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91、第 91 章

　　这一声喊的，场外的侍卫纷纷去捂耳朵，感觉到了不能听的时候了，零头的侍卫长玄光领头去捂耳朵，暗骂元茂不是个东西，你说你说个秘密的东西，你说就说呗，你声音小一点啊，你要连累这么多人都听见，连累这么多人到时候都要丢了性命，这可不就是畜生了？

　　萧国听的不明所以，蔺文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陡然深沉了起来，而元茂已不管不顾了，跪在萧国身前急急的说着：“上次蔺文言与陈评在天牢门口发生争执，臣就多有疑惑，而后，蔺文言与公羊主事多次进出天牢，臣也让人留了心，他们，似乎在天牢中找着什么！”
　　萧国直到这时，似乎才将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想了起来，缓缓的转头看向蔺文言。
　　“华乐殿下是杨皇后的女儿，蔺文言不顾一切的迎娶了华乐殿下之后，就频繁的进出天牢，陛下，他在找什么啊！”
　　蔺文言已经知道元茂指的是什么了，心头猛的跳了跳——
　　瑞王萧有晴。
　　他迎娶萧语的本意并不是冲着萧有晴去的，不过萧有晴又的确与萧语的母后有着很大的关联，而且，他和公羊若离的确在天牢里寻找萧有晴被秘密关押之处，这个元茂兵部的事管的不怎么样，外头的眼线倒是不少。
　　蔺文言又想，元茂敢在这个时候把萧有晴抛出来，自然是笃定了只要萧国知道蔺文言用心不良，是为了萧有晴娶的萧语，甚至于，这个局布局更早，连蔺家从越州举家来王城都是为了萧有晴的布局，那么萧国一定会杀了蔺文言，谁劝都不管用。
　　那么，元茂对于当年的事，他会知道多少？
　　蔺文言飞快的想着。
　　元茂跪在萧国脚下，不停的道：“陛下！陛下！当年，‘那位’在年轻之时，多有外出游历，曾经就说过，在北面一个镇子里见欺压良善，便随手救了，也不知吏部现在都是做什么吃的，怎么审的官员品性，那位还说，随手救的那人姓氏还挺偏僻的……陛下，蔺姓，就不多见啊！”
　　这事萧国还有印象，当时正是萧戍想废太子改立萧有晴最关键的那个时候，萧有晴看着面上笑嘻嘻的，是个斯文漂亮的少年郎，实则在不停的给他挖坑，他对这个弟弟简直烦透了，萧有晴抛出吏部的问题来，就是在萧戍面前挑萧国的刺，无他，吏部都是萧国的人，因为这事，萧国被萧戍一顿好骂，所以印象深刻。
　　“你，你认识……？”
　　萧国狐疑的看着蔺文言，话到一半，不想说了，如今他年岁已长，那个名字根本连提都不想提及，只想将他遗忘。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蔺文言不能自己直接开口说不知道萧有晴，那简直就是不打自招，和贵妃方才做的事有什么区别？反正他现在还是年轻的少年时，便用这么一张颇俱迷惑性的少年脸蛋，一脸很纯真的表情看着萧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蔺文言的表情无辜且纯真。
　　萧国有些犹豫，他最近病体渐沉，时有头疼疲乏，此刻眩晕的感觉又有侵袭的迹象，他情不自禁掐住眉心，提着神，看着蔺文言，很勉强，很疲惫的问：“你，有没有……”
　　“陛下！不可说！”元茂大声喝止，“不可说出来！”
　　萧国如果将萧有晴的名字说出来，那蔺文言自然就可以为自己辩驳，元茂就是要蔺文言辩无可辩，死的莫名其妙，不甘不愿，甚至死都不能说出那个名字一个字，否则就是株连九族。
　　蔺文言沉默了。
　　不得不说，元茂这一招挺毒的。
　　蔺文言面上装的无辜纯良，心下却打着盘算，萧语培养的势力中有一伙死士，若真到万不得已之时，只能让死士将自己从法场救出去了，反正萧国的病马上就会更重，整个大商都要仰仗嫡公主萧语，若元茂和萧国真要他死，大不了他就先跑出去，先跑去凉州，投奔了萧语再说吧。
