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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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末，边辰意的绣房里除了丹泽尔，又来了两位客人。
是魏清秋和秦溯。
“天啊，这真是，巧夺天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些作品可以用一针一线完成。”秦溯一边说，一面拿着摄像机拍，闪光灯闪得人眼晕。
“这可不是一针一线，一幅作品至少……”魏清秋走过去，笑着对他解释。
“噢，我知道，用了很多不同的针线。来之前我查了不少功课呢，这里我看的出来，是乱针绣，对吗？”
魏清秋看着秦溯言之凿凿地指着滚针绣的地方沉默了一下。
秦溯还沉浸在兴奋里，他放下摄像机，拿着手机走到边辰意身边，三两下加上了好友。
然后就开始了友好地一问一答。
丹泽尔和魏清秋站在一边，两个人都抱着手臂不说话。
他刚刚加上他好友的时候，还是爱答不理的，发好多条消息才懒懒地回一句。
丹泽尔看着那两个低头看手机的人，脸上表情有些气不过的样子，一双蓝眼睛死死盯着某位来客。
魏清秋也盯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她本来是不大愿意带秦溯来师家绣坊的，奈何师兄明里暗里地央求，况且连丹泽尔她都带过来了，实在没理由拒绝。
带丹泽尔来和带秦溯来是两个概念。前者她可以毫无负担地充当引路人的角色，毕竟丹泽尔和她说不上什么很深的关系，向外国友人展示下汴城文化而已。但是秦溯不一样。这是她决定喜欢的人。
她不是很愿意带他来绣坊，介绍他和边辰意认识。更别说，这边是师家。
她和师家还有口头上的婚约。尽管她只把边辰意当半个弟弟，但是她未来会嫁给他，这是巷子里都知道的事实。
让巷子里那群妇人知道她带了秦溯过来，还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茶余饭后，又是一份谈资。
想到这里，魏清秋掐住了自己的胳膊。
她不想让他走近这条巷子里的。
可以粗浅地记录这里古旧的美好，但更深一些的暗处的东西，她不想让他看见。
魏清秋看着秦溯一边打字，间隙的时候还会抬头冲着边辰意看，表情认真且友好。虽然有时候秦溯也会有让她不满意的地方，但是魏清秋喜欢他，喜欢他对一切都保持适当的好奇心求知欲，对任何人都会多一份耐心与细致。他用这样的表情采访过很多人，山区的留守儿童，退伍的老兵，空巢的老人，会让人感受到他的热切但是又不会过分逾矩，刚刚好的距离。也许也正因为如此，他镜头下、笔下的故事都显得格外有温度。
魏清秋目光收回，敛眉看向脚底下淡淡的灰影。半晌，注意到丹泽尔也站在她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也在看秦溯，但是这神情绝对说不上友好。
有点奇怪。就这么站着，也有点奇怪。
“我去泡茶。”魏清秋落下一句话，就走到另一边去。
边辰意注意到身边有人走过，抬头看过去，魏清秋正往放了茶具的矮几那边走。
他冲秦溯示意一下，也走过去，在魏清秋将要端起茶壶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来吧。”边辰意说话语气是慢吞吞的温柔。
魏清秋挑眉。其实她这些年听到边辰意说话的次数不多，上次在夜市还为此心里短暂地惊讶了下。
「没事，你继续和学长介绍，这边我来就行。」她比划手语。
【检测到来自丹泽尔的深情值20点。】
“你上次不是还说我泡的茶好喝？泡茶这件事从来是主人家招待做的，你可不要和我抢活儿做。”边辰意朝魏清秋眨了下眼睛，手上已经开始动作。
边辰意是很会泡茶的，长袖半搭，动作行云流水，白雾氤氲里，长衫少年眉目如画。
他总是很适合做这类事情。魏清秋想。刺绣，泡茶，作画，这类风雅古韵之事，他从来做得格外得心应手，好像生来就是要这样做的。魏清秋就做不好，她喜欢用分数指标标排质量，用时间成果衡量效率的事。在这些事上，她才会有无限的耐心。
和边辰意在一起久了，会让她感到自己很俗气。但是她也会觉得边辰意很，古旧，木讷，就和这条巷子给她的感觉一样，给她熟悉的压抑感。织锦华美，但是无人问津的库房里堆积的布匹丝线暗淡染灰，古镇陈砖，但墙角的阴影里不知名的野草杂虫生长蠕动。很多时候，魏清秋会感到喘不过气。
魏清秋把视线转向窗边，木质的窗格是精美的藤纹框，把窗外的风景卡得死死的，厚重的棕和绿影蓝天形成对比。这是她熟悉的风景了，小时候，她也坐在这窗边，俯首绣台，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除了视觉，其他感官都没有了。灰扑扑、阴沉沉，好像要把人所有的精气神都榨出来，灌到针眼里，融入细丝中，都编绣到那些华美的绣品中去才算完。
为什么他就可以接受被安排好的命运，一眼望到头的命运，接受得这么自然轻易呢？
魏清秋的目光慢慢从窗边挪到地面，又慢慢挪上，从下往上，一寸寸打量长衫玉立的少年郎。他就像从来没什么烦心事，一直这么闲适雅致、游刃有余，两相对比，这有时会让魏清秋很恼火。
她知道，自己已经有很多他永远不能拥有的东西了，但是唯独这一点，她输得一塌糊涂且极不愉快。总觉得，边辰意要像她这样就好。
他就该出去跑，出去看，而不是坐在这绣台前，安安分分地做那些长辈所希望的。他们这些年能聊的话题算是越来越少了，魏清秋想，他就该像小时候那样，跟在她身后，安安静静，会乖巧地叫姐姐……
魏清秋看着少年泡茶的手，有些出神。倏忽身形一僵，眼睛不自在地眨了眨，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目光飞快从少年身上挪开。
