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和雨的高中生活实录》葛野

2、第 2 章

　　黎和雨回到了宿舍里。
　　一中的女生宿舍是六人间的上下铺，她的宿舍里只住进来了四个人。
　　宿舍里有两个淋浴间，一个大的洗漱台，还有一个小阳台给她们晾晒衣服。
　　她的三个室友们已经回来了，有两人正在淋浴间里洗澡，还有一人正在洗手台处洗衣服。
　　正在洗衣服的那一位女生从洗漱间的门后探出了头，“嘿！新室友！我是许风，她们俩在洗澡。”
　　“我是黎和雨，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许风笑了起来，“你应该是住我下铺，你先铺床吧。”
　　黎和雨应了一声，转身拿自己的床上用品时，看见了摆在床脚的几双鞋子。
　　她认识这个牌子，但是她没有这个牌子的鞋子。
　　黎和雨的母亲在她中考结束的时候，曾经答应她给她买一双这个牌子的鞋子。
　　她们母女俩去到专卖店里，店员告诉她们现在店里正在做活动，这双鞋子可以打八五折，黎和雨当时很喜欢一双紫色的跑鞋，上脚穿了也觉得合适。
　　正当她们准备付钱的时候，店员扫了那双鞋的条形码，才发现这双鞋不在打折的范围内，它是按原价卖的，要一千多块。
　　她的母亲当时沉默了一会。
　　黎和雨抢在自己的妈妈前面，对着收款的店员说：“这双鞋我们不要了，不好意思，谢谢你。”
　　那个店员一路把她们送到了店门口，边走边说：“是我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从那之后黎和雨就再也没想过这个牌子的鞋子。

　　黎和雨先用湿的抹布擦了一遍床板，又把自己的床上用品放了上去。
　　没钱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她想着，但是她还是能够回忆起自己对着那个店员说出“不要这双鞋”时的心情。
　　那个时候她的心跳微微加快了，脸上有些热，心里觉得有些拉不下面子，理智却告诉她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比起心里稍纵即逝的难过，她更不想打肿脸充胖子让她的母亲买下这双鞋。
　　但是即便理智在她的脑海里建起了高高的围墙，阻挡着她的欲望，她心底的情感却在告诉她，她很想要这双鞋子。
　　又或者说，她不仅仅是想要这双鞋子，她还想用这双鞋子来证明一些她本来没有、又暂时不属于她的东西。
　　黎和雨在床上套被子，又在不经意间瞥见了那几双鞋子。
　　复杂的心情交织在她的心头，她感到有些难过。
　　她知道在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还不能靠自己挣钱，所以同学们的衣着打扮反映了每个人的家庭状况。
　　黎和雨不是难过于自己家的贫穷，而是难过于自己心里无法按耐住的虚荣。
　　她知道虚荣是不好的，但是她不能通过理智完全消灭自己的虚荣，这让她有些伤感。

　　这时，有人从淋浴间里走了出来，那人穿着睡衣，边走边擦着头发。
　　黎和雨率先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黎和雨。”
　　那人淡淡地回答说：“我是李想。”
　　然后李想也没有和黎和雨交谈的意思，她爬上了另一边床的上铺，躺进了被子里。
　　黎和雨有些尴尬，她决定先去洗个澡。
　　她拿着毛巾和睡衣，走进了那间空下来的淋浴室，这时，宿舍里的最后一名舍友也从另一间淋浴室里出来了。
　　她看见了黎和雨，突然笑了起来，“你是黎和雨吧，我是徐瑾，你的中考成绩在我们班排第三，刚刚晚自习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黎和雨更加尴尬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徐瑾的话，只能低低地说了一声“你好”，然后快速走进了浴室，又关上了门。

　　夜晚，黎和雨怎么样也睡不着觉，又不敢翻身太多，怕吵醒上铺的许风。
　　她只能安静地等待睡意袭来，却在这一片静谧中，听到了一两声泣音。
　　黎和雨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听这阵哭声断断续续，越来越不受控制，她听了听声音的来源，才发现是对面上铺的李想在哭。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可能她想家了吧，黎和雨心里想到。
　　她犹豫了一会，最终抽了几张纸巾出来，爬下了床。
　　秋天是爽朗的季节，皎洁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出来，漏了一点点光辉洒在地板上。
　　借着这点光，黎和雨看到李想有一只手伸出了床栏，黎和雨把几张纸巾卷成一团，塞进了那只手的手心里。
　　她听到李想的哭声突然停了下来，黎和雨觉得她的这位舍友可能有点尴尬，于是转身拿了自己的水杯，走出门准备去打一杯热水。
　　清辉洒满了楼道和走廊，黎和雨用保温杯接了点热水，小口小口地抿着。
　　风吹过她的脸庞，她清醒了一些，她感觉到心里很静，过了一会困意上涌，她打了个哈欠，走回了房间。
　　哭声已经停止了，屋里一片寂静，黎和雨躺上了床，很快就睡了过去，一夜好眠。

　　第二天，黎和雨见到了自己的班主任，黄辛格老师，教化学，看上去三十来岁。
　　“你们好啊，我叫黄辛格，黄就是那个大肚黄啊，”黄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昨晚家里有点事啊，没来看咱们班的晚自习，大家还习惯吗？还习惯吧。”
　　“啊，我说一下，我们一中在纪律这一块一般是不用怎么管的，能进一中的自律性肯定都不错，这个我相信大家能自己管理好自己啊。”
　　“我的辅导室就在隔壁，有不懂的问题就来问就行了，但是我不一定经常在，所以有问题就下课问或者见着我就问。”
　　“大家知道，我们是平行班啊，绝大部分情况下啊，概率大概是百分之九十九吧，成绩是比不过特训班和实验班的，学生水平就在这里了啊，这个没办法。”
　　“你们的成绩，你们自己也知道啊，今年一中的生源水平比往年都要差，我们的竞争对手五中的生源成绩比我们要好得多，这是事实啊，说实话，这个情况，我们老师的压力也很大，不知道怎么教。”
　　黎和雨心里有点生气，先是她觉得自己的努力被忽视了，自己努力考进了这个学校，却被老师认为是“生源成绩差”的一届学生，她心中不平，再有就是，明明他们都是一中招进来的，却被自己学校的老师看不起，心中更是郁闷。
　　“总之各位好好努力，好吧。先选个化学课代表吧，有人自愿报名吗？”
　　坐在班级前排右边的一位男生举起了手，他皮肤黝黑，带着一幅黑框眼镜，人很瘦，长得也高。
　　“行，就你了，”黄老师看向了那位举手的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黄老师好，我叫林源。”
　　“好，林源，那你就是化学课代表了，以后下课来问我晚上的作业，这个我在课堂上有时也会说的，然后负责收发作业，以后每周都会有小测啊，小测后我给你一个名单表，你记得登记成绩，差不多就是这样。”
　　“练习册已经到了啊，但是我昨天晚上没通知你们去拿，课代表，那个，林源是吧，我等会告诉你去哪里拿练习册，然后你带着几个男生去搬回来，好吧。”
　　“今天先不上课啊，我们先来认识一下，做个自我介绍？从第一组开始吧。”
　　当最后一个同学自我介绍结束时，下课铃也同时打响了。
　　一节课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