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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89 终章 ...

  •     赵其收到短信时几乎比中了百万彩票还要惊喜,她抱着手机尖叫一声,噗通跪在地上,捂着屏幕颤颤巍巍移开手,再次确定自己不是思虑过度出现了幻觉。

      易安说一切都结束了,他可以给赵其许诺一个未来了。

      从瑞川回去的路上,她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永久失去易安的恐惧在前方越来越猖狂地吞噬她,她特别特别想下车,想回头,想抛弃所有的一切,忘记她自己是谁,只永远跟在易安身边,和他生死与共。

      可是易安会不高兴,他不喜欢自己这样,所以她带着一具空壳回到了海城。

      于是回来的这些天里,她一共做了三张理综卷,七张数学卷,一张语文卷和英语卷,她没日没夜地把自己摁在这个桌子上,让这些生硬的知识强硬灌入自己的大脑,以防不留神被思念和惶恐钻了空子。

      尽管这正确率一半都没有,公式瞎套,字母写错,文言文的翻译更是看错了句子。

      她不敢看手机,却一步也不允许手机离开自己的视线。一声消息的提示音她的颅内都如山崩般躁动,在APP的通知再次弹出来时,她尖叫着摔了手机。

      手机屏掉了,她赶紧去换,开机的瞬间收到这样的短信。

      赵其疯了般朝北站的方向跑,什么也不带了,什么也顾不得了,她正以最快的速度去迎接上天赐予她的重生。

      动车停下,她第一个冲出门外,瑞川的空气还是那么滚烫,踏上站台的一瞬间,她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骨骼都熟透了消散了,浑身轻飘飘的只剩下这幅急切不堪的灵魂。

      这个池鱼般的人生啊,她有幸看过海,她以为海不会为她停留,但亲眼见过了波涛浩瀚,她决定为其生,也为其死。

      赵其盯着屏幕那里,易安曾经给的他家的地址,离开他的这些日子里,虽然手机上没有过多叨扰,可她的思念已经汇流成河,到今天,她一共写了七十七封信,现在都带在身上,准备全部都给他。

      金光撕裂阴沉的云,施舍般照亮被雨水洗涤的整座城,空气中漂浮着潮湿的腥咸,像眼泪。

      雨后的阳光反常态地明亮,模糊了时间,湿润的柏油路被照得刺眼,赵其忍不住揉了几下眼睛。

      小区就在对面,她需要过一条马路。

      手机拨通易安的手机,她需要不断吞咽口水压下难捱的兴奋。

      远处,红蓝交映的光驱散了天边浓烈的橘红,一声声鸣笛让赵其迈在斑马线上的腿僵硬在原地,她忽然动不了了。

      转过头,一辆救护车从她身前疾驰而过。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

      阿岩的案子最终以吴军故意杀人罪落审,最后判得无期徒刑,吴雨萱去了南方,被传媒公司看中做了平面模特,不温不火挣得也够富足。

      在梁子被指控□□罪和过失杀人罪时,吴雨萱回来做了关键的人证,并提供了林暖微在校期间给她写过的纸条,加上监控和□□视频,由于做出犯罪事实时已经成年,虽然梁子父母做出些格外的努力,最终还是被判处十三年有期徒刑。

      滕纪东的罪行更是写成书都要分成上下册,先是滕纪东的公司财务欺诈,逃税和滕纪东本人行贿,洗钱,挪用资金的证据被匿名举报,后成州警方针对于槐成自杀案留下的证据和瑞川警方合作对滕纪东下了逮捕令,涉嫌过失杀人罪,□□罪,聚众□□罪,诽谤罪等等。

      同时,他的儿子滕立在他未完工的酒店大楼上坠楼身亡,死状凄惨,于是有关滕纪东这个名字的所有一切都推上舆论高台,满城风雨。

      从前被滕纪东欺压迫害过的人纷纷站出来,冒着痛快的雨排着队揭发这个人做过的恶行。

      滕纪东的公司被彻查,被强制执行,宣告破产,原来占有的市场份额全部被易世言的公司取代,雄霸瑞川二十多年的滕纪东就这样以狼狈的姿态谢了幕。

      未等他的审判结果出来,在监狱里的滕纪东突然中风,脑出血,半身不遂,面瘫说不出话,没几天插了管子上了呼吸机,时日无多。

      在与滕立最后交手的那天,成了血龙头的滕立回光返照,一点点爬到窗边,拖出一条血路,站起来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最后对易安说:“你永远都不会忘记我。”

