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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番外篇 ...

  •   1.
      绿姝本是太华山脚下一株濒临枯死的文殊兰,被赵弥生挖走之时,她才修炼出灵识。

      她没办法看,没办法听,只能以植物的形式去感知到人。

      她知道自己被人带到了一处灵气更充沛的地方,知道自己被移栽到铺满养分充足的肥沃泥土里。

      也知道那双擦拭自己叶片的手是温柔的、每天细心为自己松土浇水的人是善良的。

      她很想能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和看见那个人的样子。

      于是她努力汲取营养,吸收灵气,随着灵识的增强,终于在某天,她看得见,也听得见了。

      他是一个没有头发的男人,或者说是个小少年。他长相清俊,有着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眉毛和白皙的皮肤。

      别人都唤他“弥生”。

      “弥生,昨日的功课你会做吗?给我借鉴下呗。”

      “弥生,师父说的那套功法你学完了吗?可以教教我吗?”

      “弥生师兄,师父说让你今晚去誊抄经文。”
      ……

      哪怕事情再多再繁杂,弥生似乎都是笑着回应一句“好”。

      他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人。绿姝心想。

      她被摆放在他的桌台上,天一亮就能晒得到日光,再兴致盎然地观察他何时起床,何时出门诵经修习,何时回房读书练字。她听了无数句他们的谈话,看了无数个他练的字,因此她也识得了许多文字,懂得了许多言语中的含义。

      但她始终只是一株文殊兰,一株不通世事的植物。

      她不懂为何他喜欢盯着窗外独坐发呆,不懂为何他时常远望雁群在黄昏飞行。她不明白他静默后无声的长叹,不明白他眼里对某种事物的向往。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甚至她也无从得知自己为何对他孜孜不倦地好奇与注目。

      太华山乃佛门圣地,聚天地灵气,受佛光照耀,按理说不出三年绿姝便可修成人身,然而她一直保持原样,一心做棵无忧无扰的植物。

      当一株弥生所不知晓的,陪伴他十年时光的文殊兰。

      直至弥生对她说——

      “我要下山了。”

      十年里他第一次对着她这株哑巴植物开口,像是在与一位老友谈心。他用手帕轻拭她的叶片,道:“我从小就在这太华山上长大,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呢。那年本想偷偷溜出去,谁知刚到山脚就被发现了,师父将我抓回去好生罚了一顿。”

      弥生笑起来竟如清晨洒在她身上的阳光一般,温暖舒服。他用手指一下一下点着她开出来的小花,继续说着:“那时候你也是开着朵花,明明茎都快腐烂断折了,却还努力地扎根生长,好在我将你救了回来,求着师父给百花露才将你养成如今这般茁壮健康。”

      绿姝听着,发觉他同往日有些不一样。

      他的眼里多了热切之类的东西。

      “你是我过往的人生里所能见到的最远的事物。”他说,“但此后,我将遍历山河,去看更远的光景。”

      她看着他背上行囊,被一位大大咧咧的年轻人拉走,他们在黄昏下的身影潇洒,步伐轻快。

      她恍然大悟,离开太华山的弥生才是真正的弥生。

      一个她不曾见的,肆意张扬的弥生。

      她感觉心里有什么随着他去了,同空空的房间一般,寂静寥落。

      忽然一阵风拂进,吹得桌上书页翻动,一张书签大小的纸飞了出来。

      绿姝一急化了人身去捡,却见纸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菩萨抬纤指,馨香沁佳人。

      她抬头向弥生离开的方向望去,脑海中的某个念头疯狂生长。

      她要跟着他。

      只想跟着他。

      2.
      太华山之大,需两日堪堪能走出。

      绿姝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通过他们的交谈,她得知了那个年轻人名为“秦修”,是一个除妖师。她害怕被发现,却又渴望靠近弥生。

      一日已过,夜晚将至,她见他们找了块平坦的空地坐下歇脚,她便躲在树后也打算学他们坐下。

      然而她刚有动作,一柄锋利的长剑就咻地插进背后靠的树干里,力度大得近乎一半剑身都穿透了树干。几缕发丝落地,她心下一紧,不敢再动,只用余光瞄到那剑刃离自己的右脖颈极近,正泛着冷冷的银光。

      “跟一天了,鬼鬼祟祟的,出来!”秦修喊道。

      糟了,被发现了。

      绿姝的心砰砰直跳。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道:“别,别杀我,我,我不是坏妖。”

      秦修站起身来朝她走近。

      她吓得想跑开,奈何后衣领一把被人拽住。

      “不是坏妖逃什么?”秦修拔出剑,吹了吹沾上的木屑,“本来我只当是什么小偷小摸的人在跟踪我们,你倒老实,自己招了自己是妖。”

      秦修抬剑,“哎呀”一声,说:“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今日我不得不收你啦!”

