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庄主的小纸人》凇玉敲石

10、公义坊（四）

　　张之兰咽了一下唾沫，抬起手颤抖着指着面前的景象。

　　“这……这些人还活着吗？”

　　姚小月走到一个比较近的人身旁，用手探了一下鼻息。

　　“别怕，还活着。”

　　张也竹也去帮忙，发现人都还活着，就是不知道他们身上犹如鬼魅的黑气，是个什么情况了。

　　“黑障。”小路秋又发话了。

　　“少庄主，您今天不日理万机了吗。”

　　“还好，不算太忙。小心点别染上这东西。”

　　这世道总有不太平的时候，黑障源于人们内心的欲望，无论人妖仙魔，不分敌我，都被黑障所困。

　　长久以来，甚至有人奉其为道，为祸世间。

　　世界各地自然也有正义之道，拔地而起，只为降妖除魔，清除黑障，还这世间海晏河清。

　　可黑障是除不尽的，人的欲望，宛如一个无底洞，所以也有各大门派联手抵制，玉弦山庄也算其一。

　　所以我们少庄主的担子，可不小。

　　“看起来是有人故意去引诱他们，来滋养黑障，这种东西吸收了也能用，邪功。”

　　姚小月听着玉路秋给她注解，顺便简化讲给张之兰他们听。

　　“原来这是黑障……”张之兰脸色发白，甚至额头上开始密布细汗，怪不得刚刚从一进门，她就浑身不舒服。

　　张也竹见她异样的神情，心下一惊，连忙将张之兰打横抱，退出门外。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掏出手帕为张之兰擦去额头的细汗，握住她发抖的小手，此刻变得有些冰凉。

　　姚小月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跟上去，见张之兰整个人虚脱地躺在张也竹怀里。

　　“怎么了这是？”

　　“小月姐，师妹她，不能受、受黑障侵袭。”张也竹此刻心焦不已，语速也比往常快了一些。

　　“我看看。”小路秋从她怀里挤出来。

　　姚小月此刻也很是着急：“快快快。”

　　小路秋跳下来，用他单薄的小手搭在张之兰手腕上，把了一下脉，又跳上前去看了看她的眼睛。

　　“幼时受黑障冲击过，导致的体虚，体内甚至还有一些黑障残留，确实碰不得一点黑障。”

　　小路秋跳回姚小月身上，问她：“之前给你的清心琼浆还有吗？”

　　“有！”姚小月连忙取出来，这东西确实好，喝了她都能上山打虎。

　　姚小月取出一瓶，放在张也竹手里。

　　“这是清心琼浆，应该能暂时压制她体内的黑障，你若信我，就喂她一点。”

　　玉瓶温凉，张也竹拿着玉瓶，思考片刻，便打开瓶子，一点点喂给张之兰。

　　他信，凭这几天和姚小月的相处，这是个正直之人，还帮助他和师妹不少。

　　怀里的张之兰悠悠转醒，体温也渐渐回升，张也竹喜出望外：“师妹！”

　　张之兰感觉嘴里被喂了什么，什么味道都没有，但是喝完，体内像是被微风拂过，很是轻盈。

　　张之兰伸手捏了捏张也竹的脸，咧着嘴笑：“我没事，师兄你眼睛都红了，不会要哭鼻子了吧。”

　　“你，别、别开玩笑。”张也竹揉了揉眼睛，有些别扭的移开眼。

　　“都、都是我不好。”师父明明交代过他，要好好照顾师妹，可刚出来没多久，就让师妹遭了罪。

　　张之兰叹气，知道师兄又在自责了，张之兰挣扎着起身，安慰师兄：“不怪你，我们都不知道黑障是什么样的，谁也没想到那跟炭烧的烟，就是黑障啊！”

　　姚小月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我们好像空气……

　　小路秋：……别带我。

　　姚小月：“我有一问。”

　　小路秋：“准奏。”

　　“她受黑障侵袭变这样，那屋里的一群人……怎么办？都会这样吗？”

　　“不会，他们是自身欲望产生的黑障，可以驱散。这个姑娘是被别人故意打入黑障，就很难办了。”

　　——-

　　公义坊的事处理完，姚小月暂时将张也竹二人安置进客栈，就又回去处理那群被黑障所缠绕的人。

　　“有劳了。”姚小月将一封信递给信差。信差接过信就驾马离去。

　　公义坊里的人太多，她一个人没法解决，玉路秋让她写信给负责管辖这片区域的门派，让他们下派些弟子来处理。

　　姚小月看着信差的背影感叹：“没想到，我们竟用如此朴素的方式传递信息。”

　　她还以为会有更快捷的方式，比如，千里传音，一面可以通话的镜子什么的……

　　玉路秋：“高效的手段也有，但是要钱，你非要用的话也行。”

