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枝花》荔珠

8、第 8 章

　　红队这边刚刚休息，少年便找上了梁峥，却被其他队员拦住。赛场内的每一个动作都分外的惹人注目，冯溪镜听到身旁有人在说。
　　“怎么我好像没有在周公子的队伍里面见过这个人。”
　　“是，我也好像没有见过。”
　　“听说比赛前，周家队伍里跑了一个人，周三公子带着人快把景明湖都挖遍了，现在场上的人，不会是随处拉来凑数的吧。”
　　又一个人神秘兮兮的说：“比赛开始前我可是听到周大公子说，‘就算是街边随便拉个人，我弟弟也比你们这些臭鱼烂虾强！’”
　　“我说黄老板，你可别扯了，这像是周大公子能说出来的话。”
　　“也说不准呢，听说今年蓝队的人都是从其他州城挖过来的好手，目的就是为了杀周三公子的气焰。”
　　“那又如何，不见得就是蓝队赢，周三公子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城里谁不知道，周三公子虽然脾气大，但本事更大。”
　　“得得得，两位老板，别争了，快快快，比赛又开始了。”眼见这两人争论起来，另一个连忙打圆场。
　　听他们这么说起来，也许并不是那位周大公子瞧出了霄靖有多好的技艺，不过是为了印证那句话，紧接着鸣笛声响起，冯溪镜也把注意力转回到了赛场上。
　　到了最后的回合，场上的争斗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那位少年，周三公子开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了两个球，这下换成了蓝队弱势一球。
　　胶着的战况看的观赛的人也揪心，可转折也只在一瞬间，在一次抢球后，赛场上围在一起的人突然撕打起来，带着红头巾的少年们一窝蜂的将一个蓝头巾的少年按在地上捶打，一时间双方乱做一团。
　　赛场周围都是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人。
　　“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有趁乱跑到围栏周围的人回来散播着消息。
　　“周三公子抢球的时候被人踹倒了，还吐血了呢。”
　　一听到这个消息，观赛的人都如沸腾了一般，虽说直接对抗难免有身体上的冲撞，但比赛是明确规定了不能上脚踢人的，更何况还是一向倨傲的周三公子呢。
　　有人受伤的消息迅速传遍了赛场，还未想过比赛如此激烈，冯溪镜不由的担心起梁峥来。
　　不管观众台上如何猜测，真正比赛的还是那群少年，等到周大公子站到场上，纠缠在一起的少年们才被勉强分开。
　　周三公子虽然弓着背，却没让人搀扶，也看不出是吐过血的模样。
　　“什么情况啊！还比不比了。”见人好端端的站在那，流言既不可信，周围已经有人开始抱怨。
　　比肯定是要比的，两边的少年们重新列好队后，鸣笛声又再次响起，而这一次战况更加激烈，仿佛料定周三公子无法发力，蓝头巾的少年们气势尤其高涨，只是空中高高抛起的鞠球，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抢到之时，就被人抢走，那人挟着球，如入无人之境般，在众人未有反应之时，鞠球已进了蓝队的球门。
　　“哇！是霄靖哥哥，娘亲，舅舅，是霄靖哥哥进球了！”孙文嘉高声呼喊起来。
　　是梁峥进球了，青年的身影像林中奔跑的猛兽，矫健、灵活，阳光打在他的皮毛上，闪着耀眼的光泽；他的四肢迸发出无穷的力量，支撑着他敏捷的越过绵延的荆棘、溪流、湖泊或是高山。
　　冯溪镜的目光追逐着梁峥，“阿弟，阿弟，你的脸怎么那么红，你怎么了，额头都在淌汗！”冯清荷的呼喊声将他拉回到现实里。
　　冯溪镜摸摸额头，是有汗，脸也发烫，“没怎么，可能是天太热了。”冯溪镜悄悄按住勃动的左边胸膛，里面似有一股力量在不断的冲击着肌肉的束缚，欲要直直的冲出狭窄的空间。
　　冯溪镜避开冯清荷探究的目光，只是看着赛场上被红巾少年们高高抛起的梁峥。
　　不管观赛的人有诸多猜测，这场蹴鞠赛终究还是周家的队伍赢了。
　　冯溪镜带着姐姐和外甥等在赛场的门口，等来了还是那一身旧袍子的梁峥。
　　梁峥一走出门，孙文嘉便冲过去，被他一把抱起来。
　　“霄靖哥哥，你好厉害，那群蓝衣服的那么多人都没拦住你，我还以为你一个球都不会踢呢！”
　　梁峥逗弄着他，“我知道有你在帮我鼓劲，我肯定还是要为你表现一回啊！”孙文嘉可听不得这种恭维话，乐的咯咯笑。
　　又对着冯溪镜姐弟问道：“丰稔哥，那现在如何，也没想着要这么久，天都晚了。”
　　冯溪镜看看天时，确实，刚刚还拥挤的人潮现在已经变得稀稀拉拉了。
　　西垂的太阳变得橘红，余光落在湖面上，风吹细柳，搅弄一池细碎金光。
