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鸟》野我

25、第 25 章

　　8

　　上了高中后，我进入了我们学校的艺术班。

　　我的新学校离家很近，这样我就又可以像以前那样走路去上学。

　　我们学校算不上厉害，就算在普高里也不是一个靠前的排名，我们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于是设置了艺术班，校长在开学的第一天就扬言说走艺术的道路更容易上大学。

　　我听他放屁。

　　说不上来是真还是假，反正我们年段的一大半人都信了，于是一个年级分成了两半，一半的普通文化生，另一半就是美术生，而艺术生里还夹杂着小部分的音乐生和舞蹈生，以及再小部分的体育生。

　　于是我们学校简直就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小场所。

　　校长特别加强对学生的管理，有时候我偷跑到实验楼后面抽烟被逮到了，他就会让我在周一升旗时上台发表自己长达一千字的反省论文。

　　因为内容太过虚伪，下面总有几个老相识的朋友一同起哄，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乱了起来。

　　校长大怒，把我们几个的家长都叫来了，我看着舅舅在一众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初中的校长抓得不算严格，而高中的校长时不时地进行课间巡逻，每回一抓抓一堆，我估计舅舅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学生家长聚在校长办公室里。

　　他站在我边上，悄摸问我犯了什么错。

　　我去握他手，小声说：“早恋。”

　　他顿时就不说话了，还用力地甩开了我的手。

　　“这个江随……”校长忽然提到我的名字，舅舅无意识地挺直了腰，像是他被点了名字，“这个江随吧，平常美术课的成绩都特别好，一直都是学校的第一名，我们几个老师经常提到他，但就是这个孩子毕竟也是未成年，偷偷吸烟还是不对的，家长要加强教育。”

　　“我明白，小随的思想教育我会回家做好的。”舅舅说。

　　“我们考美院的话，虽然文化成绩不是占比太高，但还是得过线的，江随这个成绩总是让人心惊胆跳，一会超过一会不超过的，家长要监督起来，我们还是很看重江随的。”

　　听他这么语重心长的一说，所有家长都朝我们看了过来，就好似他在一众被批评的学生中唯独表扬了我这一个。

　　“我会好好监督他学习的，主要是小随自己对美术上心，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没有太管教他。”舅舅说。

　　“我们老师都看得出来江随喜欢美术，所以都很放心，主要就是这个不良习惯太多了，比如抽烟，有时候还打架斗殴，有一回我还看见他喝酒，他现在也才十七岁，还是个学生。”

　　我站在舅舅身后，看他为我不断解释着，说着‘学习压力太大了’、‘现在太小了不懂这些’、‘我们缺少了关心’……

　　我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忽然想到，不知道舅舅以后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我们不会有孩子。

　　校长洋洋洒洒地又说了一堆，一旁有个家长忍不住打了哈欠，他才终于停下放大家离开。

　　我回教室收拾了东西和舅舅一起回家了。

　　我们一起走在街上，我穿着校服，他穿着休闲装，像一对兄弟。

　　我们家附近有很多学校，除了这一所高中以外，还有一所初中，临着一条街就是幼儿园，所以每回放学都是人挤人。

　　“小随。”他张口，“你别抽太多的烟了，你现在还在长身体。”

　　“没有抽很多，有时候一天都抽不了一根，只是很不巧每次都被抓住了而已，而且高中的课程太多了，有时候学得我心烦意乱就会偷跑出去抽一根。”我说。

　　“好，我知道了。”

　　舅舅不像其他的家长，如果是我爸我妈听完校长说的话，可能转头出了办公室就要把我给打死，舅舅从来不会强迫我什么，即使是不好的行为，他也不会制止我，顶多就是像现在这样让我适可而止。

　　“你还要出去吗？”我问他。

　　他点头，“等会回家换件衣服就走。”

　　“嗯。”

　　虽然他今年才上大二，可我觉得他已经像步入了社会的工作青年，回家后我刚把书包放下他就要走，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不知道。

　　嗯。

　　我看着他推门离开。

　　而我没有一个可以让他为我停下脚步的理由。

　　他给我手机里转了一千块钱，让我买些好吃的，缺什么衣服就自己买。

　　上初中那会我的身高拔快，到了高中后就不怎么再长了，我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的模样，虽然个子已经固定了，但是骨骼更加宽阔，身体显得更加强健有力，脸颊上的婴儿肥也不见，我喜欢自己不再拥有孩子的长相，因为这是我成长为男人的印记与标志。

　　我脱下了校服，换上了平常穿的衣服，约着肖尧去网吧打游戏了。

　　我现在已经很少在网吧包夜打游戏了，对于以前的我来说，这里可以是我短暂逃离一切的糜烂之地，但是现在不是，因为我有家，我更喜欢待在家里，哪怕家里没有人。

　　我就像一条等待主人的宠物小狗，日日夜夜只为等待舅舅回家，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能长出一条尾巴，这样他就能看见因为高兴而摇晃不停的小尾巴。

