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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春天总是快的,转眼间陇上飞舞的杏花越发的少,吹拂而来风中都带着暖意。
      只四五天的时间,梁峥在农活上也越发的熟练,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耙田的时候老牛异常的听他的话。
      冯溪镜挑着担子从旁边路过的时候,梁峥正扶着耖跟着前面慢腾腾的老牛在稀烂的泥里艰难的走着。
      “你把裤腿再挽起来一些,全弄些泥浆子。”白瞎了那么好的衣服!
      前两天梁峥刚开始干农活,被牛甩下田摔成了泥人,衣服自然也没法穿了,没办法又换回了他自己带来的衣服。
      梁峥听话的拉住牛,停下来把裤腿又往上者了两圈,转头看见冯溪镜挑着担子好奇的问道:“你挑的什么?”
      冯溪镜人清瘦,担子上的两个桶里像装着千斤重似的,把他的背压的弯了又弯。
      梁峥想了想放下手里的绳子,跨上田埂朝着冯溪镜走去。
      “你把它放下,喊我一声不就行了嘛。”
      见冯溪镜没有放下,又急走了几步,便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飘过来,梁峥动动鼻子,还以为自己闻错了。
      “你挑的是什么?”越靠近冯溪镜,臭味越重,梁峥不由的在两三步的距离停下来,伸着脖子往桶里瞅。
      冯溪镜坦然说着:“五谷轮回之物!”
      梁峥在心中回味片刻,五谷轮回之物不就是,“粪?!”梁峥一脸的难以明说。
      冯溪镜不由的翻了一个白眼,“你没见过粪?”
      梁峥不说话,捂着鼻子,将头扭到一边。
      “你挑着这两桶五谷轮回之物,要到哪去?”
      这大少爷跟没见过粪似的,这可是好肥。“自然是要去秧田浇肥!我早上去秧田看到有一块秧苗叶子有点黄,再给它施点肥水,补救补救。”
      梁峥闭着眼,似要慷慨赴死一般走到冯溪镜跟前。“你放下,我来!”
      “你不是嫌臭吗?”冯溪镜放下扁担,疑惑的问道。
      梁峥一把挑起扁担,也不说话,一刻不停的往前走。
      “哎哎哎,慢点,慢点撒出来了!”
      冯溪镜跟在他身后,不时提醒他看路,拐弯,心里想着,这人倒是没有招错,虽然干活不熟练,但是肯吃苦下力,也从不推诿,难得招得短工能有这么得力的,还得去给德善叔道个谢。
      按着冯溪镜的指示,梁峥把两桶农家肥挑到了秧田边上,眼睁睁看着冯溪镜从沟渠里舀水倒进桶里,搅和搅和便用瓢舀出来抛洒到秧田里,脸都要皱成一团了还要问:“你只挑这一次,还是等下还要挑?”
      冯溪镜看着他的模样直乐,“只挑这一次,再不要你挑了,你快些回去吧,一会牛都等烦了。”
      得了旨意,梁峥扭头就走,只听见身后传来了冯溪镜乐呵呵的笑。

      一整天,除去和牛拉扯的时间,吃饭的时间,梁峥平田的速度倒是不赖,一亩水田平的干干净净,耖够不到的边边角角也用钉耙仔细的翻好,冯溪镜去看的时候,一脚踩进去,泥巴稀烂,一个劲的把他的脚往下拽,梁峥自然是得到了冯溪镜的大力表扬。
      两人回到家,梁峥就像魔怔了一般,一个劲地催着冯溪镜去洗漱换衣服。
      冯溪镜拗不过,只能打水洗脸洗手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看梁峥放松下来的表情,冯溪镜只觉得很有意思,这人莫非有太爱干净的怪症。
      自己虽然也爱干净,不过受限于条件,田里地里农活多,忙完还要整理账目,每日衣服干净整洁,能有时间洗干净手脚和脸,都是忙里偷闲的奢侈事情了。
      梁峥回来后就钻进了厨房忙碌,早上出门时他把青菜捏成了一个个小团子用盐腌好,打算着晚上回来兼着腊肉炒。
      冯溪镜回想,好像自从梁峥来了之后,自己确实是失去了厨房的使用权,彻底的沦为了烧火的。
      不过得承认的就是,梁峥做的饭确实要比自己做的好吃一丢丢,这两天不仅是自己,连大黄和小二哥胃口的好了许多,有人肯做饭,冯溪镜也乐得自在。
      冯溪镜一边烧火,一边观察着梁峥的动作。
      只见他将一把锅铲掂的上下翻飞,青菜和着腊肉丁十分听话的在锅中翻来覆去,不时便阵阵香味扑鼻。
      思绪婉转间,冯溪镜突然想到:“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晚饭自然又是饱餐一顿,趁着天色尚早,为了省些灯油冯溪镜马不停蹄的把账簿搬到院子里。
      “你这是在记什么?”梁峥洗好碗,抱着小二哥也坐到凳子上。
      这人似乎更喜欢猫,这几天大黄热情的往他跟前凑他始终冷冷淡淡的,小二哥对他倒是冷淡,他却一点不嫌,逮着机会就抱着小二哥揉搓。
      “记春种的支出呢。更换维修的农具、几头牛的粮草、育秧用了多少种子,成了多少秧苗,还有其他杂七杂八都需要记在账上的。”
      冯溪镜转转眼睛,嘴角含笑:“也包括你上了几天工,月底该发给你多少银钱。”
      晚风轻轻,草丛中响起蟋蟀的鸣叫,眼角余光中,只见那人抱着猫儿悄悄的凑过来,看似不经意又的问着:“这个也是要记在账上的么?那冯先生觉得我这几天表现的怎么样呢?”
