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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囚禁 ...

  •   一连几天我都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无聊日子,起先我还有心情去琢磨姓苏的用意,但是又被关了几日后我的耐心即将告罄。这姓苏的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既不来看我也不打算放了我,只许我在这屋中活动,别处一概不准我去。我每日看着这白茫茫的水面,心情十分烦躁,这水似有魔力,看久了让人心神不宁。
      我肩膀的伤已经大好了,腹部的伤口也已经痊愈,我曾对着灯光看视我腹部的伤痕,细细的一条,像是为利器所伤。我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个逼真的梦境,梦中的情形我已不大记得,但是伤口的疼痛和心中惨烈的绝望却如影随形。外面风平浪静,看来旭臣依旧没有找到我,我不知道褚祁峰有没有和姓苏的会面,也许他们早见过了也说不定。
      这期间姓苏的一次也没有来看过我,好像把我忘在了这个平静的湖面中心,若不是我肚子上的伤痕和这栋水楼,我几乎以为被抓只是我的凭空想象。灵云依旧照顾着我的一日三餐,但我已经没有和她说话的心情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周围不闻一丝动静,我像是独自一人生活在无边的湖心小楼,除了灵云我没有见到过其他人。说不定连灵云也是假的,我在心中嘲弄的想着,如果哪天我醒来这楼中只剩下我一人,我想我绝不会感到惊讶。一想到或许一辈子都要被关在这里,我就愤怒的想要杀人。这该死的囚禁,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最近总是做梦,梦中情景醒来就忘了,每次做完梦我的心情都很糟糕。我无聊或生气的时候会把桌子上的花瓶和其他摆件扔到水里,白色的瓷瓶浸入湖中,炸起水花,湖面渐归平静,到最后只剩下一圈一圈细细的涟漪,最后归于平静,就像我的情绪。我的愤怒被这半死不活的死寂,消化成了另一种更为无力的绝望和妥协。我很快旧对这个游戏感到了厌倦,扔东西变成了一种机械的发泄。唯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不管我扔了多少东西,第二天都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摆在相同的位置。
      这房间里除了日常给我送饭的灵云连打扫的人我都没有见过,想要无声无息做这些事情,只能趁我睡着。我企图在晚间的时候看看这群人的真面目,我静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等待着推门的声音,但是什么都没有。不管我多么警觉,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第二天房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我被人下了药,我听说过一种可以让人陷入昏睡的药物,我不知道这种药对身体有没有影响,但我确实越来越容易觉得乏力和疲惫,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姓苏的该不会是想要这样把我慢慢弄死吧,一想到他那变态的样子,我觉得他也不是干不出这种事。
      我曾经试图冲出去,但才推开门就被一群黑衣人扭着胳膊送进了房间。灵云大概是得到了消息,很快进来冷冷的告诉我,如果我再这样不听劝告,就要对我不客气了。我很想反问一句,难道现在你们对我的方式就是客气了?但是我什么也没有说,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身上的杀意和冷意让人心惊,我不会武功,与其激怒她让她一怒之下将我扔进湖里喂鱼,不如静候援兵救我。我从来没有这样想念过旭臣,真希望他能快点找到我。虽然不想承认,但经过这些日子,在我内心深处,我已经对褚祁峰不抱希望了。
      这次硬闯房门的唯一好处就是我终于知道这栋楼确实不止我一个人,不知道灵云是不是看透了我的心事,她看着我的眼神总是带着淡淡的嘲讽。经过上次的冲门事件,她也撕下了最后一层伪装。但我丝毫不在乎她的眼光,她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不知道什么正常人,我和她没什么好计较的。我始终看不惯一个可爱小姑娘脸上的成人式的对事物的嘲讽,和时不时透露出的若有所失的阴狠目光,虽然在我内心深处我依旧把她当做一个小姑娘看待。我的话更少了,几乎从不和她交谈。
      灵云毫不在意,她的任务似乎只是照顾我的一日三餐和不定时的其他合需求。她撕下那张天真小女孩的面具之后,在我吃饭时也不再扮演侍婢的角色。我吃饭的时候她就坐在桌边的另一侧,双手托腮,漫无目的的望着窗外平静的湖面。我一边吃一边打量她,从背后看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她虽然没有在我面前展示过她的武功,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是一个狠角色。