　　我和肖尧玩到凌晨两点，本来打算过夜的，但是他被他爸妈发现偷溜出去，于是被打电话抓走了。

　　我看了眼手机，信息栏空荡荡，说明舅舅没有回家，因为他发现我不在家的话一定会问我的。

　　我只好慢慢地晃回家，我们家有两道门，外面一层是铁门，里面一层是木门，我开了外面的铁门，却看见地上的门缝外透出一点光线，我意识到可能是舅舅回家了，赶忙推门进去。

　　可我看见的是两个人。

　　舅舅摊着身子仰躺在沙发上，我看不清他的神清，因为他的脸被一个女人给挡着，她的腰间还搭着舅舅的手。

　　女人回过头，看见是我后微微一笑：“你好啊，小外甥。”

　　我的语气冰冷：“你们在干什么？”

　　几乎是质问一般，不问她，也不问他，而是问他们。

　　杨术起身，我看见了舅舅的脸庞，他应该是喝醉了，脸颊通红，不知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小述喝太多酒了，我只好把他送回来。”她抱着胳膊，一只手还在玩自己的头发丝，像是赢了上风，“对了，小述他——”

　　“出去。”我看着舅舅，话却是对她说的。

　　“我——”

　　“如果你想要赌我会不会打女人，我一定会保证你赌输的。”我看向她，没有任何的情绪，可我自己都知道，波澜不惊的语气比任何一只怪兽都要来得可怕凶狠。

　　“行吧，”她走到玄关处穿鞋，“小述他喝得其实不多，但是他酒量太差了。”

　　推门，末了她说了句：“那就拜托外甥帮我照顾好我男朋友了。”

　　我没动，身后传来关门声，因为隔音太差，我听见杨术踩着高跟鞋下楼的声音，直到消失不见。

　　我看着舅舅的脸庞，他闭着眼没有动，脸颊上的红晕确实表明他喝了酒，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事让他脸红。

　　我把校服外套丢在他脚边，我坐在他腿边点了一支烟抽着，不到两口客厅的灯就‘啪’一声灭了，我想起来这个月的电费还没交。

　　借着窗外的月色我看向舅舅。

　　看不清。

　　“蒋述，还要再装睡吗？”

　　半晌，他才有了动静，他将挡在眼睛上的手臂拿下来，缓缓睁开了眼，就这样望着天花板。

　　我向后靠着沙发背，学着他，抬头看天花板，上面是因为老旧而快要脱落的一些白墙皮，我说：“你们交往了？”

　　他没说话，只是轻声：“嗯。”

　　我抿了一口烟，直通肺部：“多久了？”

　　“今天。”

　　今天开始交往。

　　我抖了抖烟灰，继续问：“才第一天，你们亲吻了吗？”

　　他没说话。

　　我又问：“那你们做了吗？”

　　他还是没说。

　　我替他说：“应该还没吧，但是准备要做了吧。舅舅就这么恨我吗？还要把舅妈带回家来吗？”

　　他还是没说话。

　　我又说：“套都没准备吧，是想要个宝宝吗？这样就可以彻底把我丢下了吧。”

　　他哽咽：“不是。”

　　“不是吗？”我将最后一口烟吸进，烟头丢在脚边，一点火星被我踩灭，“她不是你女朋友吗？她不性感吗？还是她不够主动？又或者是，我的出现打破了你们的进程？”

　　“不是！”他哭了。

　　我压低身子，几乎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我们离得极近，呼吸间的气息都能被瞬间放大，几乎是瞬间，身体不可抑制的需要安抚。

　　“蒋述，”我喊他名字，他含着泪看我，我亲了他，他想要推我，却被我牢牢抓住了手腕，“你和她是这么亲吻的吗？”

　　“你……唔……放开。”

　　我感觉自己快要无法承受身体的欲望，他的声音、他的表情、他的呼吸……都能成为燃烧欲望的火把。

　　我向他口中探入舌尖，略过每一寸土地，就像以前在他睡着时，偷偷的吻他，只敢小心翼翼、轻微的试探着，若是惊醒他，我就兵荒马乱，过后还不知满足。

　　如果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大胆的、肆意妄为的侵入，不由他挣扎。

　　我伸手要去脱他衣服，他咬了我舌尖，几乎不带力量，“不要……求你。”

　　我没有停下任何动作，一只手去解他的纽扣，身体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我要伸手去摸他，他大喊：“江随！不要让我恨你！”

　　我顿住，撤离他的唇舌，一点一点舔舐他的眼泪，但他一直哭个不停。

　　“为什么？”我贴着他，“为什么……”

　　“什么？”他挣扎。

　　可我却没有再动，只是抱着他，把下巴埋在他的肩窝处，泪水突然就决堤：“为什么舅舅……就不能喜欢我一下呢，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我没有想要强迫他的，可是就不能等等我吗，等我长大可以吗，我已经拼命的生长了，可是还是不够快。

　　我只是……不希望他这么快就喜欢别人。

　　“就喜欢我一下，好不好。”在我成长的岁月过程中，我几乎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哪怕是为数不多的眼泪，都贡献给了舅舅。

　　我把所有的脆弱都给他了，他都不愿意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