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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没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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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就是早就已经料到了,所以才将衣服穿得这么整齐。
怕是根本就是在房间里等着人来吧。
见事情败露,萧珽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他没沈末那么讲究,随便找了个干燥的地方,抓了把草往那一丢便坐下了:“你之前也说了,他肯定有找人查我们的身份,而我这个七皇子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这几天早早便做好准备了。”
他笑着看着沈末:“你衣服不也穿得很整齐吗?”
沈末懒得理他了。
地牢的出口只有一个,冰冷潮湿,且这里的灯也格外昏暗,人在里面,几乎感受不到时间。
“你真的不坐?”萧珽又问沈末。
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一直站着的话,着实有些诡异。
沈末不语,只是在萧珽身边找了个位置,皱着眉头坐下了——
没办法,这里就只有萧珽身边的位置稍微干净点。
而这个地方本就荒凉,两个人都不说话之后,除了地道里呜呜的风声以外,便安静得有些渗人。
萧珽没事做,双手环胸,靠着墙闭眼准备睡觉。
然后他就感受到了来自旁边的灼热视线。
这视线绝对算不上友好,硬要说的话,其实能称得上冰冷。
但萧珽没什么反应,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安逸地睡过去了。
他当然知道沈末在想什么了,因为如今这个场景,于沈末来说很是被动——
也是他一手操盘。
沈末定然是有底牌的,他想看看沈末的底牌是什么。
如今二人被关是困境,他要是不拿点东西出来,自己不会救他。
沈末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
果然。
“殿下下一步想做什么?”寂静中,沈末清润的声音响起。
萧珽睁开眼睛,把头靠在墙上,转头同沈末对视。墙壁渗着水泥的冷硬,和他方才与赵守拙争吵时近乎沸燃的情绪截然两样。
他总是非常乐忠于给人一种割裂感,去欺骗别人,控制别人。
“你这么聪明,猜一猜呢。”萧珽笑着,似乎是意有所指,“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沈末沉默片刻,问:“许文渊去哪里了?”
这人失踪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因为全部的人力都集中在治水上,这个人似乎已经被遗忘了。只偶尔有城南的百姓们会过问一句,但也并不能问出什么。
许文渊失踪得实在是有些蹊跷。
萧珽不说话,沈末便明白了。
“你送他出城了。”沈末没用疑问的语气。
这原本只是个很模糊的想法,毕竟在沈末的视角里,萧珽没有把许文渊送出城的理由。
不管是许文渊的身份,还是做这件事情的目的。
他知道的有关萧珽的事情太少,所以这只是个一个猜测。
但似乎猜对了,因为萧珽点了点头。
倒是让沈末有些意外,不过这也说明,萧珽这个时候确实有和他谈判的意愿。
他又道:“殿下在浣江城,有很多手下。”
萧珽这次却没回应他,他笑着,但眼底的笑意并不明显:“我说做人哪有这样的,谈判的时候,不应当是有来有回吗?你问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了,那接下来就该我问你了。”
“……”沈末垂眸,“殿下想问什么?”
萧珽便看着他,又看他被弄脏的裙摆。
“清风山庄少庄主,被灭门之后不想着报仇,反而要去京城走自己的仕途。”他问,“你自己听这合不合理。”
沈末张嘴,想说什么,但萧珽打断他:“江湖之事不涉朝堂,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他日就算是你成为一人之下存在,也没法为你死去的家人做什么,相反,真的要报仇,有钱就可以,走仕途这条路显然是多余。
你若是想说,等你位高权重了再替你家人报仇,这种话,便可以收进去了。”
所有的理由都被堵死,沈末难得无言,他同萧珽那双写满了“我赢了”的眼睛对视在一起,不知道怎么说,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于是他清清楚楚地听见萧珽笑了一声。
刚开始只是轻微地笑了笑,到后面越笑越大声,听上去似乎是肚子都笑疼了,也没个要停下来的意思。
听得沈末又皱起了眉头。
萧珽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他压根没见过沈末吃过瘪,谁若是惹了他,决计是要还回去的。
所以这个时候,他一副没话说的模样就格外新鲜好笑。
萧珽觉得这怪不得他。
待到萧珽笑好了,他理了理方才不小心被自己压到的衣服,稍微正经了一点:“游新坊这个组织,近年来的风头很大,我先前在京城的时候也听过不少次,很多人都喜欢在那里买消息。”
他朝沈末看过去:“但这个组织,没听过还会帮人灭门。”
一旁的沈末看样子其实不太想理他,但显然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我也觉得蹊跷,但以我现在的能力,我查不到什么。”
他说着说着眼神又冷下来:“殿下应该还没忘,我还在被他们追杀。”
确实,对方一路追过来,而且很有可能在浣江城本就有眼线以及预备杀人的人手。
那这么说来,小小一个浣江城,势力盘踞还真是错综复杂。
以萧珽为首的暗卫、京城诸位皇子派来的眼线、追杀沈末的游新坊、以及赵守拙背后的人。
各怀目的,但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
顺着沈末的思路走……他实在是太聪明。
“不要转移话题啊沈公子。”萧珽也不是什么会被牵着鼻子走的角色。
本质上他和沈末很像,知道对方不好糊弄,但也不会因为对方不好糊弄而不糊弄对方:“平日里呛你一句都会被你呛回来,你不可能是不为自己家里人报仇的性子,京城里,有可以替你报仇的人吗?”