　　虽然免不了会被萧语嘲笑到头来还是要靠着她才能活命……
　　不管了，先苟下去再说吧，有命才能说其他的事情！
　　萧国看了蔺文言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抬起的手竟然放下了，隐隐约约叹了口气，似是准备就这么罢休了，元茂是萧国从小的伴读，对他的心思可以说也揣摩到极致了。揣摩一国之君的心思和想法是每一个臣子的必修课，不是只有萧语和蔺文言会这么做，元茂从小就陪伴萧国长大，对他的性情更熟悉一些，见他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
　　元茂佯作不知萧国打算放过蔺文言，跪下大声悲泣道：“臣死罪，陛下，臣死罪！”
　　“你又有何死罪？”自己以为最忠心的伴读，一叛再叛，叛他到了如此地步，此刻还说死罪，他的死罪，十条命估计都还不清了吧？萧国心里想着，竟然已经十分的麻木了。
　　元茂哭着大声道：“臣真的不得不说了！陛下，凉州战报其实三日前就传到王城了，但是陛下身子不安，臣便做主暂时瞒下了战报，想等陛下身子好些了再说的……”
　　蔺文言的心猛的一紧。
　　元茂继续在哭：“陛下！凉州大败啊！华乐殿下……殉国了！”
　　“什么？！”萧国情不自禁后退一步，这一下午轮番的打击已让他承受不住，他真的撑不住了，“语儿，朕的语儿……”
　　元茂十分恶毒的看向蔺文言，道：“陛下，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蔺文言蓄意接近华乐殿下，居心不良，又诓骗的悠乐、清乐两位殿下对他言听计从，他一直都在找那位，他的目的是什么？陛下，倘若……臣说的是倘若，假如……您身子有个什么不适的，华乐殿下战死，您的两位皇子都还幼小，您细想想，这天下的江山社稷要落入谁的手中？”
　　萧国站在原地默了一小会儿，再看向蔺文言的时候，眼神已十分默然，唤来一直等在花园外的侍卫长玄光，说了一句：“杀了蔺文言。”
　　五个字，一条命。
　　蔺文言怔了怔。
　　萧国已转向他，十分平静的说：“蔺文言，你许是知道，许是不知道，许是冤枉的，许是不冤的，这些在这个时候都已不重要了，朕不得不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如果真屈杀了你，在地府等着朕，给你一个说法。”这个年轻人，他曾经的确是欣赏的，微微叹息，“你也听到了，语儿殉国了，你既与语儿夫妻情深，无论于公于私……”他没有再说下去，微微摇了摇头。
　　因这一句，蔺文言原本想开口的，却也闭上了嘴。
　　元茂毒计得逞，双眼十分恶毒的又接着说：“陛下！蔺文言能量不小，若是在宫外处决，一来万一为他人所救，二来，万一他在去刑场的路上胡言乱语，更加不好！不如就在此地，结果了他的性命！”
　　萧国对玄光挥挥手，道：“去吧，杀了他即可，留他全尸赐还家人。”
　　此番被翻盘的太迅速，以蔺文言的机变这么一时半会之间也想不到自救之法，他按在椅背上的手指已暗暗的用力到发白，脑子想个不停，想到的都是，元茂你敢欺君，大家都在摆事实讲道理，只有你编造莫须有，你不讲武德！蔺文言还想着跟他讲一讲道理，对方却根本不讲武林道义，仗着他对萧国的了解，几言几语就将蔺文言订入了死地，换你你气不气？
　　萧语会死吗？萧语会死在凉州？
　　蔺文言就是信太阳从西边升起也不可能信这话啊！
　　这么片刻之间，玄光已走到他面前，拔出长剑，很歉意的道：“蔺驸马，圣命不可违，请你不要怪罪。”
　　蔺文言勉强牵动嘴角笑了一下，他还能怎么怪罪？
　　“驸马放心，只一瞬，属下不会让您太过痛苦。”
　　说着，玄光将雪亮的剑抵在蔺文言心口之上！
　　这个位置正好是前生萧语杀了他的地方。
　　蔺文言腿脚不能动，有口不能为自己辩驳，这一番必死之局，看来以区区人力，终不可逆天！