　　比如玉弦山庄盛产的小纸人，也有专门拿来通信的，但是一只就昂贵不已。

　　姚小月打哈哈：“朴素好啊，朴素令人感到亲切！”

　　几人因将公义坊的事情告破，让城中百姓大为称赞，在路边吃饭都要多送俩菜，可姚小月不是那占便宜的人，该给的钱一分不少。

　　张之兰喝了几天的清心琼浆，身体好转不少，虽然还有些浑浑噩噩，但能自由行动了，不至于一直晕在床榻之上。

　　他们师兄妹二人之前住在破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虾米，也没有储物袋这等法器，都是背着行囊的。

　　张也竹去破庙里将行囊背了回来。

　　在正城多待了几日，来做收尾工作的门派弟子也陆陆续续地赶来了。

　　“真的是抱歉，没想到受我们管辖的范围，还出了此等恶劣事件。”来人穿着一身红衣，一脸歉意地行了个礼。

　　“我等都是焱落门的弟子，不知姑娘贵姓。”

　　焱落门？好耳熟。

　　“在下姓姚，姚小月。”

　　“姚姑娘真是年纪轻轻就能一人有所作为啊！”

　　“哪里哪里，我也只是打个头阵，一个人哪能独挡，后面还得仰仗各位。”

　　那弟子见姚小月腰间挂着的一排小纸人，不禁询问：“难道阁下是玉弦山庄的人？”

　　“嗯？你怎么知道？”自己也算是玉弦山庄的人吧。

　　“嗨，看姚姑娘腰间的小纸人，可是上品法器，而当今世上，唯有玉弦山庄能盛产此等法器，能一下子拥有这么多的小纸人，要不家底雄厚，要么就是和玉弦山庄有着不菲的关系。”

　　“说起来，我们焱落门也和玉弦山庄有些生意上的来往呢！”

　　那弟子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见解。

　　想起来了，就你们焱落门的小崽子烧我家欧阳核桃是吧。

　　姚小月默默吐槽，又开了内部通话：“这是上品，那你的那个小路秋，是什么品质的啊。”

　　“极品。”

　　“那我呢？”

　　玉路秋那边突然陷入良久的沉默，不再言语，耳边只有焱落门弟子的叨叨絮语。

　　姚小月也没再追问，玉路秋不想说的话，追问八百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

　　焱落门的弟子在正城待了半月有余，将黑障祛除完，放那些人各回各家。姚小月也摸鱼了许久，见正城逐渐恢复，走上正轨，她也打算去往下一个地方探索。

　　近几日她和焱落门的弟子来往，倒是收获不少的信息。

　　譬如什么天灵地宝现世的洞府，哪家门派又开了比武大会……

　　不过姚小月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她就向焱落门等人打听打听，有什么繁华之地，可一去宴赏。

　　“京城啊，各国家的京城当然是最热闹的！你要是出来游历的，京城值得一去。”

　　也是，首都自然是最发达的地方，而且可以见到皇帝诶！

　　姚小月觉得一人游历，不如众人相伴为乐，在这异世，还是有土著一起更保险，于是她便向张也竹二人发出邀请。

　　“我愿意！我愿意！”张之兰身体刚好就围着姚小月转，“师兄，反正我们也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那我们去京城也可以啊，那里肯定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的！”

　　张也竹看着满脸写着“我想去”的师妹：……

　　“行。”言简意赅。

　　姚小月笑笑，把张之兰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摸了摸头：“身体无大碍了吧，过几日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焱落门事情也快要处理完了，回去的路上有一半路程和我们同行，他们说可以捎我们一段。”

　　“我没事的！我现在很好！”张之兰握了握拳，向姚小月展示自己并不存在的肌肉。

　　几日后，三人整装待发。

　　焱落门的弟子都会御剑飞行，但是他们仨不会啊。

　　“也竹啊，你不会御剑飞行啊？”姚小月记得张也竹的武器是把剑。

　　“我……武艺不精，正在努、努力。”张也竹羞愧难当。

　　姚小月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不丢人，我也不会。”

　　随即大步跨向马车，进去了又挑起帘子来，探头问他俩：“还不进来？焱落门的弟子马上御剑飞出八百里外了。”

　　“来啦来啦！”张之兰拉着张也竹连忙上车。

　　至于为什么不让焱落门御剑带他们，一来是不好意思过度劳烦对方；二来是大家都没有御剑飞行的经验，怕惹出一些麻烦；三来就是照顾张之兰的身体了。

　　三人在马车里聊着天，互报身份。

　　姚小月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来历，惹得二人两眼亮星星的。

　　“小月姐原来你是玉弦山庄的人呀，好厉害！”玉弦山庄在江湖里可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张也竹也满怀敬意地看向姚小月。

