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华胥与云五》月见云苓

38、洞天隐月，苍龙濯世

　　宽厚的手掌缓慢地拍着舜兮的脊背，少女的伤重之势在皮肉间凸起的椎骨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怀中的少女身躯因为情绪的爆发不断颤抖着，应星低垂着眸静静聆听少女的言语。

　　心仿若要化成水般，流淌而下。应星将头轻轻靠在舜兮的头顶，感受着兮兮的痛苦与纠结。

　　是他让兮兮为难了吗？应星闭上双眸，薄唇紧抿，神情略微有些委屈，可是明明是兮兮你自己承诺的，要陪他走完这一生啊。兮兮，你后悔了吗？

　　他是什么时候明了自己的心意的呢？或许是阳光明媚的一日，他见到少女的一瞬，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那里的背影，以及只是轻轻的一个抬眸，就让他忘却了周身的一切，徒留耳旁砰砰砰心脏跳动的声音，他感受着自己的心向着少女不断坠落，也欣然接受这个结果。

　　他可不像某些人，抑制自己成为了习惯。从前他从不觉得自己的人生短暂，现在却忍不住让时间慢些再慢些。

　　他还未好让她听一听，这颗为她而剧烈跳动的心。

　　“兮兮。”应星手搭在舜兮的肩膀，感受到怀中人稳定下来，动作轻缓地将舜兮从怀中放开，少女脸上还带着泪痕却已经睡了过去。

　　带有薄茧的指尖将少女脸侧的发丝拨到一旁，抹去淡淡的水迹，应星站起身将舜兮抱起，红色的锦绳从座椅上蜿蜒而下。他步伐沉稳地走到门口，打开门的一瞬，门外的阳光倾泻而下，照了二人一身。

　　门外等待的众人或站或依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过来，然后一同上前挨个探过应星怀中舜兮的生命体征。

　　“这样下去，恐怕事情不妙。”白珩摸了摸舜兮的耳后，微弱的脉搏让她担忧。

　　其余几人敛目，对白珩的话不可置否。舜兮情绪波动越来越大了，陷入梦魇之时从三月一次，变为了一月一次，她们还听兮兮提起过成年劫，道心碎裂，修炼方向，一桩桩事都横在兮兮的眼前。

　　她们无能为力，只能在舜兮滑向深渊时拉她一把，也不知什么时候可能就拉不住了。

　　众人想起这个可能的结果，眉眼间都笼罩上一层寒霜。

　　几人中一个冰雪化成的分身悄然碎裂，变为一片片冰蓝色的冰晶落了一地，折射出一道绚烂的彩虹落在一旁的树叶上。

　　不远处，白发剑士携满身风雪踏步而来，红眸坚定，一身凌厉的剑意还不曾消弭。

　　“把舜兮交给我。”镜流眼神凌厉，以不容反驳的语气通知应星。

　　风吹动庭院中满地的银杏叶，太阳高悬，冰晶缓缓地地融化，化为圆滚滚的水珠，将大地滋润。

　　镜流垂眸看向昏睡的舜兮，沉迷于困顿可不是好习惯，兮兮。

　　舜兮刚刚苏醒时，便听见耳边刷刷的剑鸣声。刺耳的兵剑交击声不绝如耳，舜兮睁开眼睛的一瞬，就看到一个寒光凛冽，还带着血光的剑刃向她袭来。

　　舜兮的眼睛一瞬不受控制地变为竖瞳，剑刃还距离她一段距离就被一把黑沉的剑格挡而来，随之而来的是剑刃划破血肉的刺啦声。

　　“醒了。”镜流在战阵中杀退来敌，直视前方，对肩膀处盘绕的金色小蛇说道。

　　舜兮对于自己变为小蛇一睁眼还是如此激烈的场景，脑子中有些犯懵，但是躯体熟悉了战场的氛围早早地就做好了御敌的准备。

　　“呦，睡美人终于醒了？”空中飞舞过一艘星槎，狐人少女稳稳地站在其上。星槎上下左右晃动，少女的脚犹如生了跟，不曾有丝毫变动，手中仿若随意般拨动着箭弦，带有红光的箭矢脱离而出，目标明确地极速飞出。
　　箭落在敌营中，不带敌人反应，哄的一声爆裂开来，升起剧烈的黑烟。而造成这一情况的罪魁祸首早就驾驶星槎飞远了，徒留敌人无可奈何地看着星槎远去，愤愤不停。

　　白珩驾驶着星槎，拐着弯，嘴角笑意满满地从舜兮面前而过还眨了眨眼，紫色的发飘扬。带有笑意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兮兮，要不要来感受一番？”

　　“白珩。”镜流孤身一人深入敌阵，挥剑将敌方战阵冲开一条口子。

　　“来了。”星槎从高空而过，将敌阵快要合上的口子再撕开一条裂缝。与此同时，口子中间爆发巨大的声响，红光闪现，爆发出猛烈的气流，只听着哀嚎声不断，烟尘散去，徒留一个巨大的深坑，死伤无数。

　　白珩与身后巨大的金人遥遥相望，高兴地打了个响指。操作金人的匠人嘴角带着畅快的笑意。

　　辰矢小队的众人紧跟其上，与镜流打着配合，口子被越撕越大。敌人的战阵犹如被打散的棋局，已经不能阻挡云骑的攻势。

　　这只尖刀千百年间从未失手。如今有人配合的基础上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云骑，随我冲阵。”镜流嘴角上扬，剑尖直指敌首，声音昂扬。

