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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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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宜茶庄,贵宾区
凤尾兰和波斯菊沿着石板路高低错落,交织成一条五彩缤纷的花|径,尽头是几座古香古色的水榭,呈北斗七星状散落在湖泊中。
虽然一切都是人工造就,但景色很雅致,每座水榭有不同的长廊通往岸边,彼此却不相连,可以很好地保护客人隐私。
铛~铛铛~
郁平拿起仙鹤形状的镂空炉盖,对着香炉边缘轻击数下,然后才将其扣住,在袅袅升腾的雾气中叹了口气:“岁月不饶人呐,上次我们父子两个坐下来聊天,还是你出国念书之前……”
花殊:“……”
该说不说,郁平这个人仪式感挺强的,形象也不错,虽然近距离看起来不如官网p过的照片年轻,但身形匀称双目有神,不肥胖不油腻,在他这个年纪称得上一声儒雅了,年轻时想必更出色。
可惜人不能貌相,他结婚没几年便出轨了,花边新闻满天飞,养活了很多八卦小报和杂志。郁知言的妈妈阮梦娴气不过,打了整整七年离婚官司,直到郁知言十五岁才彻底分开。
第二年郁平再婚,罗诗雯和郁俊宏低调进入郁家。那时候郁知言已经出国留学了,网上能找到的仅有一张合照,小少年瘦瘦高高,脸颊却带着点婴儿肥,认真地和同学们一起做活动。
时过境迁,现在的郁知言身高腿长八块腹肌,从里到外散发着高冷霸总的魅力,十几年前的感情牌是不是有点过期了?
腹诽归腹诽,花殊的表情管理始终在线,冷淡疏离又不失矜贵——这是她互换后专门练的,对照郁知言出席商务活动发言的视频+真人观摩,可以说一比一复制,完美还原——偶尔听到什么感兴趣的点,还会捧哏式应和一两句,免得气氛冷场。
直到郁平将父子二人那为数不多的温情回忆盘得差不多了,提起郁知言在国外搞科研受到表彰,他连夜放烟花庆祝的事,花殊突然打断道:“爸爸,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她伸出手,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件光滑的紫砂茶宠,“在烟花绽放的时候,你是为我取得的成就感到骄傲,还是担心郁俊宏在医院害怕?据我所知,那天他偷偷飙车差点摔断脖子,上了好几家报纸的头版。”
郁平:“……你这孩子,真是的。”
他明显梗住了,捏着茶盏停顿数秒才接上话茬,“知言,爸爸确实亏欠你良多,当年我和你妈忙着离婚,谁也顾不上管孩子,后来腾出手了,你也长大了,长得这么优秀,爸爸感到很欣慰。”
“今天约你出来,一是我们太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聊了,二来嘛,最近圈子里传出些风声,有人想对ME动手。”
戏肉来了!
花殊立刻绷紧了脑子里的弦,面上却不露分毫:“不过是几条小杂鱼,who cares?”
“知言,商场如战场,永远不要大意轻敌。”郁平放下茶盏,语重心长地说道,“爸爸年轻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样,觉得自己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直到栽了大跟头,差点没保住郁氏集团,才醒悟这个道理。”
“大跃、施加德、菲克、子胥无忧……这些都是排行榜上知名的大公司,单独拎出来便叫人头痛,更别说联手了,几个新兴公司经得起它们碾压?ME这种规模更不能抗衡啊。”
“爸爸,你太夸张了。”花殊勾起唇角,眼中流露出赤裸裸的狂妄与嘲讽,“就这些所谓的大公司,恕我直言,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全是垃圾。”
夭寿哦,她一个谦虚礼貌的好青年,就因为不爱看经济新闻,郁平提到的那几个名词听进耳朵里全是xxxx,只好strong到底了,唉!
郁平倒是没生气,反而夸了几句:“ME确实不错,郁家这么多后生晚辈,只有你创业成功了。爸爸每次去聚会,那群老家伙都快羡慕疯了。”
“可是知言,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搞科技的公司比港口的帆船还多,稍不留神就被风浪打碎了。ME现在看起来好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哪一项业务能持续发展呢?都不能。”
郁平说着,顺手泼掉残茶,将茶盏放入茶托中,“独木不成林,ME需要盟友的支撑,方能发展壮大。知言,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花殊:“……”
不,她不明白。
即使她的智商立刻暴涨十个点,她也不明白郁平下这么大的饵所求为何,只能把钩子抛回去了。
“爸爸,”隔着一张梨花木茶桌,花殊深深地望过来,眼中仿佛写满了千言万语,又在转瞬间归于澄澈,“我可以相信你吗?”
郁平果断点头:“当然,你是郁家的长子嫡孙,是爸爸最骄傲的儿子。任何情况下,你都可以交托信任,爸爸永远是你的后盾。”
花殊:“…………”
不是,这种鬼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该不会想噶郁知言腰子吧?
