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弥生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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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乐的时光向来过得飞快，眨眼间便是两日后，顾七的“衣锦还乡”之期。
临行前，莫长安拍着他的背说。“路上小心，记得替我向舅舅问好。”
肖让凑过来提醒道：“顾大哥，别忘了问一下咱师父秦家的事哈。”
“都记着呢，”顾七理好靴子系带，起身往城门外边走边说：“走了，别太想我。”
看着远去的背影，肖让忽然想到什么。
“诶，头儿，怎么不见扶大哥？我记得吃饭的时候还在一块儿呢。”
“你问我，我问谁？”
“……”
残阳如血，凉意渐深，顾七哼着小曲儿，闲庭漫步似的拖着步子。一会捡石头打鸟，一会拔路边花草，惬意无比。
就这么走了五里路后，他毫无预兆地停下步伐。
“何必鬼鬼祟祟搞跟踪，是想去山里做做客么，扶大哥？”音量不大，像是刚好控制在能让某个人听见的程度。
扶桑全然没有被撞破的局促，他很快应道：“在下的确有此想法。”
低沉的嗓音入耳，顾七知道他离自己不远。
吐了嘴里衔的草根，一转身见他手里是一包冒着腾腾热气的糖炒栗子。
顾七： “？”
他愣愣地看着扶桑走到面前，拉过自己的手，将糖炒栗子放到掌心，然后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说：“收了贿赂，顾兄得带我一道啊。”
即使扶桑总有种生人勿进的气质，一笑仍能倾倒百媚生。顾七无意识地抬头对视，也是这时他才发觉，对方原来比自己还高了些许。
顾七顿时说不出的别扭，他拢紧拿着板栗的手指，像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为何想跟我一道？荒山野林不见得比市井烟火有趣。”
“因为……我是你的仰慕者。想去仰慕之人的住处观赏一番，不为过吧？”扶桑似是认真地说，眼里却闪过一丝调侃。
顾七：“……”
他就知道！！！
那晚扶桑就是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可恶啊。顾七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丢下一句“那你想跟便跟吧”后果断转身迈大步走。
心下却咬牙切齿恨不能给自己个巴掌。
算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横竖没别人知道，算不得丢脸。
他愤愤然抓了个板栗塞进嘴里，再把壳吐得老远，一下感觉舒畅了许多。
身后的扶桑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勾起唇，默默跟上去。
夕阳彻底落下，昏黄的余晖终于被皎月的银光覆盖，大片倾泻在山间和林中。飞鸟歇，萤虫舞，走兽匿，人声静。
不知慢悠悠走了多久，两人堪堪行至山脚。
顾七寻了处干燥的大石头就是一屁股坐下去，“我累了，歇会。”
手中的板栗早已被吃干抹净，剩了一袋的果壳，他撇撇嘴，面露不悦。
要贿赂也不多买几包，上山的路那么长那么崎岖，没走一半就饿趴了。
实施贿赂的某人则一声不吭过来拿走袋子，将里面的板栗壳倒了出来，然后说：“我去摘些果子给顾大哥。”
哼哼，算你有点仰慕者的自觉。
顾七大手一挥，“甚好，去吧，我在此候君归来。”
待人走开，他盘起腿，一手抵在膝盖处撑着下巴，开始自言自语：
“……若是有个这般狂热的仰慕者似乎挺不错的嘛。”
“……不对，他明明是在嘲讽我，哪里是什么仰慕者？”
“……嗯，对，他肯定是嘲讽我自大又吃得多！”
等扶桑捧了满满一袋果子回来后，莫名觉得顾七看他的眼神充满哀怨。
扶桑：“……”
扶桑：“抱歉，等两刻钟太久了吗？”
顾七接了果子大咬一口，鼓着一边的腮帮子说：“太久了，已经饿死了。”
他眼也没抬，自然看不到扶桑称得上是宠溺的笑容，像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
只是这笑未能持续几秒。
诡秘的狂风忽起，四周的树大幅摆动，叶子发出剧烈的沙沙响声。
风云变幻间，扶桑神色迅速冷了下来，眉峰似刀。他两指划向顾七身后的暗处，灵力带起一阵强劲的冲击。
“啊！！”一声尖细的惨叫破开重云。
顾七捂住耳朵，赶紧起身后看。
是一个蛇妖，被重伤的下半身变回了暗黄花斑的尾巴，不停冒着焦烟，上半身则是二八少女的模样。她狼狈地趴在地上，面容痛苦而扭曲。
顾七：“什么情况？”吓得他吃一半的果子都掉了。
扶桑冷冷道：“她方才对你欲行不轨。”
“……”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描述？
蛇妖颤颤巍巍伏下身首，结结巴巴开口说：“对、对不起，小妖一时饿得鬼迷心窍，竟、竟不知是您——”
话头戛然而止，那蛇妖的双目登时大睁眦裂，像是见了什么极可怖的东西，随后便倒头咽了气，身体也完全变回了原形。
顾七看着横在地上的淌血蛇尸，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他平静道：“为什么要杀她？”
扶桑：“她想杀你。”
偏头对视，顾七从那双眼中看不出其他情绪，扶桑的语气也没有任何异常，简单明了，仅仅是直叙“她想杀你”这么个理由。
但是顾七认为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不知是您？
究竟会是怎样的身份，让一只妖对他尊称“您”？
风停了，林中恢复寂静，树影斑驳洒了一地。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地对峙着，各怀心思。
良久，顾七说：“你不是除妖师，对吧。”
看似是句质问，但语气是肯定的。
身旁的人直面他的目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顾七也无须他回答，继续自顾自说：“从段晓丁一事起，你的身上就有很多疑点。你能力出众，通妖性，寡人欲，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杀蛇妖，同样不明白你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杀了黑袍人。这不该是一个正常除妖师该有的做法。”
除妖师者，身负天降大任，代表的是人间正道，他们所提起的每一次剑、默念的每一句诀皆从维护凡人利益而出发。
扶桑不是。
他似乎只为除妖而除妖。甚至有时候，顾七看不懂他是为什么而除妖。
“有对妖魔恨之入骨赶尽杀绝的除妖师，也有怨憎分明对好妖手下留情的除妖师，而你哪种都不是。你对那些妖没有多余的情感，可又对它们的心境想法了如指掌。你看得清它们的爱恨情仇、纷争纠葛，却不会有丝毫动容。”
顾七近乎笃定地说：“你捏的诀里没有除妖师的浩然正气。”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弥生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