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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血祭石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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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不满地看了眼宋景玉,正想开口训斥,不料宋景玉抢先一步:“儿臣愿意。”
他看着父皇脸上急转为欢喜的表情,痛心地垂下双眸来,“只要父皇能龙体康健。”
对不起,母后。
原谅我这次又没有听从您的劝告。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父皇了,希望我的鲜血可以让父皇明白和死心,这世上没有什么长生不考之术。
皇上激动地大声说道:“好,好!”
本以为太子脾气倔犟,想要说服他以血献祭定要大费周章,没想到居然意外的很顺利,这真是让人欣慰啊!
“既如此,那就请方士取血开始炼制吧。”
就这样宋景玉被请到了炼制丹丸的密室。
负责炼丸的方士对皇上说:“陛下,取血需得入阵法,而阵法需要在密闭的环境中进行,为避免阵法开启时有人误闯,影响阳气摄入,贫道会布下结界,一旦开启任何人进出不得,还请陛下允准。”
“应允,传旨下去,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准靠近。”
皇上对长生不老的执念和欲/望已经盖过了一切,他态度很是配合笑道:“一切全凭仙师吩咐。”
那方士微微颔首点了下头,转身进了屋内,帅气扬起扬手中的拂尘,密室的木门应声重重地合上,一道圆形的禁制图案在发着明亮的光芒,看起来很是神秘。
“太子殿下,请吧。”
宋景玉按照那方士的指令,来到一张巨大的石床前躺下,很快,冰冷的寒意便通过他的脊背和四肢传达全身,不过须臾,他便轻轻地抖动起来,他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肩膀,却感到身体动弹不得,似乎被一道无形的绳索给绑得结实。
就在宋景玉疑惑不安时,突然感到左手手腕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他颤抖着转头,看着鲜血一滴一滴地滴下,正好滴落在石头下面的细长凹槽处,那凹槽宽深都约摸两指,他绝望地闭上双眼将头回正,不再去看,他好像晕血…
很快,惨白的脸上开始冒汗。
哪怕他感觉到无比的寒冷。
因七岁那年中过毒,他本就畏寒,此刻更觉得如坠冰窟,寒冷和恐惧让他瑟瑟发抖,就在宋景玉牙关被冻到咯吱作响的时候,他听到低声念咒的方士突然停顿了下来,对方很是疑惑地“嗯?”了一声,似乎是哪里出现了异常,宋景玉下意识转头看向方士,还未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放平的手腕倏地剧烈抖动了一下,“啊!”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下一秒钻心的疼痛入侵了宋景玉的脑海,他整个面部开始颤抖起来,眼睛,睫毛,嘴唇…连转头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让他疼到哆嗦,等他艰难地侧过头来时,看到汩汩的鲜血如喷泉般一柱柱地往外涌,流经腕部后,在下面的凹槽汇合、流淌着…
见阵中有异,方士快速在胸前画了道符,闭眼重复心法,再次睁眼时却发现已经无法结束,不光不能结束阵法,而且这阵法还突然不受控了!
“为何我念的是止血咒,这阵法却变得更为凌厉了呢?”
石床上的宋景玉已经疼到痛吟.声不断,面色痛苦地求救:“父皇,父皇…您是想要、儿臣的命吗…”
“快…快停下来…”
方士显然也搞不懂是为何,急切道:“我停不下来啊!为什么这咒语会失灵呢?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哪里出了问题?”
宋景玉面色痛苦地挣扎着:“救…救我…”
方士这才意识到石台上的被献祭者仍在流血,更是慌张,他自己心处阵法中脱不得身,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外界了,于是动用千里传音:“汪仙师,阵里出了些意外,法阵不知被何所扰,失灵了,现在太子殿下在石台上下不来,血流不止,你试试看能否从外面解除我的封印!”
汪有为轻轻嘶声,慢吞吞道:“这,非是贫道推诿,你我二人所炼道门不同,怕是贫道破不了你这结界啊…”
“哎呀!你先试试啊!若真破不了,再想其他法子。”
皇上一听说宋景玉血流不止,也有些担忧,皱眉说,“仙师,不如你试一试?”
汪有为点点头,“那贫道便试试。”
一旁的宋琪玉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努力地压下去。
一道红色的光环严丝合缝地印上了原本的明亮圆环,在汪有为的多次推掌下,只堪堪撕开了一道巴掌大小的圆边,可很快再次恢复原先的完全图案。
汪有办收了掌风,无奈地看向皇上,冲对方摇摇头,“贫道尽力了。”
皇上眉心短暂地拧动,“那景玉他…”
“景玉!”
