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花意》琼翎

15、识破

　　张氏寻了个衙役询问:“这位官爷，敢问卫大人可在此?”

　　那衙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卫大人家中有事，这几日都没过来。”

　　张氏客气地道了谢，折返回去，如实禀了青蕊。

　　听到卫昀不会来，她才松了口气。

　　又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官差们纷纷往外撤，搬出一箱箱财宝，楼里直接就空了。

　　等待多时的富商散客们，一骨碌涌进楼里，急切地想要抱得美人归，楼里女子的哭声更盛，凄凄切切惹人唏嘘。

　　青蕊压低头，跟着张氏往里走。

　　官差们忙着清点收缴的财物，一路走过去竟畅通无阻，只是刚要入门之时，就被叫住了。

　　“这里是青楼，你们两个女子进去作甚?”一个衙役走上前来。

　　张氏挡住青蕊，笑道:“官爷，我家主子是想帮助这些姑娘，给她们一个安身之处。”

　　衙役看了她们好几眼，明显是不相信，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大善人，还是两个女子，别是来刺探情报的吧？

　　“走走走，女子不得入内！”他摆着手，语气极其的差。

　　“官爷，您通融通融。”张氏摸出一把铜钱，往衙役手里塞。

　　衙役半推半就的收了钱，脸色舒缓了几分。

　　刚要松口，身后却响起一道声音。

　　“余全。”

　　青蕊倏然抬头。

　　迎着絮絮微光，一袭墨衣的卫昀款款而来，优越的身高尤为显眼，脸颊近乎病态的白，宛如脆弱的瓷玉，浓睫微垂，半遮住沉黑的瞳眸，薄唇弯起浅浅的弧度，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

　　她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心跳仿佛都静止了。

　　不是说他不会过来吗……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温和，却无端透出几分威压。

　　衙役攥紧手里的铜钱，指了指青蕊和张氏。

　　“大人，这两个女子想要强闯青楼，恐怕别有意图！”

　　青蕊还未来得及转身，一道锋利的视线就朝她射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明明将要入夏，她却犹如冷风灌体，遍身寒毛直立。

　　这感觉随着男人逼近的身影，愈演愈烈。

　　帷帽忽然被风卷起一角，她慌忙抬手压下，那身影陡然停住，就停在她的身前。

　　“大人，就是她！”余全提醒他。

　　卫昀神情端凝，眉宇间蕴着淡淡疑色，鼻息间的海棠花香经久不散，这香味他只在一人身上闻到过。

　　而那人，几日前分明还苍白羸弱，岂会贸然出现在此。

　　可眼前这女子，身形倒是与她颇有些相似。

　　无声的威压最是迫人，青蕊绷紧的后脊出了一层薄汗，审视的目光黏着在头顶，让她透不过气。

　　“抬起头来。”头顶响起男人温沉的嗓音，裹挟着不容反抗的冷意。

　　青蕊指尖微颤，手心沁出绵密细汗，反复握紧放松。

　　罢了，不如破罐子破摔吧。她今日势必要进去，迟早要被认出来的。

　　早死晚死都是死。

　　她掐紧湿滑的手心，细声细气地喊了声表哥。

　　声音轻的身旁的张氏都没听见，但她却明显感觉到卫昀的身子动了一下。

　　“你……”卫昀欲言又止，唇边笑意尽失。

　　他抿直了唇，微垂的眼里寒光冷冽。

　　果真是个不安分的，他居然还觉得她羸弱，当真是可笑。

　　想起那个小丫鬟说的话，更是可笑至极，她这样胆大包天的，哪用得着担心，该是人家害怕才对。

　　他冷着脸，转身进了门。

　　随行的衙役们都惊的目瞪口呆，他们向来温润和煦的指挥使，居然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动了怒，当真是稀奇，纷纷跟在后面交头接耳。

　　“指挥使认识她吗？”

　　“大人好像生气了！”

　　“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等他们都走进去，青蕊才拉着张氏混进去，反正他也没说不让她进。

　　厅里的姑娘还剩不少，俱都茫然的等着被挑走，起初青蕊还能冷静旁观，直到看见角落里，被肥胖的中年男子搂抱在怀里的女孩。

　　约莫七八岁的年纪，还梳着总角，脸上全然没有同龄人的天真无忧，只有对前路的惶恐不安。

　　她顿了顿，视线落向前方的卫昀。

　　他目不斜视地往里走，穿错于衣香鬓影之间，恍若仙人坠世，却无救世之心。

　　她停住脚步，调转方向来到女孩面前。

　　“要跟我走吗？”她拉住女孩的手，想将她拉出来。

　　那男子脸色怒变，抬手就要挥掌，张氏眼疾手快地拦住他。

　　“这女孩已是自由身，跟谁走是她的自由。”

　　女孩本就害怕，挣扎着要下来，朝着青蕊张开手，比起满脸淫思的男人，明显这个香香的姐姐看着更亲和。

　　“敢跟老子抢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那男子扔下女孩，转而冲向青蕊。

　　张氏死死挡住他，青蕊顺势抱起女孩，朝着正在上楼的卫昀跑去，口中大喊:“卫大人！有人要强抢民女！”

　　卫昀顿住，侧眸看过去，眼底微凉。

　　方才不是挺大胆吗，当着那么多衙役，都敢鬼鬼祟祟的叫他表哥，这会倒是知道害怕了。

　　他转过脸，继续上楼，无视身后的呼救。

　　随行的衙役们更觉惊悚，光风霁月的卫大人居然见死不救了！

　　不过大人的速度倒是慢了许多……

　　见他脚步不停，青蕊心知无望，瞥见旁边正挑选姑娘的一群男人，当即想到一个办法。

　　她拉着女孩扎进人堆，肥胖男子也紧跟其后，可他低估了自己的体型，每过之处都要撞的别人东倒西歪，这些人俱是有些身家的，谁受得了这个气，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说好听点她这是转移矛盾，说难听了就是搅浑水，不过这办法还是好用的，起码能周旋一段时间。

　　卫昀走了几步又停住，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点了两个衙役。

　　“去将那男人抓起来，带回衙门关着，再放个话，任何人不得随意带走这些女子，必须她们自愿跟随，否则一律按强抢民女论处。”

　　两个衙役抱拳应喏，快步朝楼下跑去。

　　余下的衙役们面面相觑地点头，这才是他们熟悉的指挥使嘛。

　　卫昀停在原地，朝楼下看了一眼，花红柳绿间一顶青色帷帽时隐时现。

　　这般灵活机智，为何在他面前总那般柔弱无助，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他抿起唇，神色渐冷。

　　若真如此，那他这位表妹还真不简单，希望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否则……利用他的人可不会善终。

　　他收回视线，抬步上了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