　　“请稍微等一下。”一声非常谦和又很有礼貌的声音，不急不躁，不疾不徐从花园入口处传来，似乎还带了轻笑。愣了的众人不约而同的一起看去，见是一名女子，身着素净的青色僧衣，头上带着佛帽，手上拈着佛珠，站在入口处的冬林森柏之中，依然有拈花一笑的犹然与清奇，她双手合十，俯身一笑，“一别经年，陛下可好？”
　　众人都在看这名突然出现的女子，唯有蔺文言看着那女子身后跟着的侍女，熟悉的双髻熟悉的蓝衣，蔺文言的眼睛一下就热了起来，跟在那名女子身后的之人是琴音！
　　蔺文言眼睛一热之后，心内又想着，琴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一直跟着萧语的吗？她现在一人在这里，那萧语又在哪里，难道，难道萧语真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

　　“芷柔……？”萧国喃喃了一句，突然激动了起来，拉着大祥情绪激动的问，“那是芷柔吗？朕是不是眼花了？大祥！朕是不是眼花了？”
　　大祥也吃了一惊，揉了揉眼睛，道：“陛下，是静无仙师！”
　　“不！是芷柔！是朕的芷柔！不是什么静无！”萧国暴跳起来，几步就要上前，可他这一下午被各种情绪连番冲击，这一迈腿，就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自古男子多薄幸，可萧家不是，萧家三名男子，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上能执江山，下能上战场，就连看起来最文弱的萧有晴，在民间游历期间，也有剑侠的称号，所以，萧家的男子，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是同样的，萧家这三男子，各有各的白月光，各有各的执念，和过不去的美人关。
　　开国的萧戍，他心里最爱的人是白苏苏，死前最想保住的也是白苏苏，他与他两个儿子相比算是幸运的，起码他直到死，他心中所爱都能陪在他的身边。
　　萧家萧有晴，他甘愿为心中所爱以身入天牢，从此之后，再不见天日，日日蹉跎着大好时光，等着死去的那一刻，昔日的王城贵公子，民间所传的侠王剑客，常年被锁链所困，现在只是一具会喘气的骷髅罢了。
　　而萧国，他有杨羽为后，他有后宫佳丽三千，四妃六美十贵人无数，眼前这名女子原名琴朵，进宫之后，萧国给她改名琴芷柔。无论是杨羽，还是元静绫，冯曲儿，萧国心中可能对杨羽除了爱还有敬重，可是爱而不得，萧国对杨羽的爱后来完全转到身上琴芷柔，他对芷柔才是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爱。

　　琴芷柔出现之后，情势再一次逆转了。
　　萧国看着多年不见的琴芷柔，落下泪来：“十年了！芷柔，你终于回来看朕了是吗？可是，朕已经老了，朕都快死了。”
　　“陛下，贫尼已入空门，这十年之间在山涧看花开花落，得了大自在才知心之所安，意之所住。”静无微微一笑，似看透世间万物的确有得道之感。
　　萧国怔怔的道：“既然不是回来看朕的，你来干什么？”
　　“陛下知道贫尼多年之前受过先皇后诸多大恩无以回报，虽说出家人不管俗尘事，但是这是我给先皇后的承诺，是我给华乐殿下的承诺！今日在此，以昔日琴妃之名，借用陛下旧情，斗胆向陛下讨一个人情，请陛下饶过此人性命。”静无持了佛珠的手静静的抚过蔺文言的头顶，蔺文言愣了愣赶忙双手合十，低头受顶，见蔺文言如此乖巧，静无也是微微一笑，对萧国说，“贫尼愿以自身相代，一命换一命，请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