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渡命（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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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他们提前在张也竹的前胸后背都放了血包，道具也做了手脚，不是真的扎下去。
张也竹装模作样地吐出一口血，血浆顺着嘴角淌下。
袁氏一直盯着他面前的碗，直到盛了满满一碗的血，又吩咐“青萝”：“倒在太子娃娃身上。”
姚小月依言照做，全程绷着表情把碗端起来，倒在殷子施的那个布娃娃身上，血液一点点渗透全身，直到整个娃娃全部变红，袁氏心情才逐渐好了起来。
她走上前，用自己的帕子把“殷子施”好好地包起来，然后看了眼一动不动，被“穿心”的张也竹，便对其他人轻描淡写道：“都处理了。”
“小哲子不用跟着了，帮青萝红萝处理后事。”
三人低头恭敬道：“是。”
等一路目送袁氏离开院落，几人才松了口气。
张之兰连忙上前查看师兄的情况。
“师兄？你没事吧，刚刚我动作有些粗鲁，没呛着吧。”张之兰掏出手帕，擦拭他嘴边的血浆。
张也竹自己把身上的针给拔了下来，咳嗽两声：“还、还好。”就是这血浆有点齁咸，还有点甜，他差点没忍住一口喷在皇后身上……
杨聂雨上前把另一个布娃娃拿起来，拔掉那根绣花针，啧啧道：“真可怕啊……”
演了大半天的太监，杨聂雨声音一时半会还没变回去，捏着嗓子说话。
姚小月上前拍拍他，说道：“杨兄，该从角色扮演中出来了，还有，事已至此，至少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咳咳，那是，我们现在去找太子吧。”杨聂雨提议道。
“不用。”不属于他们之间的声音突兀地蹦出来。
姚小月和杨聂雨惊疑，四处张望，只见殷子施从隐蔽处缓缓出来。
“子施？你怎么在这？”杨聂雨问他，“难道刚刚你一直跟着我和皇后？”
殷子施点点头，说道：“嗯，我不放心。”
接着他看向杨聂雨手里的布娃娃，问他：“聂雨哥，能把这个娃娃留给我吗？”
杨聂雨看着手里的娃娃，迟疑了一下，但迎着殷子施渴望的眼神，还是给他了，并叮嘱他：“拿着吧，别被皇后娘娘发现了。”
“放心，我会收好的。”
姚小月探头问殷子施：“你要这个干嘛。”感觉怪不吉利的。
殷子施笑笑不说话，虽然这布娃娃被做出来的初心是坏的，但他也没有任何能留作纪念的东西，只有这个，还能和皇兄挂点边。
“今夜你们就带着皇兄出宫吧。”
“那当然，不过你不去见他最后一面吗，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宫里。”杨聂雨问道。
殷子施看着手里的娃娃，捏了捏，抿着嘴不说话，随后又释怀地笑了笑，拒绝道：“不了。”
在姚小月等人走之前，他将脖子上的挂坠拽了下来，交到杨聂雨手里。
那是一只小骨笛，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静静地躺在杨聂雨手心里，刚从殷子施身上取下的骨笛，杨聂雨甚至还能感受到温热。
“这本就是皇兄的东西，因为小时候的一些因缘巧合，被我收着，现在算是物归原主吧。”
杨聂雨看着他，这个自重逢以来，嘴上时时刻刻挂着皇兄的人，似乎真的长大了，以前因他一直担着“太子”的名头，明明是个爱玩的人，却要强迫自己稳重，待人谦和。
进京以来，殷子施一直愁眉苦脸，基本没有不皱眉的时候。
现在这个少年，好像真的像一个太子了，杨聂雨见他舒展开眉头，如释重负般的放下肩膀。
“跟皇兄说，他自由了，可以去外面吃好吃的了，可以自己养小猫了，可以、可以……”
这个刚过完十二岁生辰的少年，眼圈开始泛红，说话也哽咽起来，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告诉自己，他是一国太子，不能如此软弱。
“替我对皇兄说一声生辰快乐，多谢。”
