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和雨的高中生活实录》葛野

6、第 6 章

　　黎和雨决定不理会班里那些对答案的声音，径直走向了食堂。
　　在她刚踏出教室门口的那一刻，徐瑾从她的身后追了上来，“黎和雨！”
　　她回过头，就见徐瑾站在了她的面前。
　　徐瑾问：“你考得怎么样啊？”
　　黎和雨有些莫名其妙，“考试成绩还没出来啊。”
　　“不是，你感觉你考得怎么样啊？”
　　我感觉我考得很烂，黎和雨心里想着。
　　但是她对自己成绩的骄傲不允许她把这句话说出口，却又觉得如果瞎编一个感觉出来，到最后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被拆穿了也会很尴尬，最终黎和雨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说法。
　　“我不知道。”
　　徐瑾笑嘻嘻地说：“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啊？”
　　还没等黎和雨接上话，她又听徐瑾说：“没什么没什么，我瞎说的，你去吃饭吧。”
　　徐瑾又跑到了正在对答案的那一群人中间，问林源：“你考得怎么样啊？”
　　黎和雨感觉自己心头有一股无名的火在烧，心里憋着一口气，非常愤怒。
　　不管是考试成绩还是考试感觉都属于个人私事，黎和雨不想说是她的权利，再者那句“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属实是过于冒犯了，徐瑾在说完之后还假惺惺地掩饰，这都让黎和雨感觉到自己没有得到尊重。
　　这让黎和雨完全失去了吃午饭的兴趣。
　　就连李想按照惯例坐到她对面的时候，黎和雨的心情都没有好起来。
　　李想明显看出了黎和雨的心情不对，小心地问了一句：“你还行吗？”
　　黎和雨感觉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稍微松快了一点，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脸色非常难看，只能笑了笑，回答道：“我还行。”
　　“是不是考试太难了，”李想看着黎和雨，“那个题超纲了那么多。”
　　黎和雨感觉到气息通畅了不少，也顺势和李想吐槽起了这场考试，这让她的这顿午饭不至于吃得那么不愉快。
　　她回到了宿舍，看见了徐瑾躺在床上看小说，又开始生起气来。
　　黎和雨不想为了这点事和徐瑾大吵一架，让别人觉得自己小气，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也就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
　　以后不理她就行了，少跟她来往，黎和雨心想。

　　下午的时候，班主任黄老师来到教室里，和全班开了一个非常简短的班会。
　　“明天是周末了，我看了一下我们班的生源地情况啊，有少部分人是从外地来的，这部分同学可以来我这里填个表格，然后我给宿舍那边报上去有多少个人周末留校，好吧，本市的同学们想留下了也可以来我这里填表。”
　　“然后这个表以后每周填一次啊，分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啊，过会我分别找两个负责人，然后每次周五的时候想留校的同学就去找负责人签字就行了，知道吗？”
　　“至于你们关心的那个考试成绩啊，下周应该就能出来了，我们改卷速度很快的，不要着急，也别老问，行吧。”
　　“好，祝大家有一个愉快的周末。”
　　班会结束后，黎和雨走向了辅导室，在周末留宿申请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看才发现，他们班的外地生基本上都是男生，只有黎和雨和另一个她还叫不上来名字的女生来到了办公室要留宿。
　　黎和雨和那个女生对视了一眼。
　　黎和雨有些不好意思，先开口说道：“你好，我是黎和雨，我还不太记得班里人的名字……”
　　那个女生也没怎么介意，笑了笑，说：“我是潘莹。”
　　潘莹看着前面正在排队签名的男生们，悄悄凑到了黎和雨的耳边，说到：“你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女生吗？”
　　黎和雨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又听潘莹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还有几个女生也是外地的，但是她们家里都在这边租了房子，要么雇保姆，要么他们家里人就过来这边陪她们读书，所以她们周末就可以出校回家，不像我们，还要在学校里住。”
　　潘莹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黎和雨心里听得有些不是滋味。
　　她其实也很想自己的父母过来陪陪自己，但是不行，一是他们家里没这个钱，租不起房子，二是她的父母在县城里都有自己的工作，也不可能让他们放下工作跑来陪黎和雨，这太累了，也不现实，雇保姆更是无从谈起。