      绿姝慌忙闭上眼,害怕地大喊道:“我我才刚修炼成人形,真、真的没有害过人!求大侠别、别杀我!”

      秦修“嘿嘿”一笑,“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我就不杀你。”

      她试探道:“大、大侠?”

      “对对,就这么叫我……”

      “好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道:“不要再为难这位姑娘了。”

      绿姝愣愣地转头,弥生拉开秦修,然后略带歉意地向自己躬身拘礼。

      “抱歉,我的同伴他喜好玩笑,并非有意恐吓姑娘,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能够原谅。”

      绿姝感觉到脸颊烫得厉害,“没、没关系,是、是我跟踪你们不对在先……”

      秦修拍拍弥生的肩膀,道:“看到没,人家姑娘都不计较,就你一天到晚啰啰嗦嗦讲究个没完!”

      “此乃礼数,师父曾言君子应当明礼修身、知礼明德、行礼明事……”

      “打住,本大侠对你们太华山的教条陈规不感兴趣。”

      弥生无奈地笑笑。

      秦修又对绿姝说:“我们不抓未害人的妖,天亮以后,你从哪来的就赶快回哪去吧,别再跟着我们了。”

      说罢,他在地上捡起几根树枝,将它们堆在一起,开始生起火来。

      “不行!”绿姝下意识地应道。

      秦修和弥生皆疑惑看向她。

      “呃,”她尽力思索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我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我修成人形就是在这里了,然后……然后第一个就看到你们,不跟着你们,我没地方可去。”

      弥生道:“你既在这里修成人形,便说明你生自此处,无需同我们出去。”

      “不是的!”绿姝急道:“我有印象我不是生于此地,我、我得找我真正的出生之地。”

      “那你自己去找就好了嘛!”秦修说:“且不说你是妖,我们是人,你一个姑娘跟着我们俩大老爷们儿不合适。”

      “没关系的!”

      “不行。”秦修在周围又多捡了几根树枝丢到火堆里,然后就在一旁躺下作势要睡觉。

      绿姝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执着于明面上求得同意。

      不让跟,那就偷偷跟。

      她作出负气的模样,走过去一屁股坐在秦修的对面,抱着曲起的腿,下巴抵在膝盖上。

      脑袋里正计划着该如何偷偷跟而不被发现,便听见弥生说:“夜里风凉,这件衣服姑娘披上吧,早些休息。”

      绿姝抬头,弥生站在身旁,手里拿着一件青灰色的缦衣伸向她。

      干净的指尖,如玉的骨节。

      他的眼里一尘不染,只有最纯粹的温柔。

      绿姝呆呆地接过衣服,然后干巴巴挤出了句:“谢谢你。”

      弥生颔首:“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说完,他回到秦修那边,盘腿而坐,两手置于大腿上,然后阖眼。

      火苗隔在他们之间高高蹿跳着,燃烧的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掩盖了如擂鼓般的心跳。

      火光模糊了弥生的脸庞,却又从未如此清晰过。

      她因他而生。

      绿姝悄悄地心想,能留在你身边就好。

      你才是我的来路和归途。

      3.
      翌日,绿姝继续跟在他们身后,结果没出几里路便又被发现了。秦修为了赶她走,甚至拔剑恐吓,尽管害怕,她也依然坚持。

      好在弥生从中缓和,秦修才暂时放任她不管。

      “先说好啊,一旦下山到市集里了,咱们各走各路,否则别怪我刀剑无眼。”秦修作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道。

      绿姝躲在弥生的身后,探出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定、一定!”

      她拉着弥生的衣角,内心欢喜地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到了城里肯定有办法说服他们,现在能跟一段是一段。

      “抱歉,还请姑娘莫要拉着在下的衣服了。”弥生耳根泛起微红,声音略显局促不安。

      太华山上不是没有僧尼,但门中教规便是男女之间不得越矩,连日常的交流都少之又少。他还从未与女子有过如此相近的距离呢。

      “啊?”绿姝迅速松开手,后撤一步道:“哦哦好,我没拉了。”

      秦修搭上弥生的肩膀,调侃道:“你这和尚,下了山还讲究这么多。你看你长得虽说比起本大侠是差了那么点,倒也算端正俊秀,真是可惜了。”

      弥生淡淡道:“有何可惜?既要修佛,便须抛却俗世爱恨,美丑与否,不过皮囊而已。”

      秦修讨了个没趣,不轻不重推攘了他一把:“又来了,王八念经。”

      弥生笑笑,“我们方丈真的会跟寺院里的王八讲经,它听得都比秦兄你认真多了。”

      “什么?!你们方丈太可怕了吧,王八都不放过!”