殷子施接着补充：“还有，他一直没有名字，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和他有关的过去基本被我母亲抹消掉，我只知道他的生母姓阮。”
“让皇兄跟着母姓吧，殷家对不起他。”
殷子施怀揣着布娃娃，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着与他们道别。
而姚小月等人回到藏着小殿下的地方，见他还乖乖地待在她画的圈里，双臂抱着腿坐在地上，一直看着门外。
见他们回来了，他才缓缓站起来，但没有走出那个圈。
姚小月见状，还没走近就隔空喊他，“小殿下，快来！”
小殿下这才离开，等人出了圈，地上光圈逐渐消失。
几人趁着夜深人稀之时，通过提前踩好的点，顺顺利利地将小殿下带出了宫。
只是在离宫前，小殿下又回头看了看这个困了他十二年的地方。宫墙之内朱楼碧瓦，宫墙之外烟火人间，晚间的风顺着衣襟吹进小殿下的脖子里，但他丝毫不觉得冷。
可能是天越来越暖了吧。
姚小月从储物袋里掏出之前用的斗笠，给小殿下戴上，他这幅样子跟他们走在街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人贩子呢。
京城里有夜市，还是有不少人出摊，姚小月看见一个手艺人画着糖人，想起小殿下今天也过生，就买了一个超大的糖人，是龙形的。
“小殿下，生辰快乐。”姚小月掀起一角斗笠，把糖人递进去。
斗笠的白纱被一只白皙秀气的手掀开，透进一丝光，一个龙形糖人钻了进来。
小殿下愣愣地看了一会，才伸手接过，轻轻咬了一口。
好甜。
张之兰等人也在一旁祝贺他，“对哦！小殿下，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几人围在他身边说着祝福的话，欢乐的气氛让小殿下弯弯眼，不禁笑了笑，深吸一口气。
宫外的空气真的不一样。
奔波一天，大家疲惫不堪，姚小月回到客栈倒头就睡，杨聂雨则是回了自家杨府。
小殿下暂时被交给张也竹，两人同住一屋。
一夜无梦好眠。
次日醒来，姚小月出门就看见洗的白白净净的小殿下，因没有合适的换洗衣裳，穿的是张也竹的衣服，袖子有些长，被他挽了起来，下摆都拖在了地上。
小殿下正在和张之兰他们一起吃饭，早上张之兰出去逛了一圈，买了几个饼子回来，没想到小殿下好像格外喜欢吃，这一会就已经吃了两个了。
张之兰给他舀了一碗米汤：“慢点吃，别噎着。”
这一大清早，天边也就刚刚破了晓，红日露了一半。
但早上很冷啊，姚小月自然接过张之兰给她舀的一碗米汤，手贴上去的一刻，喟叹一声。
“说起来小殿下还没有名字呢。”姚小月喝了一口米汤，又看向正吃着饼子的小殿下，“小殿下，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或者，对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印象吗？”
小殿下抬起头，思考了一会，摇摇头。
唉，小殿下还未周岁呢就遭此大难，自己哪知道名字，而皇后为了“渡命”扫除障碍，将有关于他的东西全部抹掉，一时半会，他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去称呼他。
总不能在大街上一直叫着“小殿下”吧？
姚小月和张之兰就此讨论起来，张之兰说道：“不过太子说让他跟着母姓，姓阮。”
“那名取什么呢？”张之兰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用筷子夹着咸菜吃。
她看了看还在乐此不疲啃着饼的小殿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总不能叫他饼饼吧。”
闻此，小殿下倒是抬起头，眼里亮亮地看着张之兰。
张之兰愣住，试探性地又说了一遍：“饼饼？你喜欢这个，是喜欢吃饼，还是想叫这个啊？”
小殿下举了举手里的饼，又指了指自己。
“阮……饼饼？”姚小月迟疑地喊出来。
小殿下开心的点点头。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捧腹大笑起来，张也竹还算矜持，只是脸上挂着笑，并不像张之兰和姚小月那般夸张。