      “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我家主人只是让我照顾你,可没说不能缺胳膊少腿。”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依旧望着窗外的水面,语气是久未听到的女娃娃的嗓音。我移开视线,至少暂时我还不想少什么零件。她不但擅于伪装,也擅于掩饰自己的声音。我想起了另一个擅于伪装声音的刺客,心情顿时跌到谷底。
      我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梦也越来越长,有时候我几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醒来就忘记梦的内容的感觉实在糟糕透顶,这种明知道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偏偏想不起来的无力感让我格外沮丧。
      有一次我忍不住趁着夜色逃出房间,走廊里一片漆黑,一个人也没有。虽然我觉得他们不会这么大意,只留我一人在房间而不安排人看守,但是对自由的渴望战胜了一切恐惧,我当机立断决定逃跑。
      夜太黑了,我勉强能看清楼梯的位置。我摸索着慢慢往前走,这条走廊很长,一侧是房间,另一侧搭着木质栏杆,下面就是盘月湖。我的房间在最里面,走到楼梯需要一段距离。周围非常安静,连一丝风也没有,我慢慢往前走。越走我越觉得奇怪,这栋楼既然建在水中,为什么没有一丝水腥气。这种怪异的感觉沉甸甸的压在我的心头,我终于忍不住弯腰慢慢潜到走廊的另一侧。
      走廊并不怎么宽,我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响声。我的肩膀靠在走廊栏杆上,我又巡视了周围一遍,才顺着走廊栏杆的缝隙往下看。底下黑黝黝,像是大张深渊巨口,里面两个看不清的白点像是巨口中的獠牙,又像是一双藏在黑暗深处兽眼,窥伺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汗毛直竖,慌忙朝房间的一侧跑了过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好在我提前给靴底包了一层棉布,即使我刚才惊慌失措的跑动也没有弄出什么响声。我心中暗自懊恼自己的怯懦,故作轻松的给自己鼓了半天劲,才慢慢朝前走去。我宁愿在被自己的一惊一乍吓死,也不愿意被姓苏的关在这个鬼地方囚禁到死。
      越走我越觉得不对劲,这栋楼没有一丝亮光,而且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若不是我曾经见到过其他人,我几乎以为这是一座废弃在湖心的小楼,楼中只有我一个活人。我紧紧走廊的一侧慢慢行走,我的手摸着冰冷的木门,二月的寒夜我出了一身的汗。这走廊简直像是走不到头,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清楚的看到楼梯的位置。明明只有几个房间的距离,我却觉得自己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着急,今夜没有月光,连星星也没有。黑沉沉的天,黑沉沉的水,黑沉沉的像野兽一样的水楼。我仿佛是水楼中的一只猎物,在潜伏在暗处的敌人的视线里,做着无畏的挣扎,随时都会有一支箭正中我的眉心。
      我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个半死,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走廊的中间,我暗恼自己今夜为何总是走神,定了定神,我朝前望去,楼梯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我慢慢转过头,走廊的尽头一片黑暗,飞檐料峭,在黑暗中像是巨兽的獠牙。我无意识的抚摸着手边的木头,额上密密麻麻一层的水都是方才出的冷汗。
      凭空消失的楼梯、没有一丝亮光的水中小楼,和死一样寂静的漆黑的夜,我头皮发麻,想要大叫一声但发不出声音。也许这个时候回去自己的房间才是最安全的,至少那是我熟悉的地方。
      我朝着手扶的木门望去,惊恐的发现这扇门和我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一模一样,我走了半天难道一直都在自己门口徘徊。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的窗子临水,这扇门明明在中间,这绝不可能是我的房间。我正要往回走,就在这时空气中响起了靴子的声音。
      靴子的声音很轻,但在这死寂的夜里却格外清晰。我分辨不出来人的方向,只能慌不择路的朝前跑去。靴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在这寂静的夜里像是一道催命符。我大气不敢出,只能屏息蹑步拼命往前跑去,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不管我跑的多快他都紧紧贴在我的身后。
      慌张中我不知踩到了什么,重重摔在了地上,脚步声几乎就在耳边,我不敢朝后看,情急之下我往旁边爬去,无意之中撞开了一扇门。我慌忙爬进去,将门紧紧关上,我靠在门上紧张的不敢出气,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停止了。我转过身悄悄从门缝里往外张望,什么也没看见,就在我忍不住想要打开一条缝仔细查看的时候,房间里响起了水滴滴落的声音。