话未说完,被一声凄厉的喊声给打断了,皇上回头,瞬间难堪地垂下双眸来,“你怎么来了?”转头冲着身边的宫女太监们发火:“是哪个嘴快的告诉了兰贵妃?!”
下人们纷纷扑通跪了一地,“奴才不敢!奴婢不敢!”
兰贵妃张着嘴巴,跌跌撞撞地就向门的方向跑去,却被皇上给一把拽住了,说,“你进不去,刚才仙师试了,不行。”
“那景玉呢?”
兰贵妃瞪大双眼,目光殷殷望着皇上,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听到他说“景玉在里面”时,便要不管不顾地往屋子里冲,单薄的身体迸发出无限的力量,连皇上都没有拉过她,她径直扑到了屋门上,双手疯狂地捶打着,哭喊着:“景玉,景玉!你怎么了,儿子…你能听到母妃说话吗?景玉…”
“母…母妃……”
石台上的宋景玉嘴唇蠕动低喃着,意识已然开始涣散,他看到了母妃将小时候的他紧紧箍在怀里,喜极而泣的模样,看到她强迫着自己喝药的笑颜,看到了跟父皇母妃一起用膳的温馨场景…可又隐约听到母妃的惨叫和哭泣声。
“开门,开门!快开门!”
“景玉,你快说一句话啊,我的儿子…”
“来人,快来人,将这扇门给本宫砸开,快砸开!”
真的好吵…
这是宋景玉陷入无尽的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
门终于开了。
兰贵妃终于停止了哭闹,安静了下来。
瘫坐在地上的她,颤巍巍地抬头往里头看,映入眼帘的先是一股无声的液体,匀速且缓慢向她涌来,她只觉得心头一阵气血翻涌,牙关打着颤儿,顺着这股殷红的血流往上看,只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无力地垂着,兰贵妃好似连呼吸都不会了,她气息极其紊乱,已经哭干了的眼睛里面又滑落两行泪来,她强迫着自己往上看,却好似被钉住了身体般不能动弹,须臾,她整个五官扭曲在一起,极缓极缓地对上了石床上的那张脸,“啊!…”
极度绝望又崩溃的嗓音,短暂又尖锐地出现了瞬间,便随着“咚!”地一声闷响,戛然而止。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为了能通过仙考,拿到第一名的好成绩,早日下山看望娘亲,杜香草在修行之术上,愈发刻苦钻研,天蒙蒙亮便起床练气,夜晚便挑灯苦诵心法,整日里除了修行便是修行,仿佛跟魔怔了一样,诸位师兄们都笑着打趣她,“你是要成为下一个大师兄吗?”
杜香草嘿嘿一笑,继续练习。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白温却对这小丫头很是心疼。
有好几次她发现,杜香草一个人躲在海边的大岩石后偷偷抹眼泪儿,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想家很正常。只是她这样没日没夜的苦练,会吃不消的,何况修行之术要看心得和缘法,努力勤快虽也需要,但不是全部,顶着如此大的压力,怕也不利于修行。这山中也没有与她年龄相仿的女修士,白温不得不为她的心理健康担忧。
一日,她把杜香草喊来,“为师要去厄运星君的洞府做客,你且随我一起去吧。”
度厄身边的文清来自人间,看起来也是孤孤单单,怪可怜的,如花似玉的年纪,整天老气横秋的可不大好,他和香草年纪差不多,应该能聊得来。
杜香草脸上流露出些许为难,杵在原地没说话,犹豫着要如何开口。
其实她不是很愿意去,她得勤奋修练,争取早日下山,但是师尊的话她又不想违逆,毕竟师尊待她这么好,从来没有要求自己为她做些什么,她怎么好意思拒绝师尊呢?万一她有什么事要她做呢?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纠结,白温轻笑着说,“不必想得过于复杂,只是想带你出去换个环境,放放风而已。”
“为师知道你勤奋好学,但修行一事讲究道法自然,方能逍遥自在,尤其心法之事,需要慢慢领悟,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只会事倍功半。当然,你若真是不想去,也不用勉强。”
“不,师尊,我去。”
师尊说得对。
就像这些时日,她愈是克制着对娘亲的思念,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她,睡前娘亲的脸庞便总是能清晰的浮现在她面前,那种想见见不着的难过总是让她鼻头酸涩,她总是红着眼头强忍着,可忍着忍着,还是没忍住。那天回到自己房间后,蒙着被子肆无忌惮地大哭了一场,边哭边说,“娘,我好想你”,哭得肝肠寸断,伤心不已,抽噎连连,可哭完后,杜香草却发现心里痛快了许多。
师尊今日的话正好点醒了她。
她是需要修行,但也得有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