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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谁动了他的骨头? ...

  •   “市局干刑侦的也是真不容易,乱七八糟的案子从天而降砸得人狗血淋头。”雄性三花猫故作同情,收拢前爪在学校办公室的窗台上坐着下来,脸贴扁在窗户上看里头俩男生写题。

      迟熠校服穿得松松垮垮,笔从右手换左手,拧紧了两道修长浓黑的眉,跟要把眼前那张写满字的纸盯出窟窿来一样。
      旁边坐着的封项阳大冷天袖口还卷着,坐姿松垮几乎往椅背上靠着,随便填两字就要给旁边人喂块小熊饼干,注意力全在边上那一脸毛躁的少年身上。
      三花好端端一只猫,凭空就被俩小足了十岁的高中生塞了把狗粮。

      “你们俩能不能好好学习了!”三花这嘹亮的一嗓子吼得如被姚老板灵魂附体,吓得迟熠笔“啪嗒”掉了。
      封项阳趁机又往迟熠嘴里塞了块小熊饼干:“哎,好好学习啊迟哥,生气多影响食欲是不是?我保证下回不在班里说你给我踹下床的事了。你晚饭都没吃几口,再吃点?”
      傅威达啧啧有声:“现在的小孩子啊……封项阳,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你成年了,但是——”
      迟熠摔笔扑向窗户:“打住!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宿舍床太小了……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想了,我都从你这张猫脸上看出来你在想什么了!”

      傅威达连忙把胡须往下下调15°,猫头往后战术后仰,故作镇定道:“也是人之常情。你们学校也不只你们一对儿。我刚在市局食堂还听见邢曜央和人说你们学校有一对小情侣趁秋游时候大半夜出去——”
      “咳!”封项阳猛瞪傅威达。
      傅威达卡住了,胡须有一根算一个根全往前张开,猫眼圆瞪:“难道是——?”
      “你俩好好默写!又在干嘛?”电脑内传出姚老板嘹亮的声音。
      只要是老师中气十足一声吼,就足以唤起每个差生内心深处不可名状的恐惧,三花四爪打滑从窗台上掉了下去。

      封项阳好声好气开口对姚老板保证他们俩啥也没干,就在好好默写,一边点头哈腰双手合十对旁边眼睛都气红了的少爷讨饶。
      “以后随便踹,想踹就踹!”封项阳用口型表示,指天誓日。
      迟熠斜眼看人,牙尖对咬着,眉梢一提抬脚把旁边人踹翻。
      封项阳知道这茬算过去了,眉开眼笑爬起来给迟熠倒热水泡果茶。
      “下礼拜都要搬出去住了,还踹个鸡儿踹。”少爷冷嘲,伸手抓了把小熊饼干,一正衣领写题去了。

      三花重新爬回窗台,全身毛还炸着,四肢拉得长长的,尾巴僵硬直竖,胡须触电般颤抖,犹如屏幕里即将爬出贞子。
      迟熠看见傅威达这模样,突然想起了他注意到这只三花的全过程——那么远的距离都看见那啥,发现是罕见的雄性,当真男子气概。
      迟熠急忙收回视线,觉得此猫不可直视。
      三花对迟熠心思毫不知情,只敬畏地看电脑上闪烁的摄像头:“老师居然都远程盯人了?你们当学生的也是不容易。”
      “就一出空城计。”封项阳刷刷地写迟熠出的题,“我们班主任要辅导自家小孩儿作业,都是静音关摄像头的。偶尔看眼查岗不碍事儿,每次就一回份额,今天用掉了。你正常说,市局唐光亮的案子查怎么样了?”