一杯清茶递过来。魏清秋垂下眼，想说谢谢，又意识到眼前人听不见，张开的嘴又合上，小心去接茶杯。杯壁比预想中微烫，女孩的手刚一碰到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碰到递茶过来的那双手。
魏清秋敛眉，还是稳当地接住了。
【检测到来自丹泽尔的深情值30点。】
【检测到来自秦溯的深情值5点。】
屋里的气氛一下有些奇怪的尴尬，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了那两双手上。
“都过来端茶啊，还要辰意一个个给你们送过来？”魏清秋捧着茶转身，对着另外两人挑了挑眉。
丹泽尔和秦溯走过来，两人的手不约而同地伸向了最靠近边辰意的那杯。两人尴尬了一秒，秦溯便作出请的手势，自觉拿起了边上另一杯。在丹泽尔开始小口喝茶的时候，秦溯只是吹吹茶雾，浅酌一口。
“清秋，”秦溯忽然开口，“你在绣巷这里长大，又和辰意这么熟悉，你应该也会些汴绣的针线活儿吧？”
魏清秋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是啊，小时候也在这里和师姨学过的。”她放下茶杯，笑得很得体。
边辰意把目光落在丹泽尔的手机屏幕上。
丹泽尔这些天手语水平是上来了，但是华语还是不太行，和其他人交流手机上录音实时翻译就没停下来过。
不得不说这个翻译软件是真的不行，翻译出来话都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的，但似乎从零散的字眼里，边辰意可以大概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魏清秋有点生气了。边辰意很清楚这一点。
记忆里，姐姐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显得格外和气，礼貌得体，叫人看不出喜怒。
但是边辰意知道，她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笑得这么、标准。
上一次这么笑，印象中还是魏清秋填志愿，师慧和魏奶奶叫她改填市内学校的那次。
“姐姐没学多久的。小时候学了几天就坐不住了，还是喜欢去外面跑，这带就没有哪里是她没跑熟的地儿。”边辰意带着笑意出声。
“坐不住？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会有坐不住的时候。”秦溯有些戏谑地看魏清秋，却发现她的视线留在地板上，一点不接他的话茬儿。
“既然你这样熟门熟路，那待会儿可要带我在这一带逛逛。”他轻轻把话头转了个弯儿。
没多久，魏清秋和秦溯就告辞准备离开。
边辰意和丹泽尔也出门送送他们，但是走到廊道里瞥到一个人影，让魏清秋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
“呀，清秋来啦。”师慧还是一身婉约的旗袍，袅袅婷婷走过来，脸上挂着和蔼的笑。
“师姨好。”魏清秋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退了一步，稍微拉开了和秦溯之间的距离。他们刚刚是并肩走出来的。
“今天辰意这边可真是热闹啊。这位是？”师慧问。
“他是……”魏清秋来不及介绍，就被秦溯打断了。
“啊，阿姨您好，我是清秋的学长，我叫秦溯，”秦溯脸上带着自来熟的爽朗的笑容，“今天请她带我过来参观一下绣坊来的，没事先和您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
“也是新闻这方面的专业？”师慧瞥了丹泽尔一眼，丹泽尔立马挺直了背。
“啊，是，和清秋一样的。”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她也是个扛摄像头的呢。你们学这个，都架着相机跑，看着就专业。”
师慧抱着手，笑吟吟地看着站在一起的这一对男女。
今天魏清秋没带相机。
边辰意看着丹泽尔的翻译器，自觉有些不妙。
「妈妈，今天他还准备了去巷子周围转转呢，您可别耽误他们了。」边辰意手语比划很快。
“不留下来吃个饭？”师慧还是笑着问他们。
“不用了师姨。”魏清秋一时想不出什么推诿的借口，一晌无话。
“您太客气了，我们只是今天临时起意过来参观一下，两手空空、仓促来的哪好意思还在您这儿蹭一顿哪。下次有机会一定好好品尝您的手艺！”秦溯答过，又说了几句，扯着魏清秋的袖子离开了。
连丹泽尔都能看出来魏清秋的僵硬和不自然。
“记得明天回家吃饭啊，咱们两家人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魏姨昨日里还和我聊起你呢，”师慧冲着他们的背影微微提高了声音，“一天天的……”
女人踏着低跟，消失在廊道尽头。
在他们走后，边辰意和丹泽尔回到了绣房里。
“她学刺绣，是因为那件事吗？”边辰意收到来自金毛的消息。
“是。在我失聪之后，长辈就有了婚约的念头。他们希望能由姐姐帮助我管理绣坊，毕竟，在当时，绣坊里全是女性。”
“那为什么后来不学了呢？因为不喜欢？”
“因为我说，不需要。我说我可以做到。不管是刺绣还是管理绣坊。”
边辰意感觉到侧脸被柔软啄了一下。
他听不到吧唧一声响。
“Darling，我真的一天比一天更爱你。”丹泽尔说完这句活，欣赏眼前的少年脸上一点点爬上红霞。
他看到长衫少年红红的耳垂，又俯身凑过去亲了一下。
“你别在……”
“别什么？”
那双蓝眼睛忽然凑近了，目光四目相对，视线都带着温度。
边辰意目光有些躲闪，往窗边看了一眼，还是一如往日的竹影，宁静清雅。
“没什么。”他白皙的脸红红的。
“刚刚师慧说明天一起吃饭，我可以去吗？”丹泽尔编辑消息。
“那，你明天晚上，还留在我家？吃完饭可能就没车了。”
“那太好了。”一只金毛在边辰意颈窝拱啊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