花殊十分无语,索性借着倒茶的动作移开视线,低垂眼帘作沉吟状:“ME是我的心血,我有信心保护它,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没有如果。”郁平斩钉截铁地说道,“ME是你的心血,你是爸爸的心血,有爸爸和郁氏集团的支持,ME不可能被打垮。”
“知言,你是一个有抱负的孩子,可ME目前的体量太小了,无法支撑你的梦想。郁氏则不同,它在全球布局深广,多重产业结构互相配合……回来吧,郁氏的大门始终对你敞开,只要你愿意,整个集团都是你的。”
花殊一边听一边默默深呼吸,必须得承认,郁平身为上市公司的董事长,讲起话来很有水平,措词简洁又充满感染力,换个意志不坚定的,早顺着他的思路跑了。
但她不一样,她是拥有钢铁意志的雌鹰女人,嘿嘿~
“爸爸,”花殊目光炯炯地盯住郁平,认真问道,“你说了这么多,是打算让我继承郁氏集团吗?”
这问题着实离谱,然而郁平非但不恼火,还露出了几分赞赏之色,郑重回答道:“当然,你一直是爸爸心中唯一的继承人,从来没有改变过。”
玩这么绝?看来真遇到麻烦了……花殊心念电转,冲郁平微微一笑,平静道:“不好意思,比起继承人,我更喜欢掌权人这个称呼。”
空气瞬间凝固了。
花殊恍若未觉,抬手将那杯昂贵的功夫茶一饮而尽,然后道了声“再见”,站起身大步离开。
傻眼了吧老登!哈哈哈哈哈!
身后两道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化作实质将她烧穿,花殊浑然不在意,大步流星地走出水榭,穿过长廊,很快便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回到茶庄大厅,高冷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两沓现金结账。
没办法,她喜欢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又不好顶着郁知言的身体让别人误会,更不想哪天出现“花殊疑似包养某年轻男子”的狗血传闻,便养成了随身带现金的习惯。
真正的合作伙伴,就是这么体贴入微,一百分!
“好的先生,麻烦您稍等。”茶庄消费高,收费的工作人员几乎没见过客户用现金,忙搬出点钞机,一边不甚熟练地点钞一边关切道,“先生,您对今天的服务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吗?”
花殊:“没有。”
“好的,感谢您的惠顾,本次消费金额共计一万一千八百八十八元。”工作人员数好钱,将找零和票据装进一个精致的竹编手提袋中,“郁先生,这是本店精心为您准备的伴手礼,欢迎您下次光临~”
花殊:“……谢谢。”
她接过袋子,一路维持着高冷的表情走出茶庄,直到坐进自己车里,才靠在抱枕上痛心疾首。
太贵了太贵了真的太贵了!那茶杯里面装的是黄金吗啊啊啊啊啊!
不过最可恶的还是郁平,找亲儿子谈心居然挑三拣四,既不肯去ME办公室也不肯去ME对面的咖啡馆,非要来这家偏僻的茶庄,说什么闹中取静,别有一番趣味。
她当时以为郁平准备充分,很可能摆一出鸿门宴,万万没想到郁氏集团的董事长竟然这么抠,会员卡半年没续费不说,甚至倒欠了两千服务费。
抠成这样叫什么郁平,应该叫郁坑才对,啧啧啧。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花殊也没了买砂锅的心情,默默吐槽一会儿便打开导航,驱车直奔塔维斯酒店。
兵贵神速,不管郁平肚里打的什么算盘,她必须尽快告诉郁知言。
……
水榭内
郁平坐在主位一动不动,等郁知言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猛地沉下脸,用力拍了拍胸口顺气。
孽子!这个孽子!
早知道长大了这样忤逆不孝,当年生下来就应该立马掐死他!
郁平满心光火,手环很快发出了警示的滴滴声,他沉默片刻,一把将手环撸下来扔进湖里,直到荡起的涟漪渐渐平息,才打开随身带的药瓶,倒出两粒圆溜溜的药丸,就着茶水服下。
这是罗诗雯千辛万苦寻到的老中医专门为他研制的养荣丸,他陆陆续续吃了七八年,温补效果很好。
“可惜了……”对着湖面枯坐半晌,郁平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眼神却愈发阴鸷。
情势不等人,此刻他和郁氏集团的半只脚已经踏出了悬崖,稍不留神就会跌到粉身碎骨。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郁平豁然起身,不小心用力踢到桌角,满桌的茶具和茶宠们都震了几震。他不经意扫过去,眼神立刻定住了——
有个猴子茶宠的尾巴断了。
捏起来细看,茬口很新很平整,明显是被人用力掰断的。
川宜茶庄主打一个富贵奢华有格调,茶宠也做得精致,今天这套十二生肖均由紫砂烧制而成,指肚大小的动物活灵活现,茶水浇上去可以变换颜色。
他对这些奇巧玩意儿不感兴趣,但是郁知言落座后一直拿在手里,时不时地摩挲两下,他竟没注意到,这孩子什么时候把小猴尾巴掰断了……
“到底是年轻人啊,呵呵呵呵。”郁平攥紧那只茶宠,低低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