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少年》闻暻

1、第 1 章

　　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
　　下午两点，车子准时开了过来。
　　如记忆中很多个阳光很好的，而殷言正要出去上学的午后一样，微微飘来的风，明媚而热烈，夹杂着阳光下的眩晕和家人身上光影的不真实。
　　复杂的情绪交织着殷言的内心。他忍下复杂的情绪，与送别的人群互相挥手说着再见。
　　从孩童到少年，从少年到二十四岁。
　　这一幕又一幕的场景混在一起，如梦幻泡影，如露亦似电。
　　即将出发的旅途，未知的一切，拖着重重的行李孤身前往。二十四岁的年纪，迷迷茫茫，孑然一身，无所依托，无处诉说。
　　时代的喧嚣，少年不可置否的骄傲。
　　离别如流水一样缓缓经过，安静，寂寞，默不作声。带着迷茫，带着期待，殷言上路了。
　　事实上，他的人生总是在离别的路上，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跨度遥远。殷言有些烦闷地将车窗降下来了一些，盯着车窗外忽逝而过的风景，卷带着不热不燥的清风打在殷言漂亮的有些苍白的脸上，不由得激荡起心底难以言表的情感。
　　近日里难以理清的情绪这会正汹涌地朝他袭来，司机大叔活跃了下车里阴沉地有些尴尬的气氛：“小伙子，你有些emo啊，失恋啦?”
　　“嗯”殷言简短道。
　　“嗨，没事的，年轻人嘛，下一个会更好。不过你长得这么帅，不应该啊。”
　　殷言又“嗯”了一声，似不想继续说下去。司机见状也没有再开口打扰。
　　他不是一个不能被挑不出毛病的人，他总是有很多异于常人的行为和想法，浪漫主义，理想主义，真爱至上，不切实际的文艺青年......都是别人给过他的评价。
　　可这些被窥见的冰山一角的评价，放在他身上，准确也不准确。
　　“到达目的地附近，请提醒乘客带好提包等随身物品，本次导航结束。”
　　殷言看着浦东国际机场这几个醒目地大字，然后起身拿了行李，打开车门，从后备箱里拿出了行李箱，往进站口的人群中慢慢走去，一身休闲装，黑色宽松短袖，一条灰色短裤。发丝自然随意。戴了一副落日橘的黑框眼镜，绕是一个普通男大学生的打扮，穿在他身上也很有味道。
　　进站，排队，取票，托运，安检，找登机口，落座。殷言熟练地走完这一系列的登机流程。
　　手机的微信上又弹出了一条未读，是殷母发来的。
　　－殷言，听说你离职了是吗？怎么回事啊？那工作不是挺好的吗？
　　－打电话你也不爱接，发消息你也不回，你去哪了啊？
　　殷言输入“飞机上，我要关机了。”对面秒回。
　　－去哪了啊？
　　殷言输入“深圳”，他不想让家里人操心，于是营造出一种他很好，有朋友可以接风洗尘，互帮互助地表象。
　　－是去找那个男孩?
　　殷言没有再回复，把手机关机了，放回口袋里。他忽然就很难过。
　　是的，“那个男孩”，上个月，也就是离职的前一个月，“那个男孩”还说让殷言过去找他，两个人一起工作生活，互相有个照应。可离职的第二天，“那个男孩”就不接他的电话了。
　　很莫名地，殷言猜不透，也没有力气再猜透了，他们在一起三年多了，分分合合很多次。殷言已经记不清这到底是第多少次了。这次以这样的方式收尾，二人都默契的没有再联系对方。有些分手甚至不用直接说出口，双方就已经明白了。这也算是长久以来，殷言和陆易哲在一起的默契了。
　　每次都以为是结局，可是总是还会有后续。
　　一个电话，一句软话，见一面，接个吻……问题虽然不能被解决，但两个人都不会再那么痛苦了。可是这一次，他不想再做一个爱情的奴隶了。
　　可能需要硬生生地把一个人的所有喜欢全部耗尽，才能走出来吧，殷言又陷入了各种各样的回忆中。
　　“忘了吧”殷言悲哀地想着。这段感情几乎快要了殷言的命。
　　下了飞机已经是深夜凌晨时分。桂林的机场设施老旧一些，殷言找了个手推车，连手推车都有些锈迹斑斑的，估计也用了不少年头了。
　　殷言把行李放了上去推着，机场不大，工作人员的南方口音也都挺重的。
　　一个人，一个从未来过的陌生的旅游城市，那份说走就走的旅行带来的新鲜感总算给他糟糕透顶的心情冲淡了不少。
　　打开手机，很多消息一个个地都跳了出来。他打算先不理会。找个地方住下再说吧。到这时他才发现，目前他在的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农村。
　　农村就农村吧。殷言一般走路一边划拉着手机，三下五除二地就订好了一个物美价廉的酒店。
　　当下就要打车过去。十月份的南方夜晚，气候还有些闷热，殷言点了根烟，在路边站着抽了起来。刚刚还人来人往地机场，这会一个个进入不同的车子，去往不同的地方，已经鸟兽散完了。
　　机场地面很多拉客的，用着浓重的口音的普通话问他要不要坐车“帅锅，出租车，你要不要啊？打表的。”
　　对付这种拉客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告诉他:“有人来接。”
