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他不讲武德》闲谈风月

69、第六十九章

　　“张大婶，你放心，我们必达成你所愿。”清弦扶住埋头痛哭的张大婶道。

　　“多谢你们，真的谢谢。”张大婶有些语无伦次，“只要能让我再见到孩子一面，见见那双眼睛，哪怕这一次真的被选为人牲，我也死而无憾了。”

　　张大婶的情绪实在激动，清弦安抚了许久才稳下来。

　　送走张大婶，清弦两人再没有继续用饭的胃口。

　　“这次选中的人牲和侍奴会送去何处？雅布山？”

　　“不知道。要看此次选出的人牲和侍奴的质量，最好的，要先留给皇族。”修璟收拾着碗筷回。

　　“倒还挺讲究。”清弦讽刺道。

　　***
　　热祭日如约而至，整个繁衍之地张灯结彩，家家户户备齐了东西，却没有多少过节的氛围。

　　整个繁衍之地有数十个村落，在今日冒着烈日炎炎，均聚集在了一起。

　　哪怕混沌之域中人丁不旺，村落里的人叠加起来看上去也蔚为壮观。

　　上有凌日当空，各村村长却先组织村民点燃了篝火。汗水淋漓，却没人敢出声质询。

　　兵士整卫列队，糅族执事穿过中间留出的道路中，头戴青面獠牙的面具，拖拽着摄魂鞭一步步走到跪趴的众凡人面前。

　　一鞭落，鼓声起，密而急促，震耳欲聋。随鼓声骤起的灵力鞭笞在凡人身体上，凡人们不由得把头埋得更低，身体不住得瑟瑟发抖。

　　“押罪徒像。”鼓声略停，上首传来执事不带半点情绪的声音。

　　跪伏的女子雕像被两人抬了上来，重重的放在所有人的前方。

　　执事一鞭落在雕像身上:

　　“她是谁？”

　　“罪徒！”

　　“你们当如何对待她？！”

　　“鞭笞！咒骂！”

　　执事给了一个眼神，跪在上首的各村村长带头疾声咒骂:“心似蛇蝎，面如恶鬼，如此罪徒，应永坠无间，再无返途！”

　　而后村长站起身，抓起灶灰扔到雕像上，鞭子挥落。

　　后面的人似乎也跪不住，纷纷起身向村长一般动作。

　　很快雕像旁便人满为患。

　　所有人都没有丝毫的留情，放肆的发泄着心中积蓄数年的怒火。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们何至于被关到这样的地狱中，过这样的日子，受这样的折磨？

　　鞭子一鞭鞭落下，那石像背部现出裂纹，似有女声哀戚。

　　人影幢幢中，清弦扫过那雕像的脸，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震得她浑身剧颤，那人像是她那位助人族成就混沌之域的师叔——上官境！

　　她没见过她本人，但上官境的遗像至今还安放在飞星谷祠堂中。

　　“怎么了？”感觉到清弦状态不对，修璟凑到她身旁低声问。

　　清弦指尖因心脏紧绷而微颤，她拽住手里的鞭子，拼尽全力压低声调，快而急的回答:“那是我师叔。”

　　修璟有一瞬的怔忪。

　　很快便被人打断。

　　排在他们后面的人群不耐地推挤着他们:“怎么还不动手？这罪徒不打，后续的秋收季节又收不到粮食了！”

　　两人被迫挤到雕像旁边，清弦还来不及抬手，碗里的灶灰便被迫不及待的人流挤落，人也被挤到角落里。

　　修璟连忙冲过去把人护住，眼神余光扫向执事，估计是人太多，他的目光未注意到这边。

　　清弦抓住修璟的手臂，声线上仿佛积压了重石，“我察觉到那个雕像里面融铸了一丝魂力。”

　　“是你师叔的？”

　　“不确定。”清弦顺着修璟的力道返程，“但估计和铸就混沌之域的前辈们有关。”

　　“那些先辈不都应当魂归幽冥了吗？飞星谷可有详细记载，当年安排是否有遗漏？”

　　“没有。”逐渐暗下的天色中，清弦隐隐约约觉得那张铺天盖地的大网，似乎又掀开了一角。

　　说话间，热祭礼由执事宣布进入下一项议程。

　　绿洲边缘皆是没有修行根基的凡人，不具有被选做侍奴的资格，所以直接进入挑选人牲的环节。

　　各村落里适龄的男女皆用木枷铁链束住手脚，提前都已沐浴焚香，由兵士领着跌跌撞撞的走到众人面前站住。

　　里面除了张大婶，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清弦压制着灵台中铮鸣不断的银枪。

　　执事挨着检查完牙口，确认无误，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天行有常，造物有伦，他们今日的牺牲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诸位的将来，是为了整个混沌之域族群繁衍稳定，更是为了不让罪徒亡族灭种的阴谋得逞，诸位不应怨怼，而应感恩。这一批人牲均已过检，现在当由诸位焚香颂德，铭感族皇恩德。”