　　住得远的已经归家了，住的近的接着又去逛城里的夜市，千阳虽小，不管是白日还是夜晚都是热闹非凡。
　　可自己整天忙于田地间，上一次有幸流连，还是多少年前在读书期间和同窗们一道来过。
　　不说现在，就是那时若要说出个玩乐的法子，也是一个都说不出来的。
　　冯清荷就更不必说了。
　　“霄靖哥哥，嘉儿肚子饿了。”大人们不知如何安排，小孩倒是诚实，孙文嘉抱着梁峥的脖子，撒娇着说道。
　　“你一下午嘴巴就不曾停过，现在竟也饿了。”孙清荷点点他的额头，欲把他从梁峥身上抱下来，可小家伙就是扒着不放。
　　冯溪镜的神思又不知道游走到了哪里，等不到他回答，梁峥提议道：“现下去食肆可能都没空座了，要不我们买点酒水吃食回家去吃。丰稔哥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行。”被呼唤着回神的冯溪镜急匆匆的回道。
　　“阿弟你怎么了？不会真生病了吧！”冯清荷皱着眉看着他。
　　“生病了？伤风了么？”梁峥欲伸手探他的额头，却被冯溪镜一巴掌打开。
　　“没有的事，姐姐你不要乱说。”冯溪镜有些心虚的反驳道。
　　“舅舅下午脸通红，嘉儿发烧时脸也会变得通红，舅舅生病还不老实说。”孙文嘉人小鬼大，知道舅舅疼爱自己，也学着舅舅平时说教自己的模样，反而来说教冯溪镜。
　　冯溪镜无力反驳，只得说，“再不快些走，一会熟食铺子都关门了。”。
　　此时湖边行人越发寥寥，风乍起时，还带来湖面上的寒风，几人不敢多呆，快步向着城内走去。
　　等到两人归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梁峥还是如往常一样温上一锅水供冯溪镜和自己洗漱。
　　以往梁峥烧火时，冯溪镜也会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同他说话，今日却独独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丰稔哥，夜露重，你坐在那当心着凉。坐到这边来吧，有灶火暖和一点。”梁峥站在厨房门口劝说着他。
　　冯溪镜倒是一个劲的拒绝。“不了不了，清明都过了，凉不到哪去。”
　　两人仿佛对峙一般僵持着，最终还是冯溪镜败下阵来，乖乖进厨房凑到了灶火旁。
　　三四月天，热又能热到哪里去呢。
　　刚刚嘴硬的坐在那，冯溪镜清楚的感觉到脚的僵冷，嘴虽硬，身体却很诚实，忍不住的往灶孔前凑。
　　梁峥感觉到了，却也没有戳穿他。
　　“你这一山一山的找柴火，一缸一缸的挑水，也不知道省着点用。”
　　嘴硬，梁峥懒得同他计较。
　　火光映在梁峥的脸上，冯溪镜忍不住说起来今天的蹴鞠赛。
　　“你今天还真是厉害，一开始不是不想去么？怎么又同意了，我都在想怎么帮你推脱呢。”
　　梁峥贴在墙上，仰面看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去不去的，反正都被那么多人围观了，又摆脱不了，还不如去凑凑热闹，还白得了那位周大公子一个人情。”
　　这时候的梁峥，神色莫测，虽是带着笑，冯溪镜却觉得他并不开心，转念一想也是被人逼迫着，还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哪能开心呢。
　　“不过你最后一球真漂亮，简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蓝方那边到最后都不敢拦你了，眼看着你把球踢进门里，孙文嘉在我旁边激动的都要飞起来了，吵得我耳朵都痛。”冯溪镜笑着，手舞足蹈的给梁峥表演孙文嘉夸张的动作。“从今以后，想必我这个舅舅都不如你了。”
　　梁峥没有搭话，转而起身查看锅里的水。“水好了，丰稔哥你先洗漱么？”
　　“哦，好，可以。”冯溪镜呆坐在凳子上略微有些尴尬。
　　“我去抹个澡，今天灰土汗液裹了一身，有些不适，一会你洗完把盆子放在那就好，我洗完再来倒。”梁峥分别把热水打在桶里和盆子里，又往里边添上冷水，才提上桶要出门去。
　　冯溪镜及时叫住他，“你就在里边吧，外边凉，今天累着了，一会受风。”说完端起一边的铜盆往外走去。
　　刚把水放在架子上，便听见厨房的门砰一声的关上，冯溪镜不由的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
　　等到梁峥回到卧房，冯溪镜已经睡着了，可是整理床铺时悉悉索索的响动，像是惊醒了他。
　　“你收拾好了？”声音中也带着浓浓的睡意。
　　“嗯，收拾好了。”梁峥转头看去，那人似没有醒来过一般，还是陷在被子中，发出悠长的呼吸声。
　　梁峥越加轻手轻脚，静静的躺在门板床上，扭头看了看睡着的冯溪镜，复又盯着漆黑的屋顶，无声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