      少年人的眼眸发亮,漆黑的眼眸中星辰兀自闪烁。
      冯溪镜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眼睛,“表现的挺好的!”
      话匣子一打开,冯溪镜不说话,梁峥可闲不下来了。
      抱着猫儿凑在冯溪镜跟前,看着他一笔一划的认真在草纸上写着。
      “你写字真好看,字虽瘦,却很有风骨!”梁峥点评着。
      冯溪镜笑着说道:“你还懂字?”
      “样样都要会点嘛,不然怎么讨少爷小姐们开心。”
      这人说话倒是直白,冯溪镜自认为是读书人,虽然不能苟同他这般处世观念,却也说不出口教训的话,又怕勾起他的伤心事,只得转过弯去问起了其他。
      “那你最得意的是什么?”
      身旁的少年抱着猫儿站起来,绕着桌子溜达,“蹴鞠!”
      见冯溪镜看向自己,便扬起腿,朝着空中猛地踢出一脚,得意的说道:“我蹴鞠可厉害了,一敲锣,对面十个八个人连球都碰不到一下。”
      他的动作太狂放,怀里的猫儿挣扎着叫起来,等他一松手,一溜烟就跑了。
      冯溪镜一下笑了,梁峥便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子重新坐回到板凳上。
      只是没消停片刻,又凑到冯溪镜跟前说着:“你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田里地里的农活你要做,像这等账目上的事情也归你管,但你和我以往所见的田庄管事又不一样。”
      说到这冯溪镜头也不抬的问他:“你还见过田庄的管事?我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梁峥支着头浑不在意的说着:“见过啊,在以前东家的庄子上,以前的东家有五六个田庄,每个庄子上至少有两个管事的,一般都是夫妻或者兄弟搭伴,他们倒不似你这般忙碌,他们只负责监管佃户,管理田里、地里、林子里的收成,即便是这样他们的工钱也比你多。”
      冯溪镜只是笑笑,末了感叹一句:“那他们确实是要比我松快些!”
      一阵风吹过,屋后的竹林也随风而动,发出‘簌簌’的声响,蟋蟀叫的声音更大了,躲在屋里睡觉的大黄欢快的跑出来,冲着冯溪镜摇摇尾巴,头也不回的冲进草丛里。
      见冯溪镜摩挲手指,梁峥十分的有眼力见,跑到厨房端了一碗热水出来:“咯,刚刚洗完碗温在灶上的,你捧着暖暖手。”
      梁峥一笑,牙齿洁白,眼睛微微的眯在一起,原本坚毅的面庞生出几分伶俐可爱来。
      “多谢!”
      天色已然暗下来,再看也是费眼睛,冯溪镜把账册笔墨归拢到一起,将水碗捧在手里。
      凑着碗喝了一口,热水顺着喉咙一路向下,所到之处,无不是变得暖乎乎的。
      今夜晴朗,西边的天空之上高悬着长庚星。
      身旁的梁峥也跟着他抬头看去。
      夜色浓浓,竹影绰绰,星辰闪烁,此时此景宁静又自在。
      但到底还是春天,没坐一会,冷风吹过来,人便冷的瑟缩起来。
      还是梁峥提议到:“冯先生,我们回去吧,有些冷了!”