小殿下见他们笑得如此大声，还以为是在笑话自己，便缩了缩头。
姚小月连忙解释：“不是在笑话你哈哈哈哈。”
“是因为觉得很可爱！”
“对啊对啊，阮饼饼多可爱啊！”张之兰附和道，就是不那么符合皇家的高大上名字罢了。
可爱？
小殿下探出头，似乎是理解他们的意思了，又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吃饼了。
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欢快的语调融在他们的有说有笑之中。
“你们在笑什么啊？大老远就听见了。”
杨聂雨像是只麻雀一样，从窗户外飞进来，扬起的风惊走一群鸟。
“我们在给小殿下取新名字呢，现在取好了，叫阮饼饼。”
“啊？阮饼饼？”杨聂雨咂摸着后面两个字，是哪两个字，又看到他手里拿的饼，别是他想的那个字吧？
堂堂皇子真的不取一个好听点的吗？
姚小月对他指指点点：“小殿下喜欢就好不就行了？”
那确实，杨聂雨赞同的点点头。
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姚小月还没问出是谁在敲门，杨聂雨就先屁颠屁颠地跑去开门了。
来者是个熟人，李悬。
“李大叔？你怎么来了？”姚小月好奇问道。
杨聂雨将李悬领到阮饼饼面前，对着他们解释说：“我想让师叔来看看他资质怎么样，能不能进我们清萧宫。”
好哇，这是趁机招新吗，杨聂雨你小子真不厚道！
杨聂雨接受到姚小月的眼刀，摸了摸鼻子：“嗨，姚姑娘，总得考虑小殿下以后的去处吧，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就寻思着让他进我们清萧宫里，好歹也有个照应，不然就是跟着你们闯荡江湖。”
李悬点头示意，算是打了个招呼，就上前替阮饼饼看了看根骨，片刻后，遗憾摇头：“对于清萧宫来说，不适合。”
杨聂雨失望地叹了口气，幽幽道：“真不巧啊。”
姚小月问：“你们清萧宫还挺严啊，这可是皇子诶，你们居然不收。”
李悬接话：“向掌门说明情况，我们自是能带走他，但门规收徒严格，按资质论事，如果把这孩子带到清萧宫，可能会被很多弟子视为外人，寄人篱下。”
姚小月没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看了看眼里清澈的阮饼饼，她可不想再见到他被束缚在哪个地方。
鸟儿冲破了牢笼，就是要放开翅膀自由地徜徉在天地间。
姚小月：“那就让饼饼跟着我们。”
张之兰点头如捣蒜：“附议！”
“你们愿意带着他，感激的应该是我。”杨聂雨万分感谢地对几人行了一礼。
李悬在一旁适时插进去：“他嗓子有些问题，应该是被某种汤药长年累月灌坏的，还有一些心理方面的问题，但能治好。”
“我让聂雨传信于师门，让炼药堂开点药送来。”
“那就多谢二位了！”姚小月连忙起身感谢，阮饼饼以后就是要和他们一起的小伙伴了，能够得到帮助，她自然是开心的。
“别谢啦，把小殿……饼饼托付给你们，劳烦的是你们。”杨聂雨取下背着的包袱，放在桌子上，“喏，这是我给小殿下准备的衣服，他的身形和子施大差不差，就是瘦弱了些。”
姚小月伸手翻看，没什么东西，就是几套干净的换洗衣服，再往下一翻，摸到了一个坚硬又薄薄的东西。
“咦？”
姚小月拿出来一看，是一封信，拆开后才发现是太子写的，大意就是感谢他们，还送了些给皇兄用的“盘缠”，以及答谢他们的“三百金”。
不过因为金条携带不方便，则全部换成了银票，加起来总共有八千两，全部压在信纸底下。
张之兰看见银票，欣喜若狂：“这是什么？银票！这是什么？银票啊啊啊啊啊，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杨聂雨在一旁笑他们：“虽然皇后没有付那三百金，可子施记得呢，怎么样，厚道吧？子施还说日后不够用了，可以书一封信送到京城来。”
太厚道了！姚小月高兴的要流泪。
太子，你是一个很好的太子！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渡命（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