      “此乃有教无类。万事万物皆有受教的能力。”

      “我看啊,他是人老了牢骚多,找谁都能喋喋不休发泄一通。”

      “不是的……”

      他们二人走在前面说说笑笑,绿姝一言不发跟在后面,脑子里仍念着弥生所说的“抛却世俗爱恨”。

      她以为,自己十年里所学的足够融入弥生的世界,融入人类的世界,如今却发觉远远不够。

      世俗爱恨是什么?

      为什么修佛就不能拥有世俗爱恨呢?

      “……姑娘?姑娘?”

      不知何时,他们二人走在她身旁唤着。

      “嗯?怎么了?”她回过神来,应道。

      “就是忘了说,在下弥生,俗姓赵;他是……”

      秦修昂首抱胸道:“云中秦氏,秦修秦大侠。”

      弥生:“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绿姝被这个问题难到了。

      如何称呼?

      她不是人也要有名姓吗?

      她疯狂回忆着毕生所识的字,忽然灵机一动,“叫我绿姝吧!”

      弥生点点头,“好,绿姝姑娘。”

      一路上,绿姝高兴地咧嘴傻笑,她自顾自地悄声念着:“绿姝,绿姝姑娘。嘿嘿。”

      身前的秦修听到了她的窃喜声,猛地一回头:“哎,绿姝小妖!”

      绿姝被吓得一激灵。

      秦修哈哈大笑道: “别老走神了,太华山的下山路中有很多恶妖,小心一个不留神被抓去吃了。”

      她明明心里怕极了,却嘴硬说:“我,我不怕的!”

      “真的?”秦修诓骗她说:“你要是被抓了,本大侠可不会救你。”

      绿姝瞪大双眼:“为什么?你不是除妖师吗?”

      秦修耸耸肩,“谁说除妖师还得负责救妖?”

      绿姝瞬间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弥生看不下去了,安慰道:“秦兄骗你的,不必当真。”

      秦修不满道:“好啊你,又拆我台!”

      弥生阿弥陀佛了一声,“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不能总是欺骗别人。”

      “可我又不是出家人!”

      “我是啊,所以我不能见你骗人而不道出真相。”

      “赵弥生你个秃头呆子!”

      “秦兄,侮辱他人也是不对的……”

      绿姝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下比对着好坏。

      秦修,总是骗她唬她,是个大坏蛋!

      而弥生呢,总是温声细语,待人有礼,是顶好的好人。

      她盯着他讲话时的侧脸,心莫名再次加速鼓动。

      彼时她尚不知何为情窦初开,却已能因一个眼神、一次触碰便羞红了脸。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她只是觉得,光是待在弥生的身边就很快乐、很惬意。

      一如过去的十年,他静静写字看书,她静静沐浴阳光。

      若是…能永远跟他像这样在一起就好了啊。

      可是,她又该如何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呢?

      4.
      后来,接近出山时,有妖埋伏偷袭他们。混战中,绿姝为弥生挡下一招,她功力太浅,以致昏倒了三天,差点一命呜呼。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客栈里面,弥生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为她吹着滚烫的药。

      “我、我们怎么在这里?”

      她撑坐起来,嗓子发着涩问道。

      弥生见她醒了,端着药碗过来,赶忙道:“绿姝姑娘莫轻易动。”

      绿姝便不敢动了。

      “你为救我们受了伤,已经昏睡三天了。”弥生舀起一勺药,吹了吹,然后送到她嘴边,问:“烫吗?”

      “不烫。”

      她乖乖地喝下他一勺一勺喂来的药,明明舌头都在发苦,也甘之如饴。

      “秦大侠呢?”她问。

      “他出去抓药了。我们身上的药不够——”

      门忽然被推开,秦修拎了两包什么东西回来,应该就是弥生说的药。

      “哟,绿姝小妖醒啦?”