　　最后黄老师选出了两个负责人。
　　男生的留宿负责人是林源，他家是隔壁市的，女生的留宿负责人是潘莹，她自告奋勇地当这个负责人，黎和雨也乐得清闲。
　　放学后，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黎和雨去食堂吃了晚饭，还比平常的晚饭多要了一碗汤，吃完后推开宿舍的门，看见宿舍里空空荡荡，只剩她自己一个人。
　　她从自己的行李里摸出了一个老人机，只能打电话不能上网的那种，想给自己的妈妈打一个电话，又看了看时间，觉得妈妈应该还在上班，也就作罢了。
　　晚一点再打过去吧，黎和雨心想。
　　现在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作业可以等到明天再去教室写，呆在宿舍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她决定去图书馆逛逛。
　　从宿舍去图书馆的路要爬一个不大不小的短坡，路的两边长着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天边红彤彤的一片，照得树丛一阵发黄。
　　进到图书馆里面的时候，她想起来了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一位嗜书如命的同桌，黄怡总能够很快地完成作业，然后省下很多时间来看各种各样的书。
　　黎和雨心里仍然对那本《疯癫与文明》有着隐隐的好奇，于是她特意找到了这本书，翻开来一看。
　　……根本看不懂。
　　黄怡，什么神仙。
　　她把那本书放了回去，又转到了自己更熟悉的小说区，她挑选了很久，最终选择了一本书，叫《英国病人》，黎和雨觉得这本书很有意思，也就用自己的学生卡借了书，准备拿回宿舍去看。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亮起，在一片昏暗中照亮了前方的路，天空中繁星点点。
　　黎和雨看着眼前发着白光的灯泡，心里突然冒出来了一句话：路灯点亮了银河。
　　她先是觉得这句话有点好笑，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好玩，回到宿舍后，就把这句话记到了她专门用来写日记的小本子上。
　　说是日记，也不尽然，这个本子上面有她画的涂鸦，有一些书上的好词好句，还有一些她的心情记录。
　　本子是牛皮纸的，黎和雨特别喜欢它散发出来的香味。
　　她翻了几页书，不知不觉就入了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黎和雨放下书，掐着时间给她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首先传来了一阵电视的背景音，然后她才听到了自己妈妈的声音。
　　“诶—小雨。”
　　黎和雨听到自己妈妈的声音有一点想哭。
　　开学第一天晚上她听到李想的哭声，又在风中站了一会，那时她只感觉到了有些淡淡的惆怅，当时她也没有深究原因，只是觉得自己还不适应新学校的生活。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那个被她有意无意忽略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那是在陌生环境里寻求安全感的渴望。
　　她很想家。
　　她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学校，谁也不认识，有些害怕，但是又知道自己必须坚强。
　　如果自己的妈妈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然后做好饭等着她就好了，这样她害怕的时候就能想着：没事，我妈就离我几百米远，我等会就能看见她。
　　黎和雨十五岁，离开家到几百公里以外的城市一个人生活、读书，虽然说参天大树必然要经历过自然的洗礼，但是年幼的树苗也很容易被狂风暴雨击垮。
　　人毕竟不是学习机器，情绪随时都在心里翻涌，稍不注意就会溢出，冲破防线。
　　黎和雨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她希望自己妈妈没有听出来。
　　“诶—妈。”
　　她们开始聊一些有的没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妈妈在说，比如她妈妈的哪个很要好的朋友前几天生了二胎，比如她妈妈工作里碰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单位给发了什么零食，比如县里新开了哪家美食的店，等黎和雨回来她妈妈就带她去吃。
　　黎和雨安静地听着，觉得自己的思绪也随着这些七零八碎的故事飘回了家里。
　　直到她妈妈的话停了下来。
　　“你在学校还好吗？”她妈妈问。
　　“还不错，都挺好的。”黎和雨慢慢地回答说。
　　“还好就好，还好就好，诶哟，妈妈很担心你。”
　　黎和雨又想哭了。
　　“你离得那么远，妈妈也照顾不到你，你要照顾好你自己，知道吗？不要生病，要多穿衣服，吃好吃的，不够钱让爸爸打给你，知道吗？”
　　黎和雨胡乱地答应了几声，又看了看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虽然不舍，但是和妈妈说了再见后，也挂了电话。
　　她躺了一会，就慢慢地站了起来，晃进了浴室，洗过澡后又躺在了床上。
　　黎和雨看着上铺的床板，心里虽然有些隐隐的难受，但是也变得轻快不少，就这样沉沉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