　　“杀。”杀声震天，云骑军齐刷刷地挥舞手中的阵刀，战阵步伐整齐，互相格挡配合间冲杀凌乱的敌阵。

　　镜流也挥剑重新冲入战阵，将本就零落的战阵冲的更加零碎。

　　一段时间后，镜流停在高空中，星槎拖着白白的尾线，一个刁钻的拐弯悬停在一旁，星槎内笑得灿烂的白珩伸手递到镜流肩膀旁，舜兮懒洋洋地看了一会儿，滑倒少女的胳膊上，白珩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兮兮金色的尾巴尖。

　　下面的战阵井然有序地将盾牌叠起，众人像是在等待什么，而逃跑的敌人也死命的奔跑，仿佛身后有死神在追。

　　“洞天隐月，苍龙濯世。”一声不容忽视龙吟响彻九天，天空中站着一位不大的身影，但他的周围是几乎占据了半边天空的青色苍龙不断盘旋着，敌人见此更加爆发一般奔跑，还有些丢弃了武器徒然地坐着。

　　某个瞬间，苍龙从那个身影旁奔涌而出，席卷着着冲向了敌阵。

　　潮水过后，一切平息。

　　“那条龙是不是很好看。”白珩一边说着，一边手指不老实地想要摸金蛇的小脑袋，白皙的手背上有几道红痕，却依旧冲着目标而去，被尾巴抽了一次又一次也不放弃。

　　“兮兮，尾巴给你摸，就让我摸一下呗。”白珩软了声音，目光真诚地道。

　　金黄色的小蛇听到此时，尾巴一摆就溜到了一旁镜流的肩膀，仿若不放心又半缠在镜流脖颈上，那双蓝色的蛇瞳清棱棱地注视白珩。

　　见白珩没有想要抓她的想法，舜兮闭上眸，气息收敛，整体就像镜流带着的一个黄金璎珞。镜流给了个白珩一个眼神，白珩耸了耸肩，熄了想法。

　　敌人已经解决，是时候鸣金收兵了。

　　军营处，应星和丹枫正交谈着，丹枫递给应星一件物品，听到白珩与镜流的交谈声，二人一同回头看来。

　　“镜流这是你的战利品吗？”应星注意到镜流脖颈多出的璎珞，调侃地问道。他的手中是由持明一族巧匠建造的护臂，应星利落地收起，打算回头再看看持明一族的锻造技术。

　　镜流嘴角笑起“对，我的战利品。”她特意在我的两字加重了语气。白珩在一旁噗地一声笑出来，乐不可支。她走到镜流身侧，挑了挑眉道“你说这个啊。”

　　白珩分辨着二人的面色，嘴角的笑弧已经压制不住，声音清脆有力地道“这是我们两人的战利品。”

　　应星感觉不对，目光望去时只见整体没有一丝缝隙的金色璎珞一个顶端裂开了一条缝，蓝色的瞳孔动了动，默默地对着他，眼中带着无奈。

　　对于将自己看做战利品的应星，舜兮张开嘴，恐吓般对应星展现在阳光下寒光闪闪的尖牙。她看起来就那样像装饰物吗？

　　白珩用手比划道“兮兮，现在你才一扎长。”白珩拇指与食拉开，比划到舜兮面前。兮兮现在这样的动作没有半点威胁力，倒是可爱至极，尖牙还没有米粒大呢。

　　白珩还特意地在舜兮面前晃了晃，不是说蛇的眼神都不好使吗？看，她多贴心。

　　舜兮对于面前晃来晃去让人眼晕的指尖，忍无可忍，一个弹跳嗖的一声蹦到一旁丹枫的身上。丹枫一向身着宽袍大袖此时倒是方便了舜兮，她从丹枫交叠的脖领处努力地钻了进去，丹枫平整的胸口处瞬间起了一个包。

　　只见那个包变换一番，一个金色的小脑袋又从脖领处钻了出来。她疑惑地看了看几人，又蒙蒙地钻了回去。只见那个包从胸口处一路平移，最后摊成一个长条出现在丹枫的胸口。

　　三人一时哭笑不得。变小的人舜兮似乎被本能支配，小小的脑袋里除了吃就是睡。谁要是打扰她，她就要咬谁。

　　丹枫面色平静，舜兮不曾反应过来之际就被丹枫移到了臂弯处，宽袍大袖完美地遮挡住了舜兮的身体。舜兮瞬间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惊醒，一口咬在了丹枫的胳膊处。

　　咬死你个大坏蛋。丹枫的鳞片防御力很高，舜兮一时无法。只好听衣袍外几人的交谈。

　　白珩依旧笑着，却有点咬牙切齿“龙尊大人事务繁忙，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镜流表示不妨再打一架，正巧几人都有空闲。

　　应星一时懊恼自己没分辨出舜兮，又很快地收回神加入战斗“饮月，你族中的龙师们好像要找你主导祭祀奠仪呢，想必到时候你分身乏术，无暇他顾。”

　　丹枫态度从容地与其余三人交涉，“我想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不是吗？”暗处，骨节分明的手正轻轻地按住手中乱动的小蛇，小蛇被治住身体，随着时间，嘴咬得越来越狠。

　　舜兮尾巴被丹枫缠在他的指尖，金色盘旋其上，像一个小小的戒指，不过舜兮只知道她不能抽人了。

　　小小的蓝眼睛中满是愤恨。收缴了她武器的人都是大坏蛋。

　　舜兮不大的脑袋中火苗渐渐点燃，可恶的丹枫，你快松开我。

　　“你放兮兮出来，让她自己重新选。”几人异口同声地说着。

　　路过的云骑纷纷好奇地伸长了耳朵想要听几人在说些什么。

　　丹枫一如既往的淡定，“她睡着了。”　全然不顾自己臂弯处的牙齿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