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華》回儿

30、第 30 章

　　春末夏初，气候逐步升温，太阳炽烈如火，却仍旧无法驱散散于紫禁城深处的阴冷氛围。皇贵妃被限制自由于安华殿内，她的地位未被直接剥夺，然而往日的尊荣与权势早已无迹可寻，整个宫中似乎都在默默地观望着她的落寞。

　　皇贵妃的面容冷若冰霜，她自嘲的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手中的拳头紧握：“本宫从未想过，竟会在一瞬失意中跌入如此境地。”

　　她的贴身侍女，初心，以一种平和而坚定的语调回复道：“娘娘，四阿哥已被送回永和宫。”

　　这消息令皇贵妃的内心燃起了怒火，仿佛寒冬中的干柴被点燃，烈焰腾空。“那个女人！”皇贵妃磨牙，每个字都充满了仇恨与决绝，“她如何配得养阿哥！待本宫重新掌权，必使她生不如死，不，令她永远沉沦！”声中充斥着深深的不甘与炽烈的愤怒，背后透出一层淡淡的无力与绝望。

　　“娘娘，据说皇上近期对槿贵妃的态度有所变冷。”初心谨慎地说着，目光紧紧地盯着皇贵妃的面部表情，希望能从其中捕捉到一丝情绪的波动。

　　皇贵妃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只精美的青花瓷盘随着她的愤怒而在空中划过，最终狠狠地撞在地上，碎片横飞。“都是贱人。”她咬牙切齿地说着，心中满是对命运的不满和对他人的憎恶。在皇上的心里，她已经毫无价值，而那位她口中的‘贱人’似乎仍旧占据着皇上的心。“娘娘，请您保持冷静。”初心以温柔的声音安抚着，轻手轻脚地帮皇贵妃平复了她那因愤怒而紧绷的情绪。

　　皇贵妃的失控情绪宛如暴风雨前的恶劣预兆，她在愤怒中对着殿内的诸佛像大声疾呼：“为何连天上的佛祖都对我如此不公？难道连神明也被那些低贱之人蒙蔽了双眼？”她话语之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和对不公的控诉。

　　初心沉默着，她的头垂得更低，内心波涛汹涌，却极力在外表上保持着镇定，不让自己的悲伤和动摇显露于外。

　　皇贵妃的声音里掺杂着一线微弱的希望和无边的失意，她问道：“皇上又何时才能来看望我？”这句话既是盼望也是无尽的落寞呼唤。

　　初心轻柔地拭去眼角的泪痕，声音柔和而坚定地回答道：“娘娘，请您放心，奴婢已经向皇上传达了您的求见之意。皇上定会抽出时间来的。”尽管她的话语充满着慰藉和期待，但内心却明白，皇上对皇贵妃的态度已经转冷，自己所传的信息石沉大海，无人问津。然而，面对皇贵妃的希冀眼神，她怎忍心将这冰冷的现实告诉她。

　　皇贵妃面露透彻的平静，淡淡地叮嘱道：“若本宫真有不测，你便去投靠四阿哥。”她虽已预感到自己的命运如风中残烛，仍不忘在余光中替最亲近的侍女谋划未来，这份沉着从容彰显了她皇室贵胄的坚强和果决。

　　看着皇贵妃这份超然的从容，初心终于无法再维持其平静，泪水似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受控制地落下。痛苦与忠贞的情感在她的哭泣中汇聚，哽咽的声音描绘出对未来的恐惧和对过往的留恋。

　　“泪水何必流下？若是我至九泉之下，反能更从容地观察那些贱人的最终命运。”皇贵妃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超然脱俗的气度，她的眼神中既坚定又含着冰冷的光芒。

　　就在这沉重气氛之中，一串轻盈的笑声突然响起，佟佳月慢慢步入，她的到来让皇贵妃和初心都不禁一惊，随即他们的心中升起了警觉。

　　佟佳月优雅而神态自若地向皇贵妃行礼，声音中既透着尊敬又带着一丝独到的风姿。“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显示了她的灵动与谨慎。

