穴里，连被翻得杂乱不堪的物什也没来得及收捡，瞥向坐在塌上的清弦问:“你看见那两幅画像了吗？”

　　清弦攥紧掌下被褥，点点头。

　　竟然是他们原本的模样。幸好他一入混沌之域便以仙力矫饰了外貌，否则他们的行踪刚才就已暴露了。

　　“是秦鹤川？”

　　“我认为不是。恐怕外面有人给他们递的消息。”清弦拧紧了眉，语气绷紧，秦鹤川如果出卖他们，给出的应是他们矫饰后的容颜，所以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外面有人知道他们进了混沌之域，特意递来的画像。

　　“这里恐怕不能待了。他们有我们的画像，自然也会知道我们的修为，搜查一无所获，他们定会猜到我们变换了样貌。化神期修士必定有让我们显出真容的手段，而且村子里的人只有我们出现的最为蹊跷，再搜查一轮，我们躲不过。”修璟须臾间便厘清了思路，“在他们搜查完全域之前，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把该做的都做了，尽快离开此域。”

　　“嗯。”清弦也是心情沉重，郁郁颔首。外面的那个奸细，为了钉死他们两个，果然无所不用其极。

　　沙尘暴后一年几日都是晴天，天黑得极晚，秦鹤川终于带来了线索，修璟带着清弦赶赴他们约定之地。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里便是秦冉冉和奶母居住的地方，他在皇族中地位算不上高，住的地方很是偏僻，路线我都画在上面了，一共三条。”秦鹤川从石头后钻出来，递上一卷羊皮纸。

　　“你们的那位族老……”

　　清弦话还没说完，秦鹤川忙不送打断，后退半步，捂脸侧头摆手:“其余的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害我。”

　　瞧秦鹤川这一副比他们如蛇蝎的模样，清弦扬了扬一侧眉毛，展开地图看了一眼，确认无误便收了起来，抬步准备离开。

　　“等一等。”秦鹤川忽地出声，头也转了过来，“你真的是飞星谷的人？”

　　看来是消息传到了他那儿，清弦顿足，幽暗的月光下，看不清她脸上神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打算去告状？”

　　想到那柄死无全尸的软剑，秦鹤川莫名打了个寒颤，强自镇定地自嘲:“我还没到嫌命长的年龄。我只是想问问，秦桑姐还好吗？”

　　“你姐姐？”

　　“她如果出去，必然会去飞星谷。我不信你不知道。”那里大概是唯一会庇佑她一二的地方，秦鹤川指了指清弦存放地图的袖口，“我也算帮了你们大忙。这点消息都不愿告诉我？”

　　“我师傅收了她做徒弟。”清弦眼神闪了闪，压下到喉头的“奈何她不争气”这句，话锋一转道，“但她做了一些错事，还在反省。”

　　“活着就行。”秦鹤川叹了口气，“在外域总好过在这里任人欺凌杀鸡四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心里有了些猜测，清弦静默了瞬问:“是因为上官境的缘故？”

　　“你认识她？”

　　清弦摇摇头:“我出生前她便死了。但我知道她是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对于你们人族自然是。但对于我们……”秦鹤川顿了一瞬，方才继续，“你知道吗？在这混沌之域，哪怕是皇族，也只能凭借着仅剩的几片绿洲和冰川之地苟延残喘，因为环境恶劣，缺衣少食，这两年出生的新生儿数量越来越少，有资质修炼的更少。终有一天，糅族将会绝迹。在这混沌之域中她就是当之无愧的……罪人。”

　　“如果不这样，按照你们修炼的法子，人妖两族都没活路，届时你们就能活得很好吗？糅族不一样会走向末路尽头？糅族生来没有资质就不当强求，凭借妖魂人魄修炼，伤天害理有悖天道，我们不过是为了求生谋存顺天而为，何错之有？她和所有牺牲的前辈都不是罪人，无论在哪里都不是。”清弦于夜色中昂然而立，宽大衣袖随风飘舞，猎猎作响，声调算不上高，但掷地有声。

　　“前人之事，我等后人也论不出个长短。”反正也打不过，秦鹤川心中虽郁气未消，却也不逞强打嘴仗，便收了嘴上功夫继续道，“看在飞星谷收留了我姐姐的份上，我再多说一句，每月十五晚上，族老会外出两个时辰。”

　　这个消息着实解了他们燃眉之急，清弦拱手致谢。

　　“今日天色已晚，我困得慌，就先告辞了。”秦鹤川说罢，沿着来时的路离开。

　　原来的小院自是不能回去。修璟和清弦没多耽误，御风往沙漠深处走，终于赶在天亮之前找到了一个避风又隐蔽的地方。

　　缺水少食，环境远比不上之前，好在清弦的伤已经好了，他们两个仙人境，已经辟谷，无需水食。

　　“睡吧，我守着。”修璟掏出芥子囊中的被褥铺垫在石板上，温声道。

　　“睡不着。”温度急剧攀升，清弦抬眸凝着外面刺目的阳光，阳光之下沙丘之中皆是阴影。

　　这个地方离雅布山和皇族绿洲不远，但糅族守卫轻易不敢涉足此地，因为这里是混沌之域的放逐之地，周围的人形生物无论是糅族、人族还是妖族，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可谓群狼环视，轻易涉足此地，无异是取死之道，所以清弦两人才选在了这里。

　　“你说那个奸细会不会就在入口处等着我们自投罗网？那我们就算出去了，也难活命。”清弦蓦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