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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相见 ...

  •   看着褚祁峰冷若冰霜的脸,我在心里狠狠打了个寒噤。我忙笑道:“楚云安能与王爷相比。”
      褚祁峰淡淡道:“是吗,我看你恋恋不舍的样子,像是要随他而去。不过,楚云已经有心上人了,你怕是没有机会了。”说完撂下一句“进来”,转身进了院子。
      莫名其妙。楚云有没有心上人关我什么事,至少他不是个走路毫无声息、情绪喜怒无常的大冰块。我一路腹诽跟着褚祁峰进了院子,褚祁峰一等我进去就关上了院门。至于吗,我又不会跑。
      慢吞吞地跟在褚祁峰后面,从院子到门口,我一路磨磨蹭蹭,褚祁峰也不催促,站在门边等我。一等我走近,他就替我打起帘子。简直受宠若惊,我何德何能,让新任国公爷为我掀门帘。
      还是原来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椅子,还是那两碗茶。相让坐定,褚祁峰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我身上,上上下下不住的打量我。若不是出门前照过铜镜,我都怀疑我自己仪容不整。我实在难以招架,清了清喉咙说道:“恭喜将军,得胜归来。”
      褚祁峰听了这话倒把眼睛挪开了,他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说道:“你不让给我给你回信是对的,前日写信是我鲁莽了,以后再不会了。”
      不在打仗的时候往京城递书信是好事,但为这点事,特地在今天把我叫过来,似乎没必要吧。
      我说道:“将军深明大义,实为幸事。这次将军大获全胜,震慑夷荻,扬我国威,龙颜大悦,举国欢庆。有将军这等将才,实是我大齐之幸。”
      褚祁峰淡淡道:“既然有我是大齐的幸事,王爷是大齐的子民,有我自然也是王爷的幸事了。”
      我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我干笑道:“本王也是大齐的子民,自然也是本王的幸事了。”
      褚祁峰一笑,又说道:“近日可有什么不舒服的,我听韩太医说你已经大好了,如今也不吃药了。夜里还睡的好么,一夜惊醒几回。”
      你是听端王殿下说的吧。虽然别扭,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褚祁峰这么好言好语相问,我也都一一都回答了。听了我的话,褚祁峰点点头,变戏法一样突然拿出了一个长条木盒递给我。
      “打开看看。”
      我依言打开,里头一棵白胖人参。说实话,自从知道我的药引子是褚祁峰给的,我现在对人参有点子过敏。
      “这人参是我在北边得的,对体弱的人甚好。盒子底下有方子,回头让太医看看,配着其他的药草,给你煎汤吃。”
      我一听“煎汤”二字立刻拒绝。说的好听,煎汤不就是煎药么。吃了一个多月的药,吃得我舌根子都是苦的,好不容易不吃了,又要喝什么参汤。褚祁峰怎么那么多人参,他是不是想对我人参公鸡。他到底是大齐的将军,还是大齐的草药贩子,打仗还采参,他干脆在县前开个生药铺子吧。有天天给人送人参,让人煎药吃的么。上回西域名参的人情我还没有还,这回又来了个北疆的参,我怀疑褚祁峰上辈子是不是逮人参的红绳,怎么什么参都能让他给碰见。
      不好意思,微笑婉拒。
      “多谢将军美意,本王身体已然痊愈,已经不需用药了。况且这参是滋补之物,将军南征北战,刀枪无眼,难免有受伤的时候,正该用参好好滋补一番。这参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参,将军用正合宜呀。”
      褚祁峰压根儿不接我的话茬,他“啪”的一声把盖子合上,将盒子放在桌子上。
      “你若怕苦,我让人多送些蜜饯给你。”
      这根本就不是蜜饯的问题,这是我不想要你的东西的问题。
      “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挂怀。这是特为你寻的。”
      我谢谢你了。
      褚祁峰脸上挂着淡笑看着我,眼睛里是少有的柔情。我一边心虚一边欣赏美色,被这么盯着,真要了亲命了。不是说北疆风沙漫漫,气候恶劣干燥,怎么褚祁峰这张脸看着比我还水润光滑,丝毫没有一点恶战后的疲态和粗糙。他上阵杀敌的时候,顶着这张脸,敌人不会分心么。
      “深谢将军美意,本王实在受之有愧。”
      “哦,你不想要是吧。”
      褚祁峰终于感觉到了我的拒绝,收回笑容,又变成了一张冷冰冰的面瘫美人脸。
      “前日蒙将军恩惠,为我取名参,小王还没有相谢。今日又受惠赠,实在不敢承受。”
      褚祁峰先道:“我不用你谢。”又话音一转说道:“要谢我也简单。”
      我忙道:“只要小王能做到,将军但说无妨。”
      “只要你把这棵人参收下,按时喝参汤,就算谢我了。”
      这算哪门子谢法,还不等我拒绝,褚祁峰已经把那参收起来交给了楚云。我呆呆望着凭空出现的楚云,难道习武之人都有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登堂入室的本领么,他刚刚明明走了,何时又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我目送楚云离开,回过头见褚祁峰看着我。
      “好看么?”