      我这时才注意到我闯进的这间房间原来是个佛堂。房间正中立着一座巨大的金佛,金佛趺坐莲花宝相庄严,一只手微微竖起,眼睛半阖半开望着芸芸众生,水滴的声音就是从金佛的后面传来的。
      那声音还在继续,一滴一滴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金佛前既无供台也无香炉,光秃秃的看着十分怪异,但此时的我已经无暇顾及。水滴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像是某种恐怖的预示。我回转身望了望门外,依旧是浓墨一般化不开的黑。我心中祈祷天亮的到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姓苏的又一个愚弄我的把戏,我多么希望这时候那姓苏的能跳出来把我抓回去,而不是让我和这诡异的水滴声相伴。
      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磨人的声音了,扶着佛像的莲花座,我慢慢转到后面,眼前的一幕让我目瞪口呆。褚祁峰手中拿着一把剑,那剑在黑暗中隐隐带光,他正用剑切着什么。我不由自主往前一步,他像是没有看见我,依旧全神贯注的拿剑切着。我循着那剑光看去,一个暗色的布包,布包里露出一个带着毛发圆圆的东西,那布包上黑乎乎的一片,正往下滴着液体,水滴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我心中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我叫了一声褚祁峰的名字,他像是没有听见,依旧不断用剑切着那布包里的东西,布包上的液体不断滴落已经积成了一小滩,我终于忍不住上前,扑面的腥臭味让我差点吐出来,我勉强压下呕吐的欲望,冲他大叫:“褚祁峰,停下!快停下!”
      褚祁峰像是没有听见,他不理我,手中的动作更快了,我忍住浓郁的腥臭味想要伸手阻止他,突然那布包动了一下,我眼睛不由自主的望了过去。我惊恐的睁大双眼,那分明是……分明是……我撕心裂肺的大吼道: “不!”
      我大叫着从梦中惊醒,胸膛上下剧烈起伏,我呆呆地望着床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和风徐徐,吹的窗边薄纱微微扬起,窗外的阳光撒了一地,不知哪里传来的花香,清甜动人。现实的和煦平静渐渐抚平梦境的恐惧,我呆躺半晌,脸上一阵刺痒,伸手一摸满手潮湿。
      我轻轻问道:“褚祁峰,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一阵风动,纱帘高高扬起,没有人回答。
      我慢慢蜷起身子,把头埋在被褥里,我紧紧咬着被角不想听见自己痛哭的声音。从那天之后我不再抗拒回忆,我反复琢磨那天晚上的梦。
      我总觉那个梦是一个预示,梦的背后会是一个更大的秘密。但自那之后的好几天我都没有再做梦,我不得不靠着第一次的梦境去分析。疼痛和绝望的感觉如此真实,这不像是梦倒像是故地重游,但是梦中那些诡秘的场景却无法用常理去解释。
      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想的太入神,我不小心把桌子上的茶杯碰倒,茶水撒了我一身。我起身宽去外衣,忽然想起我肚子上的伤痕,我撩起上衣,一条细痕横在我的肚皮上。这条伤痕如此整齐,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能做到这种地步,除了高超的缝合技术恐怕也少不了生肌的灵药。无论怎么看,这都绝不是一个生手所为。我虽然没有见过别人生孩子,但是若是把胎儿从腹中取出,这样长度的口子应该是足够了。
      产子剧痛难忍,若我曾经生子一定不会毫无印象,或许这与姓苏的提起褚祁峰给我吃的药有关。如果我真的吃了消除记忆的药,那么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但是褚祁峰为什么要执意得到我的孩子呢,为了一个婴儿,如此大费周章,他到底图什么。残害王室子嗣是大罪,褚祁峰身为朝廷命官不会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依旧一意孤行,他意欲何为呢。
      我细细回忆那晚梦中发生的事情,猛然想起,褚祁峰挥剑的时候,他的手边似乎有一个药锅。药锅……突然我灵光一现,莫非他是想把它入药!
      “呕……”我趴在床边不断干呕。
      灵云听到动静奔了进来,她看见我俯在床头呕吐,什么也没问,奔出屋子叫人来打扫。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他们身穿青衣,是几个才留头的男娃娃。看来姓苏的手下幼童不在少数,这个畜生,他豢养幼童做他的仆人和杀人机器,他也不怕遭天谴。我的视线不自觉的跟着那群男娃娃的动作转动,若是那个孩子还活着,现在也会走路了吧。我旋即想到梦中那个带血的布包,心中如针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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