　　“哦哦哦哦”
　　殷言继续抽烟，打开手机软件，看见司机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心里一万个草泥马飞奔而过。
　　不过自己好像也没有一定要在什么时候到达哪里，殷言来这个小城市，连他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
　　就当殷言要在手上点“放弃等待”的时候，一个广西桂林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我在6出口，你在哪呢？”
　　“9出口，再往前面开一点。”
　　“快一点，这里不能停车。”
　　“再快也需要时间啊。”
　　“行行行，你快点吧。”
　　到了地方，果然不出殷言所料，是个实打实农家小院。前台也没人，再走近一看，原来是趴着睡着了。
　　“住宿!”殷言喊了一声。
　　“自己扫码入住”那人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额，好吧。”
　　殷言放下行李，坐在老式沙发上实名登记着，大厅很小，一眼就能打量完，旁边有一个步梯，墙上一些老是的花鸟画，装修不算新，也不算旧。不过殷言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房间干净就行。公共区域只要没有人随地大小便都与他无关。
　　“房间在六楼，旁边楼梯上去。”
　　“我操!六楼，好吧。”殷言懒得再说一句话。
　　“你定的房间就是六楼的。”
　　殷言没接话，兀自拖着行李箱一步一个脚印地上去。
　　“呼!终于到了，602……哦在这。”一个靠近楼梯的房间。
　　“我操!!!！这这这这什么玩意儿啊？这简直就是诈骗吧？”
　　殷言看了看自己手机上酒店房间的照片，又看了看房间。
　　他投诉了。
　　投诉归投诉，该住还是得住。
　　殷言最终还是住了，长途跋涉地，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把行李搬下去了。胜在便宜。殷言在心里安慰自己。
　　毕竟他短期不打算工作，现在的每一笔开销都是只进不出。能不上班就不上班，他根本没心情，也提不起精神去上班。况且他才毕业一年，平时开销没有节制，所以他手里真没有多少存款。
　　殷言从29寸的黑色大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床上用品覆盖住原有的。
　　房间狭小，唯一能够行走的空间也只够一个人出出进进。不过卫生间还算干净，就是有些老旧，殷言拿起电热水壶，去卫生间洗漱台上接了一壶水烧开，浇到了门把手，水龙头开关，马桶沿边等所有需要接触到的地方。
　　并且他从来也不用酒店的毛巾和洗浴用品，所以殷言感觉情况真的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除了有点害怕。
　　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半了，他不敢睡觉，感觉那个破锁一拽就开。万一这是个黑店……那自己岂不是……
　　又困又睡不着。殷言下去买了瓶矿泉水，边走边喝，到了房间后已经剩个空瓶子了，接着他又打开了闲鱼和安居客，他打算在广西旅居一个月左右，就在市图书馆附近租个单间或者公寓。他现在就是什么也不想干，哪怕是浪费时间，只要不主动去联系陆易哲，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进步了。
　　短租房只要找一找还是可以找到的。
　　“莫家街，可短租，一个月起租，房租一个月850，电话……”殷言收藏了这个房间，打算明天电话过去问问。看照片是还行，不过……实际上，谁知道呢？
　　凌晨四点半，困意浓重，如海浪般向他袭来，眼皮越来越重，看着看着殷言就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恰巧回到高中时光。如梦似幻地坐在操场的秋千上，故地重游，时光之刃隔着重重岁月复又劈在了殷言的身上。中间怎么样就不说了，关键！他竟然他梦见了陆易哲吻他！
　　“操！怎么又想起他了！”这才一天不到。
　　殷言再次深刻地发现——忘掉前任果然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摸到枕边的手机，殷言眼皮睁开一条缝，十点半。还能再躺一会，困的要死，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往事便像放电影般在他脑海一幕幕倒退放映。那些人，那些事……
　　他闭着眼睛，喃喃道:“都在这里了”“都是他”“我全部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