      一个大男人,看看能少块肉么。知道楚云对你忠心耿耿,我就是使唤美人计也拐不走他,至于这么小心眼儿的见一回挤兑我一回么。我选择性的忽略了褚祁峰的阴阳怪气,问出了我今日最想问的问题。
      “不知将军今日邀我前来,所谓何事?”
      “没有什么事,想见见你。”
      这是什么话,想见我,晚上宫宴上一样可以见。何必放着那么一群人干等着,就坐着与我闲聊。就算你刚立新功,又有太子撑腰,也不必嚣张到这步田地吧。褚祁峰速来谨慎低调,这下岂不是得罪了很多人。我猛然想起进门时,似乎看到了三皇子府的长史。我一个激灵,褚祁峰一直陪着我说话,那长史岂不是因为的缘故一直干等着?褚祁峰你真是缺大德啊,一边用根破人参拴住我,一边冷落王府长史官。神仙打架,小鬼受伤。我想起褚祁峰刚才用美□□惑我,越想我越气,我这些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千硕千好,一碰上褚祁峰就昏了头。
      我收起笑脸,也不客气了,准备告辞而去。褚祁峰多聪明的人,一眼就瞧出了端倪。他一只手虚虚拦住我,笑道:“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
      我看见他这张虚伪的笑脸就气不打一出来,从前他就是用这种虚情假意把我耍的团团转,没想到今天我又上了他的当。
      “本王没有生气,国公爷事务繁忙,既然无事,本王就先告辞了。”
      我站起身朝褚祁峰拱了拱手,就要往外走。褚祁峰一把拽着我的胳膊,笑道:“怎么说走就走,刚才还好好的。”
      我奋力一抽,把袖子抽了回来。我转过身,直视褚祁峰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将军既然要本王前来相会,本王来了,将军无一言相告。三皇子府的长史官正等着将军,将军却与我在此处闲聊,岂不是本末倒置。将军战功赫赫,无视王法藐视皇亲,本王没有将军的战功,不敢如将军一样行事。告辞,不必相送。”
      “阿音,别走。”
      褚祁峰一只手紧紧攥着我的胳膊,我用力挣了两下,听见身后一声闷哼。我回头一看,见褚祁峰左肩的蓝色衣袍上有一小片深色痕迹正在扩大。
      “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你误会我了。你不知道我心中所想,所以你才会觉得今日之事都是我有意为之。”
      骗鬼去吧你。
      我指了指他的肩膀,“你的肩膀,流血了。”
      褚祁峰看都不看一眼,一双眼睛紧盯着我,慢慢说道:“三皇子与太子不和,想要暗中拉拢我。今上有废立之意,此时我不站在太子这一边,恐怕祸事旦夕就临东宫。我不愿你牵扯进这些事情里来,率土之人莫非王臣,我实有不得已的苦衷。阿音恼我我不生气,我只怕阿音误会我。”
      褚祁峰言辞恳切,但我不为所动。褚祁峰见我不说话,也不再说话,慢慢拉我回去坐下。我在心中叹了口气,我实在不想掺合进这些事情。“清”字取清心静意的意思,这是高祖让我清王府少涉朝事,我家世代谨遵圣意。朝堂中事,波云诡谲,难道王府的爵位真的要葬送在我的手中吗。
      我原以为褚祁峰只是一位纯臣,所以喜欢起来肆无忌惮,现在不但端王暗中支持太子,连褚祁峰也是太子的人。怪不得我父亲在时整日对我忧心忡忡,临死还对我放心不下。现在想想,我真是猪脑袋一个,上赶着让褚祁峰耍得团团转。
      我抬头看了褚祁峰的肩膀一眼,问道:“你的伤,这么流血不疼吗?”
