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鱼神君他咬钩了》宴萤

19、下世

　　引血槽上的雨水如珠玉般的滚入空兰的衣襟：“你如今犯下滔天大错，我与父亲难以护你周全，你……”空渊的声音颤抖，几乎说不下去。

　　轰——隆，暴雨下的更急了。

　　“不如自作了断，也可护住空家的名声，不至于落个人人唾弃的下场。”空渊心一横，把剑柄递给空兰。

　　“不要……”空兰全身发抖，不肯接下，空渊的手掌覆在他的手上，他强迫他握住了剑柄，三尺青锋缓缓下压，剑锋渐渐逼近了颈侧。

　　“兰儿，闭上眼睛……”空渊俯在空兰耳边，语调颤抖：“你走后……倘若不能平息君上的怒火，那么我和父亲也会随你而去。”

　　“哥哥！”空兰哽咽得说不出话了，看着最爱的家人逼自己去死，诚然自己的罪过唯有一死，可这是哥哥，此种心境，令他难以承受。

　　“不要！我不要死！”他发了疯地推开空渊，后者一时躲闪不及，手中的长剑不慎擦过眉尖，划擦出一道血痕。

　　“哥，我……我不是……” 空兰惊慌失措地站着。

　　空渊一个猛扑上来，手指死死的拽着空兰的衣襟，力气大得连指节都发白了：“空兰！你给我听好了！”

　　混杂着漫天的暴雨，他们站在血红色的电光和轰隆的巨雷声中：“记住你的选择，永远记住你的选择！”空渊大声吼叫着，声音几近沙哑。

　　空兰被吓得呆愣愣地站着，一向清澈的眸子像是失去了生气，整个人泥塑木雕一般站着。

　　夔龙云水玉璧不过是君上的一块佩饰，偷就偷了，还回去就是了，碎就碎了，大不了赔上自己一条命。

　　赔命，多么轻轻松松，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可真当空渊把剑架到他的脖颈上，恐惧一下子击溃了空兰，他没由来的开始退缩。

　　平日里他所知道的小聪明，他所有展现出来，孩子的俏皮和娇憨，皆挡不下一把由亲哥砍过来的长剑。

　　见着空兰如此模样，空渊眼中的光芒渐渐淡下去，直到变得晦暗冰冷：“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的弟弟，海司官没有背叛高阳岛的弟弟。”他蓦地松开手，转身，决绝离去。

　　“不要！”空兰一把抱住了空渊的袖子，后者的脚步顿了顿，他毅然决然地提起长剑，从踏进高阳岛的那一刻起，他发誓所效忠的，并为之付出生命的是蓬海众生，是阆山金麟殿的主人。

　　就算是自己的亲弟弟又如何，别无妥协！别为妥协！

　　他缓缓举高起长剑，正欲割断衣袍。

　　“渊儿！”但见花园中一个人影冲了上来，空境施法打下空渊手中的剑：“雨急风冷，你们两个不好好在屋内呆着，在这耍什么刀剑？”

　　空渊踉跄退了一步，冰冷的视线先是落在父亲苍老的脸上，继而又扫到空兰抱着自己袍袖的那双手，眉间的血落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怎么弄的伤口？”空境近了才瞧清楚，急从怀里掏出一方灰色的锦帕，捂着空渊的伤口：“伤口都淌血了，还站在这里淋雨，谁教你这样不爱惜？”

　　空渊垂眸不肯说话，空兰眼神呆滞，身体不停地发抖。

　　福伯的伞急急遮了上来，身旁的侍从又去扶空兰。

　　等到空兰站起来，空境才发现小儿子脸上的巴掌印。

　　他并未说什么，一只手握着一个儿子的手腕，强拉着两人往屋子里走。

　　忽地从院外冒雨闯进来一人，他见着空渊急忙跪地喊道：“司官，不好了，阆……”他见院子人多，当即转了话锋：“族长命您速去阆山金鳞殿！”

　　去金鳞殿？只有君上宣召的人才可进入阆山金鳞殿，为何是族长宣召？空渊见那人穿着飞羽蟠纹服，当下挣开父亲的手，疾步往外走。

　　空兰怔怔地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而在空渊跨出院门的一瞬间，他突然冲了出去，朝着空渊的背影大声喊着哥哥，而空渊脚步都曾犹豫一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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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鳞宫，这座象征着蓬海权力的宫殿，坐落在阆山的山顶，它担着“金麟”的水名，宫室之内却处处雕画着太阳、祥云、凰鸟，只因它是朗粼送给原珏殿下的礼物。