他似乎是在思考:“可你一个连雪都没见过的人,能在京城认识什么王权贵胄?”
沈末确实没去过京城,他的一生都很透明,就在清风山庄里。
若是以复仇为主线,沈末如今待在他身边是为了躲避游新坊的追杀,那进京定然也有目的。
只是这个目的萧珽暂时想不出来,他微微偏头朝着沈末看过去,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些什么。
却和沈末直勾勾看着自己的视线对视上。
萧珽:“……”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他屁股挪了一下,想要离沈末远一点,片刻后,他躲开沈末的视线,试探性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带你进京吧?”
真是敢想啊,他的美丽生活从逃离京城的那一刻才刚刚开始,现在跟他说要他回去,这和发癫有什么区别。
“我不。”萧珽直接了当地拒绝,“我进京不上赶着找死吗我一个废物皇子。”
他说着说着甚至开始摆手:“你死了这条心吧。”
沈末侧过脸不再看他,声音很平淡:“一个人骗人的最高境界,便是将自己也骗进去了。”
萧珽没回。
“殿下玲珑心思,倘若真的参与夺嫡,江山未必不能得手。”沈末朝着萧珽靠过去,即使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他声音依旧小得只能他们两人能听见。
他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厌恶情绪:“你那个废物亲爹,本来就该让位了不是吗?既然人人都能做皇帝,那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地道内咽呜的风声像是谁在哭,此刻围绕在二人周围,说不出的阴湿紧张。
沈末本不是一个轻易泄露自己情绪的人,他和萧珽的伪装不一样,在他的身上,更多的是无法被看穿的隐瞒与隐忍。
但此刻,他周身的那层罩子似乎有点破了。
好半天,萧珽扭头,直视沈末的眼睛,声音也沉下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近乎是鼻尖对鼻尖的距离,霎时间的回应很容易拉回人的理智。
沈末盯着萧珽冷漠的眸子,垂眸往后退了一些:“我知道。”
“你很讨厌如今的皇帝。”萧珽并不是在问。
“是。”沈末回得很快,“非常讨厌。”
萧珽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为什么?”
但几个呼吸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人彻底冷静下来。
“他在位期间,除了京城以外,还有什么地方能过上好日子?”沈末反问,“浣江城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他冷笑:“今帝荒淫无度,世间百姓无人不知,且民间税收苛刻,但也没见粮仓是满的。”
听起来就是对当今皇帝的不满,并且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萧珽深深看了沈末一眼,并没有继续往下追问。
他知道自己已经问不出沈末什么东西了。
但有件事情他必须强调一下。
“这个皇帝呢,人人都能做,但是独独不能是我。”萧珽很是认真,“我不能做皇帝。”
沈末一愣,下意识蹙眉反问:“为什么?”
“因为会死人。”萧珽伸手指着自己,“我会死。”
沈末:“……”
“你知道吗,皇帝,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事情一大堆还得试探这个打压那个。”萧珽摇头,“都忙成这个死样子了还得去后宫制造后代。”
他脸上的表情堪称惊恐:“你不懂,真的不懂,脑子有泡的人才会想着去当皇帝。”
说得有理有据,某一瞬间,沈末都觉得以自己要被说服。
“你是因为不想做皇帝才想办法来这里的?”沈末问。
萧珽笑着点点头:“我唯一一次主动驴我亲爹,怎么样,是不是很聪明。”
他看起来那么开心,不像是假的。
沈末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了点。
这有超出他的认知范畴,毕竟萧珽是他知道的唯一一个不愿意当皇帝的人。
但他也有点好奇:“你怎么让皇帝把你送来这里的?”
说到这个话题,萧珽觉也不困了,肚子也不饿了,满脸只剩下对自己的欣赏:“这个便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沈末蓦地打断他。
萧珽啧了一声,随后又狡黠地笑了。
“我当街把刑部尚书儿子的鸟打废了。”
沈末:“……”
他没想问,但防不住萧珽硬要解释:“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鸟。”
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