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吾名恣谑

9、第九章 鲜花篇（上）（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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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索尔达和顾凌帆真讨厌，不就是画个像嘛，不就是想要留下他们的一些东西嘛，一个个倔的跟牛一样，烦人。

　　坐在画室的时候，我真的有一种欲望，我真的好想把我给霍索尔达画的那幅画撕掉，撕得粉碎。

　　他那时候的笑，看不出发自内心，只有被迫和痛苦。

　　即使次日顾凌帆对我说，他想让我帮他画像了，我也不愿意再画了。

　　何必呢，搞得好像我要强迫他一样，

　　不是，谁稀罕给他们画画啊。

　　烦人。烦人！

　　那时候我就坐在画室里，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火红的火烧云，带着一点残辉余烬，悲壮的落幕。

　　——

　　后来，我给蕊蕊画了画，蕊蕊倒是很开心。“还是头一次有小姑娘给我画画呢。”她捏捏我的脸颊，“谢谢我们的小莎莎啦。”

　　那一天，阳光柔和，花香正逸。

　　我听见鸟鸣声声，秋蝉的落幕曲，和那落叶的无声。

　　只有蕊蕊，和我。

　　就像灵感迸发，我突然觉得脑海里出现了很多意境：绚烂的凋零，虚无的新生，纷杂混乱中静谧的你我。

　　仿佛这个世界不会变。

　　这一幅画，我很快就画好了。看着手里的完稿，头一次觉得，这好像比之前几次都要好，仿佛这里面有了一些自己的东西，比以往的那种写实画像要多了更多的东西。

　　“莎莎很棒哦。”蕊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她稍微侧了侧身子，俯下头来看画像，我好像感觉到，她有几缕发丝落在我的脸上。“进步很大，而且画的我好好看啊，背景也很有韵味哦。有一种秋风里的悲伤，却很有希望啊。”

　　蕊蕊居然和我想的差不多！内心狂喜！

　　“蕊蕊老师，我把这幅画送给你，你愿意收吗？”我感到自己有些紧张，这是第一个，我这么喜欢一个老师，不太想让她拒绝。

　　“好啊，谢谢小莎莎，我会好好保存的。”

　　那种喜悦的笑，发自内心。

　　——

　　为烈士、先辈扫墓，是佩德罗夫学院从二年级开始的传统，每学期都要起码组织一次扫墓，为逝者默哀。

　　每学期，都是从高年级开始，最后是二年级扫墓。

　　清晨，蕊蕊让我们全都身着只有黑色或白色的衣服，每人再带上几朵野菊花。

　　野菊花是学校里种的，那时大片的花圃里一片橘黄，风吹动，浪潮滚滚。现在，被采摘的不剩几朵了。剩着的几株野菊花，在风中孤零零的。

　　我的心中莫名有种落寞。

　　有人看见了光秃秃的土地只剩下梗茎，笑了。

　　还是一群人嬉笑。

　　他们好烦啊。心里有一股无名火窜起，我总觉得，这种氛围，应该是沉寂的、严肃的，为什么要笑？！

　　“你们能不能别笑？这样不太好吧？”我忍不住了，开口制止。

　　“怎么，关你什么事儿，不能笑啊？”无所谓的语气，带着点不屑。

　　我不想扰乱秩序，只是压着心情，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激动。

　　“去扫墓不应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吗？你觉得这样笑合适吗？”

　　“我有笑扫墓吗？没有啊，是这片花真的很好笑啊，你自己看啊，光秃秃的，是不是跟秃顶一样？”她回过头看着一些人，“你们觉得呢？不好笑吗？”

　　有人附和了。

　　“拜托，真不是我故意，我笑点本来就低，没关系的。”那个女生，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拳头硬了，一腔怒火被点着，我狠狠地瞪着她，她只有无所谓。

　　我想动手了。

　　身后有人拉住我的膀子，是霍索尔达。

　　“别激动，先安静的扫完墓，回来再解决这件事。”他背后还拦着一个顾凌帆，此时也是黑着脸，无声地看着他们。我没见过他这样。“你也不想吵着安息的逝者，对不对？回来解决。”

　　他说的有道理，不能打扰逝者安息。

　　——

　　墓园很大，最前面的是几座魔法师的雕像，能放在前列，那必然是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师的刻像。

　　我们要去墓园的两部分，先是去祭奠魔法师墓碑，然后去烈士陵园。

　　我们认真的朝每一尊墓碑鞠躬，碑上有他们的名字，他们的生平，那些我们在历史书上看见过的人们，我们用历史书见证了他们的一生。

　　没有感觉多么的恐怖，没有那种死亡的落寞，他们给人的感觉，和蔼可亲，可尊可敬。

　　全程的人群都是安静的，没有人笑。

　　烈士陵园很大，其中还有很多无字碑。

　　“尽管我们国家已经用尽全力去了解每位英雄的生平，但仍然有那些无名英雄的伟绩无法追寻。我们只能尽可能的把他们的尸骨带回，让他们，回家。”

　　“而有些人，我们无法找回他们的尸骨，就只能向他的家人要一些衣物，立衣冠冢。”