　　过去的人牲还有几个幸免，被剔除，而这次的，上面的一个都没准备留。

　　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在场的人没有一人敢提出异议。又一阵密集的鼓声之后，凡人们躬腰叩首。

　　烈日之下，冲天的火光更加炙热难耐，汗滴顺着头顶额面滚落而下，眼周皮肤被扎的刺痛，眼睛酸涩不已。这荒唐又冗长的仪式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

　　伴随着一声重物坠地的轰鸣，偌大的石像被抛掷入篝火中，火光没有熄灭，反而如被激怒一般舔舐着碎裂的石像。

　　隐隐约约间，清弦仿佛听到了石像中那一丝人魂的哀鸣，宽大的袖袍中她不由得攥紧拳头，指尖刺破了掌心皮肤，微微沁出血丝。

　　仪式终于结束，凡人们恋恋不舍地归家。

　　家中有人被选做人牲的，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人牲便被身披甲胄的卫兵拖走。

　　他们脸上不敢露出哀戚神色，麻木的说着感恩戴德之语离开此处。

　　敌强我弱，清弦不敢表现得太过突出，收敛神色，跟着人群同修璟离开。但心中就仿佛积蓄了一团岩浆无处发泄，又是像是压了一堆巨石腾挪不得，每一根血管都在鼓胀，待忍到门口，她终于按压不住:“这群混账，简直拿人命不当命，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修璟打开门，把人拖进去又合上:“不管你有何打算，我们都需要从长计议。”

　　“篝火燃完后，那丝人魂，今晚去探，确认他们的身份。如果有机会，送他们安息。”清弦喝了口凉茶，勉强安抚心中的怒火。

　　“好。”修璟说罢，便转身去了厨房。

　　***
　　夜幕很快降临，天边最后一抹属于篝火的光亮也暗淡下来。

　　清弦和修璟两人变换了容颜，向着祭坛疾行而去。

　　火堆已成灰烬，只余下那尊碎裂的石像，被熏得黢黑，静默地躺在火堆里。

　　清弦刚要伸手去探，草丛中突然传来窸窣声，一道人影跃出，半截软剑挑开她的手。

　　沉沉的黑夜中，那人一身黑衣，带了幕离，看不清脸，但就凭他手里眼熟无比的软剑，也足够清弦一眼认出。

　　秦鹤川，他为何出现在这里？瞥向灰烬中的石像，答案已不言自喻。

　　难怪之前那些追兵会说发现了可疑的糅族踪迹，他恐怕就是躲在这儿等待今日的吧。

　　可惜秦鹤川认不出清弦两人，招招狠辣地劈砍而来。

　　修璟照例一剑回击，砍掉了软剑的最后半截。

　　还好避得快，否则断的就不只是剑还有他的手腕了。秦鹤川满目骇然，从齿缝里挤出声:“又是你们？！”

　　“又被你发现了，怎么办呢？”清弦微微侧头，银枪便握在了手中。

　　感觉到清弦周身蔓延出的比上次明显更强的灵力，秦鹤川果断往回撤。

　　清弦一个空翻挡在秦鹤川面前:“别忙着跑。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前后都被堵住，秦鹤川想跑也没路，他唾了口:“两个人族，会想和糅族合作？”

　　“我们答应了一人，需要去你们皇族里找一个人。有你帮忙会容易很多。”清弦没管他显而易见的讽刺之意。

　　“我凭什么帮你们？”

　　“你不想让这抹人魂安息？还是说你会人族法术？”

　　秦鹤川顿时迟疑。姐姐传信回来，让他抓住机会一定要让这石像中人灵魂归宁。每一年热祭日用的神像皆不同，今年终于轮到了这尊，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何时了。

　　“你们真愿意帮忙？”秦鹤川问。

　　“自然。”

　　心中挣扎了片刻，秦鹤川缓了语气:“老祖这两日便要出关，有他坐阵，你们俩的踪迹，我掩盖不了。你们应该知道，他是化神期，世上少有人敌。”

　　秦宗业竟然要出关了。清弦闻言心不自觉往下坠，那他们毁掉幻影草逃出混沌之域的计划恐怕是难上加难。

　　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清弦面上却不显，果断厘清思路道:“掩盖气息之事不用你管。你只管把那人的行踪告诉我们。”

　　秦鹤川也算干脆:“可以。”

　　三人达成一致，清弦伸手探向石像，石像中的人魂却是上官境无疑，她已经千疮百孔，人魂暴躁不安，恐怕无需多少时日就会消散天地间。

　　也不知糅族费尽心机从幽冥中将她的灵魂拉来做什么，只是为了在热祭上发泄怒火，还是有其他的不可告人之秘？

　　清弦定了定心神，双手捏诀，指尖飞出幽蓝色蝶影，覆盖在石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