      冯溪镜也点头同意,便起身收拾。
      梁峥两步并三步的跑到屋里点燃油灯,举着站在门边招呼冯溪镜。
      “冯先生快些进来。”

      等到冯溪镜收拾好账册笔墨,梁峥才把灯盏放到桌子上。
      “冯先生你等等,我去把热水端过来,早些洗漱了再烫烫脚,今天白天虽然天晴,水还是冷的,烫烫脚睡得舒服些。”
      不等自己说话,他便一边说着一边转到厨房去。
      冯溪镜在心中想着,做帮闲的莫不是都是如此伶俐?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两人才一前一后的进了里屋准备休息。
      如今里屋的布局也变了。
      梁峥只同自己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央求着自己又搭了一张床,直言受不了自己晚上翻身、踢被子。
      冯溪镜闹了个大红脸,一边强调自己以往睡觉是十分安分的,一边愧疚的想着也许是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又想着到底是两个大男人了,床又小睡在一起连手脚的伸不开,将就一晚上还行,时间长了到底不是办法,也就同意了梁峥的请求。
      梁峥也是不挑剔,当天晚上从地里忙完回来,就从仓房里拖出两块坏掉的门板,两条板凳一放,门板搭在上边,就在冯溪镜的床旁边又支起了一张床,看的冯溪镜哭笑不得,随即又深刻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往同别人一起睡时当真是睡姿不雅么?让他如此迫不及待,搜遍过往的记忆,却又无人曾提出来。

      热水烫脚后,睡着确实暖和,冯溪镜倒是没有什么睡意,忍不住又和梁峥说起话来。
      梁峥忍着困意打着呵欠陪着他。
      不经意间问道:“冯先生不是秀才么?没想着继续考功名?难道要一辈子埋首田间?”
      突然问起这个话题,冯溪镜一时没了言语,梁峥见他不回答,又转头迷迷糊糊的又像要睡去,迷蒙中听见冯溪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末了似自言自语一般感叹着说:“早些睡吧!”
      冯溪镜喃喃的说完,转头看见梁峥好像已经睡着了,自嘲的笑笑,自己的这些心思现下终究是不能提及的,也只能在这夜深人静,无人知晓时拿出来窥探一分罢了。

      第二日清晨,待梁峥醒来,冯溪镜已经洗漱完毕。
      见他出门,冯溪镜问道:“我一早要去一趟镇上,有要给你带的没?”
      梁峥楞楞的摇摇头。
      冯溪镜一边收拾包袱又接着一样样的嘱咐道:“你吃过早饭先去地里吧,昨日没平完的田要接着平完,我昨日看没剩下多少了,平完田把田埂上堆着的草根石块清掉,你前些天没收拾,就有乡亲路过在抱怨。做完田里的活还有地里的,我大概中午的时候回来,若是我没有及时回来,你要先去看看麦地里和芸薹地里的稻草人有没有倒,出门的时候带两把割刀,两把锄头,背个背篓上,地里该割野草了,你若分不清麦苗和麦蒿就先去芸薹地里,麦地里等我回来在教你。”
      一口气说完,又看着打呵欠的梁峥,“你记住我说什么了吗?”
      梁峥打着呵欠,点着头,“平完剩下的田,收拾好田埂上的草根石块,检查麦地和芸薹地里的稻草人,带割刀、锄头和背篓,割野草。我分不清你说的麦苗和麦蒿,就先去芸薹地里了。”
      冯溪镜觉得自己倒是又些小瞧他了,看着是睡眼迷蒙的,没想到头脑还是清晰的。
      满意的点点头,也不管梁峥看到没看到,就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姚水乡是千阳县辖下的大乡,是以当市时十里八乡赶集的人非常多,是周边乡镇中最热闹的集市。冯溪镜一路上碰到了不少挑着担子的农夫将自家养的鸡鸭牲畜、米粮或是家里媳妇纺的布料带去售卖。
      一入城冯溪镜便径直往西市上赶,西市是杂货、米粮、水果等商铺的集中地,冯溪镜先是在街边的肉铺上割了好些肥瘦相间的猪肉,这阵子天气还颇为凉爽,割一次肉能放好些时候,虽说住的离县城不算远,可翻来覆去的折腾也耽误时间。路过糕点铺子想着清明那天是和姐姐一起去拜祭父母,又买了些糖果、核桃酥等零嘴,想着让姐姐给外甥带回去。
      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地纸马铺子也在西市,不过这等铺子向来招人忌讳,姚水的也不例外,纸马铺子藏在最里面的巷子,集市上来往的行人众多,挤出熙攘的人群都费了好一番功夫。
      清明将至,纸马铺子的生意也火爆起来,一整条巷子都充斥着香烛黄纸的味。香烛浓烈的味道让冯溪镜有些不适应,就近在巷口的铺子挑选好纸幡和香烛等一应祭祀用品,便又急匆匆的转出去。
      冯溪镜来也匆匆,回也匆匆,心中总记挂着地里的农活,舍不得多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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