      易安带着三处刀伤,拖着失血过多的身体去医院简单救治后回到了家,在路上,他无比思念赵其,给她发了短信。

      回到家,一楼冷冷清清,但满地狼藉,所有能被搬动的东西全部被扔到地上,各种碎片混合,踩在脚底的摩擦声听得人浑身发痒。

      易安忍不住地发抖,在炎热不堪的七月,他感到无比寒冷。上了楼,争吵声和摔打声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激烈,男人的低吼和女人尖锐的嘶喊穿插进易安的耳膜,他伤口上的纱布上冒出一块红斑。

      声源所在是易世言和秦玥的房间,他们在深处,却已经像在易安面前喊出来的。许是伤口太痛,他的半边身子开始发麻,乃至踩到什么东西才开始回过神来。

      他低下头,地毯上的纸布满撕扯过的折痕,是一张B超单,患者名字写的方巧,底下详细写着宫内妊娠情况,孕囊大小的信息。

      那块黑色投影模模糊糊,易安看不出来,想到在医院见到方巧那次,他忽然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竟然,下意识地选择帮易世言隐瞒,选择站在自己父亲一边去欺骗单纯的母亲吗?

      里屋的争吵声逐渐清晰,秦玥沙哑的浸满愤恨的声音他从未听见过,又是什么摔到墙上的清脆声音,易安踉跄站起身,朝里面寻去。

      “易世言!你被你的辉煌迷了眼,你照照镜子,你还有点人的样子吗?这些逻辑自洽的歪理就想让我像个傻子一样继续给你当垫脚石和背景板?你痴心妄想!”

      “秦玥!你已经疯了,你冷静点!”

      “我就是疯了!我不想继续陪你玩什么郎才女貌的游戏了,我要和你离婚,我要你身败名裂。”

      “秦玥!!你别逼我!你想我死吗?!你想害死我吗?!”

      “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龌龊勾当吗,你让我成了笑话,我就让你成为整个瑞川的笑话!”

      易世言没有回答,屋内突然爆发剧烈的震动,接着是秦玥痛苦惊恐的尖叫,玻璃碎裂的巨响掩盖了所有的腌臢声音,易安冲过去,见到了疯狂砸向浴室门的易世言。

      玻璃碎片齐齐射向秦玥,几片划过她白嫩的肌肤画出一道道红线,易安下意识过去抱住母亲紧护在怀里,一片尖锐碎片飞速朝他光洁的脖颈处刺去。

      整个世界安静了,暴狂人停了手,愤怒的人不再指责。诺大空荡的别墅楼内,一位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凄厉无比,声声泣血。

      易安是穿着新的衣服倒下的,他的救护车从赵其旁边经过时,两人的T恤是情侣款,上次她来瑞川找他时,赵其犹豫了好久挑的款,回去不舍得弄脏,只隔着包装袋抱着它睡了一晚又一晚。

      车内,在除颤器一下下电击中,那枚经由少女虔诚祈祷求来的平安符,被滚烫的血水浸污,无声滚落在地上。

      *

      一年后的高考,赵其超常发挥,比东川大学的分数线高出二十多分,被汉语言文学专业录取。

      何温英特别开心,在三个月的假期中,赵其没有再听见“生你有什么用”和“都是因为你”此类字眼,在何温英的朋友面前,她终于有了炫耀受夸的资格,她们奉承的目光终于可以为她所用。

      赵前明在高考之后就彻底不回家了,住在徐颖的超市二层里,除了赵其上学的费用再没往家里拿过额外的钱。

      一个月后,他向何温英提出离婚,尽管何温英死活不同意,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抵不过男人分开的决心,最终还是去民政局办了手续。

      大学里人才遍布,各有闪光,刚入学的兴奋期,大家都忙着参加社团和校组织以展示自己,广交朋友,刚来就脱单的也不占少数。赵其在这些极具生命力的人中,显得黯淡无光。

      她每天只有教学楼,食堂和宿舍三点一线,剩下的时间里,一个人拉着窗帘,在床上桌写着什么东西,经常半夜才熄了小夜灯。

      室友们讨论哪个系的帅哥又换了女朋友,讨论哪个牌子的化妆品小众又好用,讨论哪个明星最近又有大瓜……赵其听不懂,也从来没参与过。

      时间久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太会说话了。

      她本不该在这梦寐以求的校园中形影单只,可约定好的人失了信,而她对未来,对这个世界的期待也随着那炎热的一天消散了。对于美好生活的重建,她更是无力,因为每天思念易安,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心力。