　　皇贵妃的目光尖锐如刀，锐利地盯着这位突兀出现的女子：“你这个冒充者，难道是来见证本宫的落魄么？真是白日做梦！若非本宫之前未见穿你的阴谋，哪会有今日之辱！”尽管已身陷困境，但她天生的尊贵与不屈的精神依然明显可见，从她的言语中难以掩饰的自尊和深深的不甘溢于言表。

　　然而，面对皇贵妃的激愤与审视，佟佳月显得异常镇定，她以一种平和且略带哲理的语调回应道：“皇贵妃娘娘，若能稍存体力，日后或许仍有翻盘之机。”她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挑衅或嘲讽，而是流露出一种令人揣摩不透的深沉。

　　皇贵妃怀疑重重地追问：“你真正的目的何在？”

　　佟佳月目光坚毅，毫不回避地对上皇贵妃的视线：“我的到访，一是为了向姐姐表达诚挚的祝福，愿您福寿安康。二来，我也想了解姐姐往日怎样处理了良妃。”她的话语既直接又充满了探询之意，显现出了她对于皇贵妃过往行为的不解与好奇。

　　皇贵妃闻言，先是讥笑，随后以一种充满自信和不屑的态度回答：“那自认为是聪明的女人，不过是过于自信了罢了。在本宫看来，我不过是顺应了宫中众多的呼声，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而已。”

　　佟佳月不愿就此罢休：“八公主的离奇死亡、太子的未解之伤，还有木兰围场的熊，这一切，皇贵妃是否亲自操盘？”她的声音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和探究。

　　皇贵妃的情绪越发激动：“那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她凭什么与我抗衡？唯一的本钱不过是她的美貌和小伎俩，以此迷惑了皇上。针对她及她的后人，本宫确实采取了措施，使她们陷于绝望。”她的言语中毫不掩饰对良妃及其后代的极度厌恶和敌意。

　　“您竟然愿意为了铲除一个清白之人，不顾自己骨肉的安危？”佟佳月虽不愿置信皇贵妃的残忍，但看到对方憎恨至极的神情，不禁感到震惊。

　　皇贵妃的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她的出世本就是场误会，如果能借此机会熄灭她母亲的锋芒，岂不是两全其美？”这番话透露出她冷酷无情，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亲生女儿以达到目的的残酷本性。

　　佟佳月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露出似有所思的表情：“拿上来吧?” 她朗声继续道，那几字中似乎藏有更深层的含意与计划，仿佛在安排着一局更为复杂的棋局。

　　悉心侍候一旁的晚心，捧着镀着金边的酒盘上的金杯，递交在佟佳月的面前。金杯之旁，还放着一张华丽的宣纸，上面铺陈了金光闪闪的圣旨，犹如加冕仪式上的一件重要徽章，等待着某个关键时刻的揭晓。

　　皇贵妃的目光牢牢锁定那份铺展的圣旨，仿佛想要从那些闪耀着朱红色泽的大字中寻找出命运的答案。她的眸子里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情感纠葛。

　　“此乃皇上旨意。”佟佳月嘴角浮现出一抹含蓄的微笑，她随后的视线轻轻掠过那杯金辉闪烁的酒，仿佛在提醒皇贵妃即将面临的抉择。

　　“怎么可能！皇上怎会发下此等无情圣旨？”初心面露惊恐，急忙伸出手想要夺回那被命运选中的酒杯，但被一旁的晚心稳健地挡住了去路。

　　“晚心，就让她去吧。在这紫禁城里，每日馈赠的酒何其多，一杯又算何事。”佟佳月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从容而冷淡的气息，仿佛在这场权力和阴谋的较量中，她已然看透了一切，而她的话语足以让初心感到彻骨的寒冷。

　　初心的身体微微颤抖，泪眼婆娑，带着深深的哀求：“娘娘，或许这圣旨并非我们所期望的，我们当真要如此接受它吗？不然，我们尝试拒绝，避免这场不幸。”

　　“圣旨和这杯酒，早已置于咫尺之间。对于皇贵妃来说，抉择只在一念之间。”佟佳月语气平静而坚定，她深刻理解后宫这一广阔棋盘上的残酷规则：生存优先，每一步都是权谋与算计，皇贵妃的决断，无疑将决定她未来的命运。

