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路上的绊脚石》子七庚桑

31、第 31 章

　　空青最近养成了个习惯，只要忙完手头的事就要看一下手机。
　　她一直认为眼睛总是盯着手机看这种行为不是好习惯。《内经》里说得很清楚：“久视伤血”。她的专业知识告诉她，长时间盯着一个东西看会伤肝血，肝血虚了之后会发生视力模糊，眼睛干涩，更严重了后肝血不能荣养筋脉，身上的肌肉和筋会变僵硬失去弹性等一系列症状，而且短视频看多了心神会散乱，造成注意力难以集中。所以她一直避免养成刷手机的习惯，每天只有睡前看一下有没有工作相关的通知。造成的结果就是，找她的人通过通讯软件跟她说话总是很久才得到回复，所以熟悉她的人都知道着急找她就直接打电话。

　　可是最近，她发现自己看手机越来越频繁，因为她怕自己不能及时看到姜木樨发给她的资料而因此耽误公司的业务。除此之外，好似对姜木樨的信息冥冥之中有种期待。因此，她着急赶回家，换好了鞋就拿出手机解锁屏幕。果然，她看到了姜总发来的一段文字消息。

　　“空青，今天可真是充实的一天，我分别看望了父母后终于可以稍作休息“无奈JPG”。两周后，我们公司这本阶段的工作就可以告一段落，我想给自己放个假，休个周末。我查了你的值班表，你那个周末也休息，所以我想约你去爬凤尾山，呼吸一下山上的新鲜空气，不知可否赏脸。”

　　看到姜木樨用姜姜的大脸做的表情包，空青忍不住嗤笑，这对母子还真是有些可爱。
　　凤尾山，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多年前的学生时代，几乎每个周末她都会和另一个人去爬凤尾山，那曾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那个人离开这个城市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了。一晃儿七八年过去，时光荏苒，很多回忆和情感都在时空里消逝到不为人知的角落，那个人的脸竟然也有些模糊了，只剩下心灵上的疤痕提示着某些深入骨髓的痛实实在在地发生过。

　　空青收起笑容，考虑要不要答应姜木樨的邀约。
　　思索片刻，空青再次轻笑，她笑自己多虑，现在跟姜木樨已然是朋友了，也算个比较熟悉的同事，何必刻意否认。朋友、同事一起出去游玩一天有什么不妥呢？拒绝的话也显得太刻意了。而且自己也确实好久没有走进大自然了，是该呼吸一下山野间的空气了。同时，她也想知道，时隔七年，再次去爬凤尾山，会是怎样的心境。

　　不久后，一直守在手机旁边的姜木樨收到空青发来的消息：
　　“好”。
　　姜木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几遍才确信空青确实同意了。

　　端午节第二天，空青没有排班，她终于可以有时间去看望外婆。外公去世已有十年，外婆已经九十岁了，背已经驼了下去，但住着拐棍还可以遛弯儿。外婆劳动一生，住不惯城里的楼房，觉得像被圈养的家畜，一直住在城郊的大院子里，由二女儿照顾着，也就是空青的二阿姨，二阿姨的丈夫早年去世，两个儿子都在遥远的外地工作，便主动承担起照顾外婆的任务。
　　空青的童年几乎都在外婆家度过，从小到大跟外婆最亲了。在所有的孙子辈当中，外婆也最宠空青。现在外婆的孙辈们各奔东西，只有空青留在G市，有时间她就会回来看看外婆。

　　空青一直认为童年在外婆家的时候是自己人生最快乐的时光了，当她后来上学读到鲁迅的《百草园与三味书屋的时候》，她觉得外婆家的院子就是她的百草园。

　　春天外公外婆会在园子里播种，不久以后，青青的嫩芽就会带着生命的能量破土而出，鲜嫩鲜嫩的，蔬菜的嫩芽基本长得都差不多，都是先开出两片叶子，等长大一些了再分化成各种不同的叶片形状，外公还会搭起葡萄架，待到葡萄藤爬满一架，杏花、李子花、樱桃花也会争奇斗艳开满一树。夏天樱桃和草莓成熟了，她会跟表哥表妹骑在树上摘樱桃，再去地头摘草莓，摘了满满一盆用冰凉的井水一冲，不同的果子五颜六色，无比清凉香甜。
　　他们在园子里捉蜻蜓、蝴蝶、蚂蚱、螳螂，会比谁抓的漂亮。孩子的心是那么容易满足，会因为抓到一只红色的蜻蜓而欢喜不已。外婆把房前的一块空地腾出来，种上廉价却容易养活的花，有野百合、夜来香、月季、石竹花……姹紫嫣红，甚是好看，那是她对童年色彩最深刻的记忆。秋天树上的果实成熟了，地里的蔬菜也成熟了，他们可以挖胡萝卜，摘葡萄……。冬天她就和表哥表妹们带着小狗在雪地里打滚，无忧无虑。后来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学了，那样的生活渐渐远去。

　　现在大院子只有二阿姨一个人打理，精力有限，只种了些菜，没有了葡萄架，没有了小花园，再也没有往日的生机。

　　“空青来啦！快进来坐，陪外婆聊聊天，二姨去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二阿姨就去厨房忙碌了，人不管多大年龄，在长辈眼里永远是孩子。
　　“我外孙女来啦！昨天下午你爸妈刚来，你工作忙，没时间就别总往我这跑，别耽误了工作。” 看到空青，外婆总是很开心，嘴上说着别总来，心里却乐开了花。

　　“外婆，我今天休假的，您最近身体怎样？” 空青最关心的是老人身体。
　　“都说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不过我现在还行，暂时还死不了，呵呵呵！”
　　“外婆您要注意身体，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我的乖孙女哟，外婆啥都不缺，就是你啥时候能给我带个孙女婿回来呢？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外婆最挂念的就是你，你现在不小啦，这终身大事不解决，外婆将来走了也不安心啊！” 老太太用枯枝般的大手牵过空青的手，轻轻地拍着，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一样。
　　“外婆，我不想交男朋友，我想一直单身。” 空青垂下眼眸。
　　“傻孩子，那可不行啊，人一定要有个心灵的归宿啊！”

　　空青看着外婆布满皱纹的脸，陷入沉思，几十年后，自己的脸也会这般褶皱，或许根本活不到有这样褶皱的岁数，可是人真的一定要有个归宿吗？虽然她觉得自己可以享受孤独，可她也无法忽视一个历经世事的九旬老人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