      他一屁股坐下,啧啧道:“想不到你个小身板儿倒是挺有勇气的,敢去挡那黑熊怪的一掌。”

      绿姝面颊发热,“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冲出去了……”

      药喝完后,弥生转身把碗放回桌上。

      秦修说:“算我们欠你个人情了,说吧,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你的吗?杀人放火之类的除外。”

      绿姝心觉有机会了,于是提出跟他们一起走,希望能够找到真正的出生地。

      秦修蹩眉犹豫,“这个……”

      “我发誓不会妨碍你们的,找到了我就离开!”绿姝信誓旦旦保证道。

      秦修与弥生对视一眼,说:“好像也不是不行……”

      弥生开口道:“那姑娘便留下吧。只是男女有别,我们之间始终要保持分寸。”

      “没问题!”

      绿姝开心地直想欢呼。

      自己真是伤得太值了!

      她随着他们一路北上,一路行侠仗义,遇见不平便拔刀相助。一年以来,他们一同见过汪洋碧海,一同穿过迷雾森林,一同赏过人世繁华、万家灯火。

      三人的友谊愈渐深厚。

      就当绿姝以为,他们可以永远像这样继续下去时,天偏偏不遂人愿。

      在霜城降妖时,她又一次推开弥生,以致自己中了那妖的毒,名为“雪上一枝蒿”。中毒者将痛苦不堪,一月内七窍流血、经脉俱断,必死无疑。

      秦修和弥生带她一路回太华山,一路访遍名医。

      皆说无药可解,无人可医。

      弥生跪求方丈为她续命,秦修传书秦府询问解毒之法。

      他们在尽最大的力去挽救她。

      可她的生命依然迅速流逝着。

      每日要呕一遍血,五脏六腑都在疼,疼得连呼吸都困难。

      她躺在弥生的房间,清楚地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她的眼珠不停地转啊转,想要再多看几眼有关他的一切。

      那日太华山上大雪茫茫,绿姝望着窗外,天与地融为一色,雪白到刺眼。

      是雪啊。

      上一次见下雪,是一个月前,她和他们初至霜城。他们堆雪人打雪仗,玩累了,三个人齐刷刷往后一倒,躺进雪里,放声大笑。

      在钟吾城也遇过下雪,彼时恰逢人间的元宵佳节。花天锦地,笙歌鼎沸,大街小巷灯火通明。人潮涌动,熙来攘往,他们乐在其中,肆意谈天说地。

      明明才一年而已,怎么就过完了一辈子?

      绿姝的眼眶泛起酸意。

      门吱呀一声响,弥生携一身风雪,端药进来。

      只一眼,便足够令他心如刀割。

      曾经活泼生动的姑娘,如今面目消瘦得可怕,只得虚弱无力地病卧床上。

      他忽然觉得她很像自己十年前救的那株文殊兰。

      根茎腐烂,濒临枯死。

      可文殊兰不见了,绿姝不能再不见了啊。

      他的目光与她看的方向落在同一处,轻声说:“快点好起来,我们去堆雪人。”

      绿姝正欲开口,却猝不及防吐了一滩血出来,一股腐烂的铁锈味弥漫在鼻间。

      “绿姝!”

      弥生着急上前,用袖口试图给她擦拭干净。

      “别,别弄脏你。”绿姝极小幅度地摇摇头,制止他道。

      “我……已经走到尽头了,不必再为我耗费心神。”

      弥生蹲下身,声音嘶哑:“怎么可能……你有救的,我们不会放弃,你怎么能先放弃?”

      “弥……生。”

      “我在。”

      “你曾说过,我是你所能见到的最远的事物,”绿姝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气若游丝。

      “好、好可惜啊……往后陪不了你了……”

      这世间的万里风光,她再无法陪他去看了。

      弥生眼里水光朦胧,他顿悟:“原来,你竟是那株文殊兰。”

      陪了他十年的……文殊兰。

      她缓慢地抬起手,抚上他的眉眼。

      一行滚烫的血泪终是忍不住地划下,淌过耳边,滴落在枕上,斑驳不堪。

      还是舍不得呀。

      真的好喜欢他啊。

      好想,好想,好想永远在他的身边。

      “弥……生……”

      “我在、我在。”

      “十年……太短了……我、我们来生再……”

      话戛然而止,苍白纤细的手颓然垂下。

      弥生伸手想去握住她,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虚无。

      古钟轰然敲响,传来一阵又一阵沉重的哀悼。绿姝彻底变回一株枯死的文殊兰。

      他颤抖着捧起她,紧紧地贴在怀里。

      来生……

      “来生再遇不到你了……”

      寒风呜咽,天地悲鸣。空荡的房屋里,他一个人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佛曰: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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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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