　　搞得她还怪不好意思的，这算是新手期间抱了大腿吗。

　　二人也倾诉了自身的情况，他们二人的师父只是一介小小散修，因张之兰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师父便只身一人出去寻找医治的法子，可自五年前离开后，至今杳无音信。

　　师兄妹两人相依为命，互相拉扯到如今，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便走出了他们的小小茅庐，寻找师父的踪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也算是……志同道合？”她也要找如何能回家的法子，都是大海捞针啊……

　　马车外的路上，开着不少花，暖风携着阵阵盈香，透过帘子钻入马车内，一路上摇摇晃晃，几人卸下几日的疲惫，倒是昏睡起来。

　　直到有人敲了敲马车，才将他们从睡意中拉出来。

　　“姚姑娘，我们就送到这里了，前面就是分叉口，你们沿着另一条路直行就是。”

　　姚小月拉开帘子出去，接过缰绳，向他们点头。

　　“辛苦了，多谢。”

　　“那就告辞了，有缘相见。”

　　焱落门的弟子纷纷离去，很快没入云端，不见踪影。

　　赶了一日的路，天有些黑了，但几人在马车内睡了大半天倒是没有困意，就是肚子咕咕响。

　　“先停一会吧，吃点东西。”姚小月跳下马车，拴好缰绳，回头对车内的两人道：“我去捡些干柴，晚间还是挺冷的，你们俩先吃点东西。”

　　两人没有拒绝，老实留下来看管物品。

　　张也竹从包裹里掏出一个油纸袋，里面装着一些点心。

　　“师妹，给你。”

　　张之兰接过，放在嘴里细细嚼起来，频频点头：“好吃。”

　　“突然想吃师父熬的粥了。”

　　师父走后，张之兰试着自己熬，可总是做不出师父的那个味道，师兄就更不用说了……让他熬粥，只会糊锅底。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捡干柴的姚小月，跟一个人大眼瞪小眼。

　　“兄弟，你挺牛啊，我在这边捡，你在后面偷啊？”

　　姚小月想多捡些干树枝什么的，但一个人拿不完，想先放在一边，一会喊张也竹他们一起来拿。

　　“我说怎么不对劲，明明有两摞呢，怎么我每次折回来，都少了一摞，兄弟，我真的不是瞎子。”

　　抱着“不义之财”的人，嘿嘿一笑：“这个，这个，出门在外，大家互帮互助嘛，我也没想到这干柴是有主的啊，我还以为是前人剩下的呢。”

　　他这一番言论差点给姚小月气笑了。

　　“废话少说，你刚刚已经拿了一摞了，我就不计较了，你手里的这摞给我放下。”

　　对方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怎么行径和人看起来这么不符呢？

　　还嬉皮笑脸的，看的姚小月想揍他两拳。

　　一身白衣的少年，见姚小月脸越来越黑，也没有打算放下怀里的干柴，而是又拢了拢，生怕姚小月去抢。

　　“姑娘对不住了！这摞干柴就借给在下吧！下次我还你！”

　　白衣少年脚底生风，窜入黑夜之中，可那一身白衣在一片乌黑的林子里，着实显眼。

　　姚小月很轻松的就追了上去，和他并驾齐驱。

　　白衣少年见鬼了般扭头看她：“姑娘，你轻功不错啊。”

　　他从小跟着师叔学轻功，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一般人可跑不过他。

　　姚小月冲他神秘一笑：“多谢夸奖。”

　　然后伸手就是往他怀里掏。

　　“拿来吧你！”

　　“哎呀。”白衣少年略微侧身，躲过姚小月的回首掏，还很欠揍的笑了笑，“还是本少爷技高一筹！”

　　两人你追我赶的，眼前火光微现，只见前方燃起一个小火堆，一位大叔坐在一旁，正闭目养息。

　　那白衣少年突然停下来，见那大叔气定神闲的打坐，身上全无半分水滴，愤愤扔掉手中的干柴。

　　“好啊师叔，你骗我！”少年咬牙切齿。

　　“你说自己内力尽失，无法动用，我才去捡柴给你烘干衣裳，就这么一会，你衣服就干了！”

　　少年哄哄嚷嚷的叫着，大叔像是被吵的不行，缓缓睁眼，掏了一下耳朵。

　　“师侄，聒噪。”

　　“你竟然还敢说本少爷聒噪！”

　　“也不知道是谁在河边练功，突然震了一大片水，泼我一身。”

　　少年哑然：“你，我……”

　　姚小月算是看明白了，这什么师叔给自己师侄找事干呢，遭罪的是自己的柴火。

　　她默默听完，然后默默举手。

　　“难道，我是空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