　　“如果连家人都没有的话，就只有空碑了。”

　　“他们是英雄，为我们带来了岁月静好。作为被庇佑的人，我们不该忘记他。这是我们作为一个瑞德人的根本。”

　　空旷的墓园，一排排一列列整齐的墓碑，很少有墓碑上能刻着人物的生平，多数只有寥寥数语，再无记载。

　　推动历史进步的尘埃，最终落于土地，重回故土。

　　幸亏，我们还没有忘记。

　　我们一排一排的走着，有时还会遇到一些同来扫墓的人。

　　他们大多已经失语，只有哭泣和沉默。

　　这种压抑我不喜欢。

　　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得这么做。

　　不能让他们被遗忘，不能因为压抑就放弃。

　　因为这是爱我们的军人。

　　因为这是我们爱的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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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然回头，看见身后的顾凌帆在颤抖，他在抑制自己的情绪吗？

　　我看见他的双拳握的很紧，青筋暴起。脸色难看的不行。

　　我突然举得，当悲伤，尊敬，混在一起，就是是他这幅模样。

　　霍索尔达无言地看着，只是走在他前面，留下一肩角抵着顾凌帆身体。

　　不打扰他的情感流露，不嘲笑，给别人留足空间。这是尊重。但又害怕他出问题，抵着他，这是朋友的关爱。

　　我有点担心顾凌帆的状态，放慢脚步，等着霍索尔达。

　　离他就差一步距离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了声音。

　　这是我们最近新学的‘无声对话’，我还不太会使用，但是霍索尔达会，我是知道的，不过因为初学，距离上有很大限制。

　　所以刚刚，我正好想去给他一点暗示，让他主动进行无声‘无声对话’，没想到，他居然预判了我的想法。

　　“刚刚经过的那几座墓碑，是新建的，你看出来了吧？”脑中声音顿了顿。

　　“那是……顾凌帆认识的人，或者说，很熟悉的人。是他父亲底下的军人。”

　　“刚刚在那边扫墓的几个人，顾凌帆都认识。是那些逝去的，应该说是叔叔们吧，很年轻，的家属。”

　　“其中还有一个，年龄很小，就二十岁。顾凌帆假期还见过他。”

　　“因为最近，不是有一些边境上的国家挑衅我们，肆意非法过境。”

　　我瞬间明白了，也突然一瞬间想起了。顾凌帆，他是黄金三大家族之一的赫尔墨家族，他的家族是国家御敌大将，有那么多的军队。

　　他的父亲是率兵出征的将领，顾凌帆又是男孩子，不受世俗性别偏见，当然会去训练场上呆着的。

　　那些扫墓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我们，他们认识顾凌帆，却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难过到极点了吧。

　　白发人送黑发人，妻子送丈夫，小孩子，连爸爸的面都没有见过。

　　我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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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手上最后一株野菊花送掉，祭拜完每一尊墓碑，天色，已经黯淡了。

　　我看着残阳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心中莫名有种恐惧。

　　是对死亡的恐惧吗？

　　——

　　慢慢地离开墓园，我有点恍惚。

　　恍惚中听见一句男声。

　　“真是的，搞什么啊，走了一天了，累死我了。”他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不是，死就死了呗，这能跟魔法师比啊，他们为我们而死，保护百姓，这是他们的荣耀。”

　　“别讲了，老师还在呢。”一个女声。

　　“在就在呗，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而且她那么忙，怎么可能听得见啊。”

　　一阵哄笑，男男女女都有。

　　显得非常不合时宜。

　　有不少学生侧目，我也回过头，在人群中，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早晨那个胖女生。

　　他们好像注意到了视线，反而更肆无忌惮了。

　　我想上前制止，然后发现，绝大多数人只是沉默的望着他们。

　　哦不，是冷眼盯着他们。

　　那个男生好像有点尴尬，因为他压根闹哄不起场子，就他们四五个人笑，其余两百多个，就是严肃地看着。

　　估计看地他心发慌。

　　我头一次意识到，原来沉默，是最好反击。

　　集体的沉默，有时候也是巨大的力量。

　　同时，我能感受到，人群的脚步加快了，后来才突然发现，大家是急着离开墓园，准备离墓园越远越好。

　　跨出墓园的门口，也没花多长时间。

　　那个男生好像不服，旁边的女生也不在跟着他，可能是觉得丢了面子。最终又在嘴里使劲嘟囔，好像这样能体现他的英雄气概。

　　“我也没说错啊……”

　　“我来告诉你，你错的究竟有多么的离谱。”顾凌帆大步上前，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凝视着他。
　　两人身高并不差多少，但是顾凌帆因为一直锻炼，看上去比那个男生有力的多。

　　“怎么啊，我错哪了？那些烈士拼死拼活为我们争取来的美好生活，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开心地笑吗？”

　　有些反胃，我只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你可真会强词夺理啊。”顾凌帆也是冷笑，阴冷的我从来都不认识。

　　霍索尔达也上前，站在顾凌帆旁边。依旧用他那深褐色的眸子，充满不屑地看着男生。

　　“开心地笑，我现在笑的也很开心，你看出来了吗？这是那些英雄为我争取来的，你同意吗？”