　　皇贵妃凝视着前方，声音微微颤抖，却透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复杂情绪：“皇上，终究是满足了我这颗忐忑不安的心。但这一切，是否真的如我所愿？”

　　“娘娘，您绝不能这样！”初心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力，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改变眼前的局面。

　　佟佳月缓缓地，却又带着几分庄重地行了一礼，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臣妾在此，恭送皇后娘娘。”即使身处这一片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之中，她依旧不忘以最高的礼节，为佟佳氏营造一个有尊严的退场。

　　皇贵妃微微一笑，那是一种穿透了世间是非，到达释然的笑容，“初心，提醒你不要忘记，好好照顾四阿哥，这才是最重要的。”

　　“奴婢定会竭尽全力。”初心泣不成声，她的泪水沾湿了脸颊，但她紧紧地点头，深知这一刻的诺言重于千金。

　　佟佳皇贵妃面带一抹苦涩的微笑饮下那杯烈酒，眼神锐利而执拗地盯住佟佳月，问道：“你，究竟何人？”她的声音里溢满了不解和战栗。

　　佟佳月慢步前行，语调柔和而遗憾：“良妃的妹妹，温庄公主之女，佟佳月的义姐。”她一字一顿地揭露自己的身份，那声音，在厚重的宫墙中回响，仿佛定格了所有的时光。

　　皇贵妃的表情瞬间转变，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彻骨的苍白。她发抖的手指僵硬地指向佟佳月，眼中闪过不信与痛楚的光芒，嘴唇颤抖，猛地咳出一口绛红的血迹，映衬着她不可思议的绝望。

　　“娘娘！”初心慌乱中扑向了皇贵妃的身侧，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无助且绝望。

　　佟佳月眼见皇贵妃的嘴角溢出血迹，她的表情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手里紧握的金鞘不慎从手中滑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尽管皇贵妃已然气绝，她仍似在怨怼地盯着佟佳月。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佟佳月平复了内心的波动，她那清冷的目光突然变得如同寒冰般冷酷，缓缓地转向了仍在泣不成声的初心，“姐姐下世之路孤独而漫长，你作伴她一程。”

　　“不，请娘娘饶命…”初心悲泣中的哀求未完，就已被两旁沉默的宫人紧紧制住，她那哀嚎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随即颓然软倒。

　　佟佳月仿若未见，她静若止水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寂寥，紧接着在凝重的空气中漾开了一抹淡淡的冷笑。她的声音仿佛从九幽深渊中传来，幽幽宣诵：“皇后娘娘薨世。”这平静的宣告，如同深夜里的悄无声息之箭，射向了紫禁城的心脏，宣告着一场隐秘而汹涌的风云变幻早已悄然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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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春宫原本象征着永恒的陪伴与守望，然而其主人的命运却如同宫中那些美丽而短暂的樱花，绚烂之后便是凋零。康熙帝依旧站在那枯萎的樱花树下，孤独地等待着春天的到来，期盼着那树再次盛开，期盼着那位佳人悠然向他走来。然而，现实的大门紧闭不开，无人能够推开，他自己也不曾勇敢地尝试。这一日，他让星空也染上了血色，自此，“星光不再，只伴他至白发”。无论是自私还是冷酷，那份帝王的恨意已深植心底，难以释怀。

　　"皇上，安华殿方才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薨了，其贴身侍女初心亦随主殉死，"梁九功以恭敬之姿向皇上禀报佟佳氏的逝世消息。皇上沉默不语，思绪似乎飘向远方。槿贵妃的手段果然高超，不仅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任务，连佟佳氏的身边亲信也一并处理了。然而，面对这一切，康熙的态度似乎并未因此有所改变，他的目光牢牢地停留在前方的樱花树上，沉声说道：“皇祖母的孝期才刚刚结束，如今并不宜大办丧事。以皇贵妃之礼安葬她吧，百年之后，她无需与朕同穴。月儿若知，定会不悦。”

　　“遵旨。”梁九功行了一礼，慢慢退下。

　　康熙的目光仍旧没有离开那樱花树，低声呢喃，“月儿，你现在满意了吗？能否来见我呢？”他的声音中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