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溺》月染竹肆

11、第八章 重逢

　　“袅袅……我好冷啊……”
　　女孩眉眼清隽依旧，只是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棕褐色长发如水草般缠绕着她的脖颈，修长的手指无力的垂着，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玫……子？”温袅心跳加速，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冷……好冷啊，袅袅……湖底的水好凉……”
　　女孩的呓语带着丝丝凉意和颤抖。
　　“玫子……你别怕，别怕……”温袅小心的脱下衣服，披在她肩头。刺骨的凉意透过衬衣传进皮肤，她不禁抖了抖。“没事了，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怀中的女孩忽然躁动起来。她高她半个头，尖利的指甲狠狠的划过她的肩头。她低头，一口咬在温袅肩头。鲜血渗出，一滴血珠粘在她唇边。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错，该死的应该是你！你为什么不来？你害死了我，你还妄想活着？！”
　　嗓音尖锐而嘶哑，似一柄刀，狠狠的刮着她的心。
　　“玫子，你听我说，我……”
　　话未毕，怀中的女孩儿已然挣开。她用腐烂的手指指着她，漏出一个诡异的笑。 “我愿与你枯骨成双，作这场…… “曲散人凉”

　　温袅猛然惊醒，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眸色黯然。
　　又是这个梦。
　　她揉揉胀痛的额头，起身下床。
　　“袅袅，张妈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温澜见她下楼，欲言又止。
　　“嗯。”：
　　“你一定要回国吗？其实国外工作也不难找，况且……”温澜顿了顿，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是法医这种稍冷门的工作。”
　　温袅笑了笑，没说话。
　　温澜叹了口气，无声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九年前，温袅在东山下出车祸，两个小时以后才被人发现并送到医院。警方调查后发现，在温袅出车祸的地方，没有刹车痕迹。也就是说，有人故意开车撞她，这事并非意外。
　　东山稍偏，由于附近没有监控，事情便不了了之。
　　后来陈若楠被侵犯，跳河自杀，温袅一直活在愧疚中。但温澜不知原由，只当她被吓到，就借着出国心理治疗的借口，带着温袅连夜搬去加拿大读大学。

　　飞机降落，温澜指着不远处的温爷爷，“袅袅，看，老爷子来接我们了！”
　　“爷爷……”
　　“欢迎回家！”温爷爷抱抱孙女，郑重的说。
　　与此同时，温袅的手机震了震。
　　-----温袅小姐，我谨代表澜城市公安局向您致以问候，欢迎您的到来和加入。

　　澜城市公安局。
　　“赵局，这样发……真的好吗？”一旁的法医助理唐缘眼巴巴的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局长。
　　“这怎么了？既礼貌又不失亲切，我相信啊，温法医一肯定会很感动很开心！”赵局对自己的文采很有把握。
　　“……赵局，这个欢迎信息，您是非发不可吗？”唐缘小心开口。
　　“哎呀，这不是为了让温法医和我们尽快熟络起来，好配合工作，顺利破案吗？小缘呐，你不懂……”
　　确实不懂，毕竟小缘我才25，比您小了整整30岁呐……
　　“那是不是还应该在局门口鸣炮致礼啊?”
　　有人打趣着说，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如果你们愿意，也不是不行。”
　　门外传来女子清亮的嗓音，伴随着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外。温袅长发披肩，眉眼隽秀，清丽的长相中带着不容忽视的攻击性。
　　“你好，我是澜城市公安局局长，赵溯。”赵局轻咳一声，显然已经明确了来人的身份。
　　“您好，澜城市公安局刑侦一组跟组法医，温袅。”温袅礼貌地伸手，和赵局握了握。
　　“小缘，快过来！”
　　唐缘还在发呆，听到赵局的喊声，忙朝他们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是唐缘，温法医。你的助理。”赵局笑着介绍，介绍唐缘给她认识。
　　“温法医，你……您好！”她有点紧张。
　　“你好，唐缘，多多关照。”

　　高速公路上，拉起了警戒线。地上，是一摊摊鲜血和碎骨。
　　“宋辞许，法医和痕检呢？怎么还没到？”
　　“谢队，这儿有点偏，他们还在路上。”宋辞许转身，冲不远处的谢临喊。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谢临。
　　“哎，谢队，之前的不是法医走了嘛，我听晋柏他们说啊，新来的这个法医长得老好看了，还是当年的理科状元，从加拿大留学回来的高材生……”
　　“工作时间，严禁闲聊。”
　　谢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身朝拍照取证的程珉走去，只留他一人在风中凌乱。
　　“怎么样？”谢临问。程珉闻言起身，拿着相机汇报。
　　“根据当前所见，死者只有身体，头部不知所踪。是一个跑长途的司机报的警，昨晚开始，从这儿过路的车已经把他碾成泥了，根本无法从现场看出什么。”
　　“而且，这里应该不是第一现场，”周清岚补充道，“死者应该是在死后被抛尸到这儿的，”
　　“总之，所有的一切都要等法医尸检，结果出来后才能确定。”
　　“谢队！温法医到了……”宋辞许在不远处招手。
　　谢临闻言抬头。一瞬间，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久远的记忆突然呈现，少年眉目间已然褪去了稚气，却也不复温和。
　　她以为，九年的时间足以忘却一个人。可那段搁浅在心中某个角落的记忆，在他和她见面的刹那，如同星星点点的野草，火烧不尽，风吹又生。
　　她无法否认，十八岁那年，她喜欢过一个少年。
　　二十七岁的盛夏，他们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重逢。
　　With tears , with silence .
　　（用眼泪，用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