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路上的绊脚石》子七庚桑

70、第 70 章

　　浮萍带着空青来到院子，给空青讲解院子各处的各项功能。
　　“这里是菜地，我们春天在这里种菜。”
　　“这里是工具房，我们种菜和炮制药材的工具都在这里。”
　　“这里是柴房，我们取暖烧饭用的柴都在这里。”
　　浮萍逐一为空青介绍。
　　再次看到柴房那一坨坨黑色的东西，空青心生好奇：“这是什么？”
　　“这是干牛粪，晒干是可以当燃料的。新鲜的牛粪发酵后还可以当肥料……” 浮萍认真回答。
　　空青大开眼界，看来俞老师没说错，自己真的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木樨那天冲动逃走后，越想越后悔。后悔没有亲自去送她，也很担心，空青那天的状态很差，身体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徐老师的师姐真的能治好她吗？可是应该相信徐老师的吧！
　　她越来越想空青。想念从涓涓细流变成汹涌的潮水。空青带给她的一切感官记忆逐渐占据她心里的每一个缝隙，可那个人却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木樨坐立不安，她很后悔，她要去找她。只好再次找白薇，因为只有白薇知道她的去向。
　　“呃……是我送她过去的，但是她嘱咐过我不要告诉你她去哪里了。” 白薇语气有些迟疑。
　　呵，木樨被浇了一头冷水，原来空青这样怕自己纠缠。
　　“唉……其实，那个地方，就是我告诉你了，你也找不到她的，那些大山一座连着一座的，我也不知道她会去哪一座……” 白薇补充道。
　　“嗯，我知道了。” 木樨万念俱灰。
　　可她还是想她，她觉得自己要分裂了，怨恨空青抛下自己，却又想她想到心痛不已。她突然想起自己有空青家的钥匙，就是去她家寻到一点点她留下的踪迹，闻到一点点她留下的味道也好。

　　这间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有她们的回忆。到处仿佛还存留着她的气息。她来到阳台，她曾坐在小茶台后为她泡茶，那里她们喝茶聊天心照不宣交换眼神。
　　木樨起身来到厨房，打开水龙头，让流水从指尖擦过，这里她洗菜，洗碗，她为她熬粥，做最简单又最美味的温馨佳肴。
　　卧室里，床上还残留属于她的清香味道，那张床上她们第一次……她第一次触碰到她如凝脂的肌肤，探索秘境，从此疯狂迷恋她的身体……。
　　书房里，她用手拂过书桌，空青曾坐在那里专注地伏案工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仿佛周遭的纷扰都与她无关，她喜欢手写，她说手写的医案她记忆更深刻，也更有医者的温度。书柜里是她的藏书，她喜欢看佛经和道家经典，姜木樨眼神扫过书柜的时候感觉有些异样。
　　书柜上数第二层《老子》和《楞严经》之间好像多出一个本子，之前这两本书是挨着的。这个本子跟她记平时专业笔记的笔记本不太一样。木樨好奇，把那个本子抽出，打开，上面是熟悉的飘逸笔迹，有些意外，她没发现空青有记日记的习惯。迫不及待的读下去:

　　第一篇最近生活有点困难。我又病了。这次的病来势汹涌，跟以往不太一样。我知道是心病，可能还是太矫情吧，吃穿不愁却庸人自扰。听说倾诉有利于心理疾病的治疗，就用这本日记来倾诉一下来辅助治疗吧。
　　第二篇 《内经》里面讲过，大自然的风寒暑湿燥火，也就是六淫邪气会造成人生病。人自己的七情：喜怒哀乐悲恐惊也会造成内伤。人的生理问题往往背后有深层次的心理原因。我知道这次病的根源是心病。也许是某些强烈的愿望不能满足，也许是某些过于炽烈的爱不能释放，也许是陈年旧伤一直没有得到治愈。也许是三者都有。看来自己多年来读经修心很不成功啊！
　　发病时诊脉发现脉弦紧，应该其实郁结之气不得调达之象，也提示身体有疼痛，因此给自己开了疏理肝气的方子，结果无用……
　　第三篇近日换方从脾胃调理，不瘥。
　　第四篇从心神调理，不瘥。
　　第五篇从先天肾气调理，不瘥。
　　第六篇从少阳三焦调理，不瘥。
　　第七篇近日白薇陪我去做各种西医那边做检查，未查出任何器质性病变。是心理问题无疑了，我虽然不是名医，但也治好过几个抑郁焦虑的病人，到自己这里却……有些挫败。
　　第八篇近日去找徐老师了。徐老师建议我去找他的师姐治病，同时跟她在乡野继续深造学习。
　　第九篇 镜子里的自己形容枯槁……感觉生命力在消逝。有点忍受不了那种疼痛了。有些痛苦，只有亲身经历才懂。
　　现在，人生唯一不那么失败的事业现在也无法继续了。曾经沾沾自喜自己的医术长进很快，现在看不过一介凡夫。我成了一无是处的人。如果不是还想和她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如果不是还有赡养父母的责任，真想把抽屉里那几粒药服下去……
　　她今天来找我了，我不敢直视她，也许她会觉得我是个狠心的女人吧……。我很爱她，但我不能因为自私的爱害了她。我从未用心了解过，其实她那么不容易，每天的生活如钢丝上行走，容不得半点失误，可是面对我却总是乐观自信的样子。
　　一想到她如果失败可能会和她妈妈一样坐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甚至失去生命，我无论如何无法接受。

　　到这里，日记结束了。泪水不停的涌出，模糊木樨的视线。
　　等等…妈妈？她什么时候见过我妈？我妈找过她？！
　　还有…抽屉的药？木樨打开书桌所有抽屉，终于在最下面那个里面发现了一个蜡封包装。旁边还放着一把未拆封的手术刀。下面是一个信封。里面一张纸上是空青写的一段话:
　　同仁们！不用浪费医疗资源抢救。因为我去意以决，也因我服下之毒无药可救，会造成胃肠道出血而死，不会损伤其他脏器。（若不信，可以验毒，有效成分已经备注。）心肝脾肺肾角膜等器官应该都可以使用，若能用，请尽快用于移植以挽救患者生命，若万一不能用于移植也请务必用于医学研究！ （手续已经申请通过，你们应该能看到。）
　　—— 景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