      褚祁峰笑道:“不妨事。”
      我转过了头,漠然说道:“今晚上宫宴你是主角,拖着这么一副病体,不怕今上觉得你恃功傲上么。”
      褚祁峰听了我的话,唤人进来处理伤口。我坐在厢房里,外边静悄悄的,只偶尔听见布帛撕裂、清洗伤口的声音。褚祁峰大概真的不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这伤若是放到我身上,只怕周祺和旭臣都要围着我团团转,端王一日也要来问两回。
      褚祁峰换好药,我才出来。听我要告辞,褚祁峰也不再留我。闹了这么一场,大概终于把那个长史官给等走了。褚祁峰换药的时候,我听见外头步履匆匆,大概等他办事的人也实在等不及了。
      我拱了拱手,一句话也没有说,抬脚就往外走。褚祁峰还要送我,被我止住了。
      “将军事务繁忙,不劳相送了。”
      褚祁峰极有眼色,知道此时坚持送我一定会惹我生气。他唤了一声我的名字,眼神看着我浓的化不开。我一眼都欠奉,让这个心机的男人见鬼去吧。
      我的身体随着轿子轻轻晃动,街上行人和摊贩的声音透过轿帘传了进来。我用手无意识地搓着袖口,突然轿子一颠,我身子一歪重重撞在轿厢上,一个盒子顺着我的袖口落在我的脚下。我拾起盒子,打开看了看,那玉静静躺在红锦缎上。在镇远侯府折腾了半天,倒是忘记把这个东西还回去了。
      轿子停了下来,外头跟着的人和轿夫都跪在地上请罪。这算哪门子的罪,真正有罪的人正偷着乐呢,我让人都起来。回府后我把来福叫了过来,吩咐让他重赏今日跟着伺候的人,来福答应了一声要出去。我又把他叫了回来,今日爷不高兴,全府人都赏。来福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有什么心事,我就是憋屈生气。这一路上我也看开了,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等哪天我真把爵位弄丢了,别说钱,就连我家祠堂的牌位都不一定是我的。不如及时行乐。
      旭臣听说我大赏全府,特地来问我有什么喜事,我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倒是他这一问,我忽然想起王府的库里似乎搁着许多不用的狼毫笔和砚台。有一阵子我酷爱笔砚,收藏了许多。我平日又不用,放着也是落灰,不如送给旭臣。
      我说干就干,把这事吩咐了来福。忙完这些,时辰也差不多了。我沐浴更衣,穿着朝服,带着玉冠,坐马车去赴宴。
      宫门前车马络绎不绝,除了几个老臣钦赐可以在宫中坐车之外,其余人一律步行入宫。我才进宫门,正遇见周祺与周禅一同前来,我迎上去与他二人打招呼。
      周禅现如今在吏部当差,听说很得圣恩,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周禅与我才说几句话就被人叫走了,励国公的大公子赵宗邴与周禅同在吏部,两位未来的国公爷一见面就聊上了。赵宗泽跟在他大哥身边,一双眼睛不住的往这边看。
      我不想碰见温若云,拉着周祺赶紧走了。走出不多远,听见身后人声突然热闹了起来。我与周祺都朝身后望去,看见褚祁峰被人围了个密不透风,我一看这架势,脚下生风,只怕褚祁峰赶上来。
      宫宴开始了。熙庆帝端坐高台,太子坐在君王的下侧,因为太远,我看不清他的面容。诸皇子顺次而坐,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仿佛真心为今天的一切感到高兴,要不是我看到三皇子看我时阴冷的眼神,我真的就信了。
      不知道是谁排的位次,我与褚祁峰只隔了程国公的位子。程国公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最喜花草,与我父亲是忘年交。我小时常随父亲去程国公府游玩,程国公的孙子长我两岁,我与他时常相伴。程国公十分喜爱我,喝酒喝到高兴时,也曾与我父亲开玩笑说要结亲家。后来我喜欢上了褚祁峰,闹得满城风雨,后来我去江南养病,再回来昔日玩伴也已经外放做官两年了。任谁也想不到,当时最不起眼的褚祁峰如今一跃而为荆国公,成为世家子弟中的领军人物。这样热闹快乐的场合,我竟恍然生出一种今昔之感。
      “贤侄,如此喝酒是要醉的。”
      程国公笑眯眯地看着我,他与我父亲以友相称,对我也以子侄辈相待。我小时候因为这个,没少占他那内秀大孙子的口头便宜。
      我心事重重,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我笑道:“贤伯此言差矣,我大齐大胜夷荻,可喜可贺,这样的日子大醉才是啊。”
      程国公呵呵笑道:“贤侄所言甚是,我与贤侄同饮一杯。”
      我举杯遥敬,一饮而尽。
      “清王好兴致,本王也敬清王一杯。”
      我回头一看,三皇子立在我身后,眼中藏刀、嘴角噙笑地望着我。
      真是怕啥来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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