　　就仙宫而论，金鳞宫占地不过一百多亩，除却朗粼这个主人外，金麟宫华美的宫室内，所居仙侍、神兽不过一二十人。

　　万年来孤悬阆山之顶，这儿一成不变风景，总有种孤绝冷寂的美。

　　待空渊乘着白虎赶到巍峨的宣鹊门时，海族族长、五大长老、昭悬司主官师杭和风司官，另外有四位将军和八位仙辖官，已等候多时了。

　　大约半柱香前，海族族长发现金麟宫角楼上的金辰珠晦暗不清。

　　这珠子系着高阳岛和君上的神脉，三千年来未有任何异象，就连厄离大战那般生死存亡之时都未有任何闪光。

　　怎今一场雷雨便出事了，族长遂叫上五大长老去金鳞宫拜见君上，一行人刚踏入阆山地界，所有的一切变得奇怪起来。

　　原本灵气漫溢的阆山上一片死寂，守在宫门的四位护军无端端消失了。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从高高的宫墙内飘出来，族长心下大骇，当即召集了岛内所有上阶仙官。

　　当最后一位仙官空渊踏上青阶，族长见人已到齐，遂用羽熙仙册打开金鳞宫的大门，众仙官一齐进入金鳞宫内的玄武场。

　　此际暴雨初歇，天色灰暗，可视不过五丈以内。

　　众仙踏上湿漉漉地玄武场，龙台将军狐疑道：“奇怪！为何如此空寂？”

　　师杭突然“咦”了一声，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玄武场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座四四方方的台子，那台上悬挂着一块楠木匾额，名曰“五耀台”

　　众仙走到五耀台下，哪知景随步移，须臾之间，整个天际电闪雷鸣，青黑色的浓云翻涌，一束一束的红雾从高高的云层流溢下来，铺漫在五耀台上。

　　但见一位翩翩少年站在红雾中，那人的面目有些模糊，群仙看得并不真切。

　　瞧那身形衣饰，绝不是君上，或者金鳞殿中的任何一位仙侍。

　　两位长老欲上前探究，脚步刚踏上五耀台，兀地一阵强光击来，他们直被打退了三丈远。

　　少年的身影一闪而逝，如梦似幻，仿若镜中窥影，水中捞月，转瞬碎了。

　　“什么妖孽，竟敢在阆山撒野？”场下众仙登时怒了，海族族长口念仙法，在台上布下十二天辰法阵。

　　霎时，五耀台上阵法飞旋，灵气肃杀。

　　少年仍是翩然而立，丝毫没受到灵力的威慑。

　　空渊正要攻上五司台，不料被龙台将军一把按住肩膀。

　　说是迟那是快，昭悬司主官师杭连同风司官旷伯攻上金麟台。

　　只见那少年袖中飞出一朵拳头大小的蒲公英，旋即白伞散开，洁白的绒伞飘飘扬扬，倏地化为无形的风，飞速震入两人心脉。

　　两人颓然落下五耀台，口吐鲜血。

　　台下群仙愕然，既然困杀阵——十二天辰法阵困不住他，那就用缚杀阵——二十八金奎阵，他们齐声盘坐在地上，口念仙诀——网天诛地。

　　传说二十八金奎阵由青莲师祖教授给原珏殿下，曾在厄离大战初期压制了邪魔一百一七日。

　　虽说高阳岛的群仙，没有原珏殿下那般深厚的内力和修为，但是缚杀一般的妖魔鬼怪，还是绰绰有余的。

　　空渊掌中分化青兰笛，正要施法加封最后一道金奎，红雾忽地散去，那少年无端端的消失了，但见朗粼阖目躺在五耀台上。

　　他面目苍白，口角凝着血块，似是沉睡了。

　　“君上！”海族族长率先奔上五司台，朗粼由护体神光罩着，旁人并不能触碰。

　　“怎会这样？”众人不敢轻举妄动，纷纷看向族长。

　　而族长喉中发出咯咯的声音，他颤抖的手指指向角楼，众人一齐望向金辰珠，那珠子竟闪了闪，瞬间熄灭了。

　　众仙大骇，须臾之间，朗粼的神形开始消散，金色的鳞甲一点点飞逝，直到破甲翻天槊也消失了。

　　空渊伸手探去，指尖一片虚空：“这……这！”

　　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一位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走了进来。

　　那人走过玄武台，踏上金麟殿九十九级金阶，只见他面南盘膝而坐，手中筹策摇了三摇，抛于象板之上。

　　“众仙不必担心，君上渡劫个天劫，暂时下世去了。”他高声说道。

　　众仙望向他，龙台将军大声问道：“赤木星官，您说的下世是何处？”

　　赤木星官闭目不语。

　　风司官是个急性子，又问：“在人间否？”

　　“非也！”赤木星官拈须摇头。

　　“在妖界否？”

　　“三十三日天劫，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赤木说罢，乘风而去。

　　众人欲追，金辰珠莫名从檐顶滚了下来，只听见“啪”地一声，一股萧杀的寒气以碎珠为中心，飞速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众人见状不妙，纷纷使出法术驱散寒气，然而涓涓细流，怎能抵消滔天大浪。

　　“是寒戈！都别用内力……”师杭尚还未说完，全身已被冰封，其余仙人亦是如此。

　　须臾之间，所有人包括整座金鳞宫都被三尺寒冰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