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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童年·丧父 ...

  •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也充满了传承于古老中华的所有元素,不屈,倔强,正义,以及对所爱之人的发自内心的柔情,从这个角度,它并不只属于悲剧。很励志。
      夏天辰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家里出事了。炕上就他一个人在凉席上躺着,嘴角的口水还在流。
      最近天太热,晚上睡不着,前天晚下了一场大雨,终于凉快了,但是,院子里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急匆匆的踢倒了立在墙角的铁锨,把他吵醒了。
      有人压低嗓门责备,旁边有人在指挥者别人拿东西,这不寻常,因为家里平时只有他和妈妈,如果不是在夏收时候的早晨,天已经亮了,他早就大喊了起来。
      可他没喊,因为他内心感觉到了恐惧,不是因为有人在家,而是因为家里不该有这么多人。他从心里恐惧,因为他知道,在村里,只有家里出事了。才会有这么多人。
      他从炕上溜下来,一只脚先站在鞋上,然后把上炕的时候踢到远处的另外一只鞋勾过来穿上,一米高的西北大炕,对于孩子和老人来说,上下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困难。年纪大的老人从坐上炕沿开始脱鞋,到最后坐进被窝。都会常出一口气,
      前几年,他上炕还要爬上去,就像弟弟雨辰一样,费好大的劲才行,提起弟弟,他还有点想他了,弟弟跟着父亲在秦岭脚下的一个“三线”单位的子弟学校上学,半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被父亲揍了几次,雨辰淘气不听话,就该打。
      夏天辰定定神,进了堂屋,他开始彻底清醒了,母亲坐在堂屋门口的凳子上,表情木然,失神眼睛呆呆的看着地面。
      身边几个邻居老太太和四邻的女人陪母亲坐在一起。表情不一,但也都不说话,院子里还有几处积水,村里的几个小伙子在拿着长绳子,条凳,在扎架子。门口还有高高的木头,看样子是两根接起来的。天辰脑子里转了几圈,明白了,这是谁家死了人,要准备抬棺材搭灵堂的架势。可是他,还有妈妈好好的在这里坐着,这些人来他们家抬谁来了?
      他正惊奇看着这些忙碌的人,恍惚间,一个老人拉了拉他的袖子,给他说了一句话:“去,把脸洗洗,回来了把孝服穿上,你爸殁了,一会儿单位的车送回来,你就在家等着”。
      人有时候恶作剧吓唬人,被吓的人当时一激灵。马上就过去了,会追打吓唬他的人。
      但是,有些恐惧却是从心底开始涌起,很慢,但是能感觉到它往上开始生长,就像视频里的延迟拍摄的植物生长,两个叶子,伸出触须,再长两个叶子,吐出丝蔓。然后爬上架子,最后长满了整个架子开花结果。
      夏天辰突然觉得很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心里打了个冷战,他不知道为什么冷,他心里也不害怕啊?
      他其实很少见父亲,对父亲的印象就是偶尔不是经常在礼拜六晚上到家,骑着一辆村里少有的“凤凰”自行车。花白的头发上扣着一个妈妈说能拧出油的蓝色鸭舌帽。浑身散发着浓浓的烟味,回来就躺在床上开始抽烟,然后整个房间就弥漫着“大雁塔”的味道。
      车把上挂着一个干部才有的黑皮包。里面有时是几个苹果,秦岭上的板栗,或者单位食堂做的鱼肉。
      天辰最喜欢的是父亲单位食堂常吃的油条!有时候父亲会把礼拜六早上的油条带回来给他和妈妈。妈妈会全部给他吃,那个香味会让他回味一个礼拜。
      父亲很少干地里的活,礼拜天早上站在大门口,跟左邻右舍的男人们拉拉话。或者给其他人找个工作。听听别人由衷的感谢是他为数不多的体力活。要不就躺在炕上继续抽烟,等着吃完午饭回单位。
      父亲是一个单位的领导,可以有正当的需要再村里找人去单位干活挣钱。这是让在土里刨食的村里人眼红的工作。于是就有人不停的求着父亲,让他看着有活了叫一下他。
      这些,对于天辰来说,只不过是跟村里的孩子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最多扬起拳头,脸上的肉拧成一团,而不敢打他的原因!
      父亲殁了,他知道殁了就是死了,难道因为父亲死了,打架的时候别人就敢打他了?不会吧,他还有妈妈呢。
      地里的活父亲不动手,都是妈妈带他干活。以后还是一样的而已。
      妈妈还是那样木然的坐在那里,没有变化,就像一宗他在历史书上见过的外国雕塑。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人。旁边的人带着各种表情在安慰她。
      天辰看的出来,她们还不如闭嘴不要说话。因为天辰自己有时候不高兴了也不喜欢别人跟他说话。
      夏天辰退回房间,他想起来头上的柜子里还有父亲放在家里的一条“大雁塔”父亲没了,这烟也就没人抽了,时间长了也就坏了,还不如给帮忙的人抽。
      他踮起脚尖,在柜子里取出烟,学着人家红白事的看到的把烟拆开,在厨房拿了个碟子,仔细的把烟堆成形状,拿出去摆在干活的人旁边的长桌上。立刻有人表扬他:“天辰长大了”“就是,懂事了”“这娃有眼色”他有点高兴了,回头看着母亲呆呆的脸,他又不知道该干嘛了。
      猛然,他想起了弟弟夏雨辰,他才九岁,他知道父亲没了吗?他一个人在哪里?他问到:“雨辰呢,他也回来吗?”,没有人回答他。
      母亲也动了一下,可能这个问题也是她的问题,但是都无法回答。
      因为县城里的电话只打到了乡上。传话的人就一句很官方的话:“夏正华同志因病去世,请家里做……好接受遗体的准备工作!”。
      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病?在医院还是单位去世?什么时间送回来?夏雨辰在哪里?没人知道!!!!旁边的老人说:“电话打到了乡上,让做准备接人,单位嘛,肯定有人照顾着孩子呢,等回来了问问单位人就知道了.一会儿在看吧”。无奈的等待和回答。在他们眼里,这种单位会管的,不必操心。
      他们没有想到,那个九岁的孩子是唯一的当事人,从前到后陪着爸爸一路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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