　　男生不说话，有些语塞，但仍然在嘴里说“你这能算笑吗。”

　　声音越来越低，以致最后，没有声响，因为，一只有力的手，攥成拳，挥了下来。

　　那是，顾凌帆给了自己一拳。

　　出乎意料的结果。

　　我知道顾凌帆不会随随便便打人，顶多是示威。却从没想到是这样。

　　他这一拳很狠，半边脸开始微微发肿。

　　“这不是啊！他们想要守护的笑容是什么？是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争所困。是人民可以享受静好岁月，不受自然之苦。是那些孩子，可以受到家里人的爱护，不会长大突然发现，自己没有父亲了。”

　　“是为了那些老人，可以膝下有儿女，子孙后代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那才是开心地笑。”

　　“明白吗！那是你，在佩德罗夫里面学习，跟同学聊天打闹时候的笑！”

　　他的手，直指男生胸襟。好像要把他提起来。

　　“然后你知道他们为此付出了什么吗？”

　　他收回手。

　　“你觉得是很简单的一条生命吗？是那种你以为你现在都不怕死的生命吗？”

　　“多好笑啊，明明生命本身就很值得珍贵，却被你说的一文不值。我现在告诉你，他们付出了比生命更贵的东西，他们为了让你的家人，你的生活幸幸福福。他放弃了自己的年迈的父母，放弃了感情很好的妻子，放弃了自己懵懂年幼的孩子，放弃了家里人的牵绊，放弃了让他们快乐。”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想一想，假如你的父亲，你的兄弟，为了你口中那种认为他们的死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的人，去放弃了你，奉献出了生命，你会怎么想？”

　　“你难道不会觉得心寒吗！”

　　掷地有声。

　　“你想吸引女生注意，可以啊，你换种方式吸引，再去满足你那种无聊的自尊心。开烈士的玩笑来博取他人的关注，这就是你第一个错误。”

　　“第二，在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优劣之分。你会魔法，你能学习魔法，这是你骄傲的资本吗？这不过是你那老天给你的一点狗屎运，让你有机会去过上另一种生活，给你更多的选择，你还骄傲上了。”

　　“每一位战士，从来不会因为他们的人数比魔法师的人数多上大几十倍就变得不重要，他们有血有肉，铁骨铮铮，担负着自己身上的责任，甘愿当可以推动历史的一粒尘埃，才能让你可以安安全全的站在这里。”

　　“你不知道，他们那纯粹光荣的灵魂，不能用你这种畜生的话语来诬蔑。”

　　男生被说蒙了，
　　顾凌帆转身，不再看他。深晦的眸子望向远方，看不清情绪。

　　他站在墓园门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走回来时，眼神冷冷地看着那群人，尤其是里面的胖女生。

　　我追着目光看过去，
　　注意到了，她还是一脸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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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学校的这一路，没有人说话，都很安静。

　　第二天，蕊蕊来上她的文学课，但是我赌，她会跟我们聊天。因为这堂是大课，昨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说起来，我还是挺难以置信的。原来，我们有这么多人在这一点上是这么严肃对待的啊。

　　心里好开心，感觉充满了希望。

　　大家，好像全都成长了。

　　再想想，就连第一学期那种莫名其妙的恋爱也少了许多。

　　阳光照在前途上，人间郎朗。

　　蕊蕊进来了，没有穿她之前喜欢穿的米白色外套，那件衣服衬的她很温柔。

　　今天是灰色和白色系，让人觉得清冷，胸前别了一个红色胸针，小小的，像精致的玫瑰。

　　她开口：“今天想和大家聊两方面的事情。一是，国家、人民；二是，死亡。”

　　“我相信，昨天大家第一次去扫墓，肯定会有很多的想法。我也知道，这里面还出了一点状况，但是我没有插手，因为大家做的很棒。”

　　“你们维护了逝者的尊严，也维护了自己的底线。这是很多大人已经做不到的事情了，但你们做到了。”

　　“在经历过社会之后，你们可能会变很多，但我希望，这一点，勇气底线，不要变。”

　　“烈士，为国捐躯，为我们带来和平。我们，享受和平，对他们进行缅怀和铭记。”

　　“那么你说，什么样的缅怀才算有效的？”

　　沉默里，没人说话。

　　他们为我们而死，我们纪念他们而活。这是我与他们互相爱着，互相保护着。可是，怎样才能算是珍惜呢？

　　“首先，肯定是要严肃的。嬉皮笑脸是不尊重，逝者的灵魂也是光荣的个体。你的严肃和尊敬与笑点高低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将二者混为一谈，混淆视听，这很无耻。”

　　“然后，就是内心怀着敬意。缅怀，不需要你去摘多少朵野菊花，放多少贡品，说多少次感谢。他只需要你明白：‘谢谢你，我会珍惜，我不会忘记，我会努力。’”

　　“铭记并化悲痛为希望，是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要做的事情。”

　　“也是，最好的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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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提示：建议搭配小时代主题曲纯音乐《时间煮雨》或者电影深海片尾曲《再见深海》一起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