      赵其发过誓,易安生她即生。

      可几次到川南河附近,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准备一跃而下时,好像总有人在她蓄力时把她拽回来,那一刻,她又跌入温暖熟悉的怀抱,每每到这个时候,她才能哭出声音,从行尸走肉的躯壳中暂时脱离。

      她总觉得易安并没有走,也不允许她去找他,尽管夜夜思念之苦痛如剜骨,心脏痛到极致时,她把小臂咬出一圈圈的血印,最后留了疤,恍惚间,她觉得这是易安突破阴阳来到她身边,亲吻过她的痕迹。

      上大学以来,她的学费总会被先一步缴纳,学校下发的银行卡里,每月定期有一万块打入,赵其知道,这是一份沉重愧疚背后的荒唐补偿,她一分也没动过,她已经恨透了这个夺走心爱之人生命的人。

      二十岁,赵其把高中以来的亲身经历编写成一部小说,发表在网上,连载到一半时,书突然开始有了热度。

      正值短视频市场的普及,各地校园霸凌事件频繁被搬上舆论的高台,警醒了人们。以此类题材为主的影视剧作品也逐一上线,“校园霸凌”和“原生家庭”被频频提及,成了网友热议的话题。

      赵其的小说完结后,赶上热度,在网上大爆。

      二十三岁,她卖了小说的版权,大学毕业后她一直旅居南方各个城市,领略了各地的风采。她考了驾照,买了车,走到哪里都带着阿布。

      编辑催她抓好热度赶紧开下一本,直接乘风而上,给笔名镀金,赵其拒绝了,并在社交平台宣布了封笔。

      卖版权的收入,易世言一直以来给她打的钱,还有易安曾给她留的卡里的钱,一半以上都被赵其捐助给了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妇女心理咨询服务中心和动物保护组织。

      剩下的,一半留给何温英和赵前明养老,一半留给自己。

      她这个人,对于社会的价值已经完成了,对于父母能够尽的孝也足够了,余下的生命里,她才真正属于易安一个人。

      二十五岁,赵其蓄起了长发,披下来已经到了蝴蝶骨以下。她学会了化妆,每到一个新地方时总会有人来要联系方式,她拒绝时总是想,会不会有一天,她的肩膀被人触碰,回头时,那个少年还是笑眼弯弯,还是十七岁时的模样。

      又一年清明,赵其回到瑞川,车驶入墓园门口,她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易世言,那个总是势在必得的高傲男人,此刻抱着白菊,身形佝偻,鬓边已经有了白发,眼中的自负已被浓烈的哀伤取代,细雨连绵,他并没有打伞。

      赵其的呼吸一瞬间停滞住,八年,她又看到这双一模一样的眼睛,胸口那个黑幽幽的洞被塞进陈旧的悲痛,十七岁的血液重新在她身体里流淌,好几年了,她终于又感觉到疼痛。

      当年那些埋藏尽祈求和期盼的七十七封信,出版的小说,这些年她写过的随笔,赵其全部都烧了,文字味苦,处处是易安的痕迹。

      在墓园的疼痛告诉她,时间并没有挽留她铭记的决心,原来她,从来没有活过自己。

      二十六岁,赵其躯体化更加严重,她私自停了药,不再去医院。那些药物会让她变成麻木的躯壳,无悲无喜,她不喜欢,思念即苦又甜,她不能允许自己淡忘最后能用来回忆的素材。

      她为阿布找了个好人家托付,自己一个人去了塞舌尔看了海,去土耳其坐了热气球,去南非仰望草原星河,去柏林和艺术涂鸦墙合了影……

      她不想去做只为情郎活的空心人,所以一年又一年,她逼着自己去看看这个世界,去走进繁华,她总要亲自体验一遍后,再去告诉她的易安:这些快乐,都不及与你在一起的万分之一。

      遇见易安以前,她时常觉得人生灰蒙蒙一片,实在过于漫长,那时的赵其还不知道,后来的一冬一夏,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第二年冬天,赵其在睡梦中再次与十七岁的易安相逢,他还是意气风发少年模样,笑起来明眸皓齿,问她放学要不要一起回家。

      赵其抱着小豆豆,眼含热泪,用力点了头。

      当天,赵其用着纯黑头像,只发有关小说出版内容,断更很久的微博,终于更新了一张图片。

      一张拍立得,被磨损得有些花了,照片上,大海清透,长裙飘逸,少女和少年双手紧握,笑得是十七岁那个盛夏,他们曾如此炙热。

      二十七岁,赵其的骨灰被送回瑞川,她早已为自己挑好了墓穴,在易安的旁边。离别春秋十载,他们终于永久地相聚。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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