      根据江州特异调查局集体进副本“团建”的情报汇总,死在副本内的逃生者在一定契机下,可以转化为复活者,效忠副本内的怪物完成任务。
      复活者数量未知,无法直接识别,出现规律也未知,但猜测复活者可在现实中使用系统道具。
      可能因为复活者易导致副本剧情偏移,他们并非副本中的常客。多数逃生者甚至不知道有这批人的存在。
      当复活者在副本内死亡,就可能被溶解变成系统的所属物质。

      所以,亮仔作为NPC出现在圣堂副本,那就肯定已经死了。
      但现实中,老北门的六仔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凡系统致死的,现实中死因不外就是自杀、意外身故,详情请参周遭所处环境,绝不会牵连到其他人或引人怀疑。
      所以亮仔的死不见尸,绝对有问题。
      谁动了唐光亮的尸体?

      唐光亮就是副本中的亮仔,也是老北门的六仔。当然,可能他最关键的社会身份,早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十二年前江州盛夏碎尸案受害人唐笑笑”的弟弟。
      唐家凑齐五朵金花总算生了个男娃,唐光亮排行老六,于是朝阳周刊的丁记叫他唐六。
      作为老唐家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男娃,他上头五个姐姐在老家村里从来是“光亮他X姐”,二姐的死成全了她的姓名,此后,这同一格式的称呼落在了他头上。
      而今,他也以死亡的方式,再度拿回了自己的名字。

      ·
      唐光亮十岁时候,跟着来等唐笑笑案结果的爸妈从西南老家农村千里迢迢来江州,在老北门落脚,边等边打零工讨生活。
      七年前,没等到结果的爸妈回老家,四个姐姐们早四散各地,打工的打工嫁人的嫁人,十五岁的唐光亮不肯回远在记忆中的穷乡僻壤,在楼底下大排档给老板当小工,没几天又去了汽修店,接着又辗转去了外地。

      没两年,唐光亮成了个偷儿,也打工也当偷儿,在行情不好只能偷电瓶的时候,他就改行给人看场子,没多久就染了毒瘾和赌瘾,等再回江州,他已经是派出所完成指标凑人头数的专用人物之一的六仔了。
      六仔偶尔也卖一点肉,但经济下行,他一单也就赚个三五十块,真就是操卖白粉的心赚卖白菜的钱。

      “嗐,所以意思就是……唐光亮嗑药磕傻了,自己脱光衣服一头栽地里给人埋了,这案子就不值当查呗?”
      江州某处老式大平层住宅内,邢曜央侧头夹着手机,在满室奢侈品柜台或星级酒店的熏香里打了个喷嚏,边戴PVC手套,开冰柜。
      顿时刺鼻的清洁剂味道扑面而来。
      邢曜央往后退了步,一手按下静音,手指在这一人多高的两门开冰柜内壁摸了下,招呼人过来,自己则大步去客厅看地毯和沙发。
      “浴室、厨房也去个人,做血迹反应。”

      跟着他一路转的实习警急着要张嘴,邢曜央抬手阻止了他,说:“水费单去看眼,成吨成吨用水可不是一天两天,够呛啊。唐光亮没被分尸,这屋死了不只一个人。”
      旁边法医就笑:“改天跟缉毒口的学学,他们不监测污水么,你们监测用水,超了的直接上门来瞧,嘿。”

      实习警又要张嘴,又被邢曜央拦了,说:“不用知道唐光亮怎么死的,你就看几号埋的。工地上填地基是这个月月头,那人是月头死的么?不是,对不对?那烂的程度一看就不是,对不对?那你告诉我尸体填进去之前,他搁哪的?二次转移为什么?”
      实习警懵了下,磕巴:“二次转移多、多是第一次没处理好,怕被发现?”

      “月头时候尸体是不是已经烂差不多这样了?这礼拜这温度,那高腐程度倒带回去一成,那味儿都藏不住。所以,这不是怕被发现,是已经被发现了。所以只要筛查异味重的、有群众举报的地方就行。老式大平层气道是通的,空间再大也没用。而且好死不死……冰柜坏了。”

      邢曜央把PVC手套翻卷着摘下来随手塞口袋,两脚相互帮助把鞋套踩下来出了门,冷笑了声:“这蠢的,没经验,还要人擦屁股,没汪强什么事儿了,一看就小孩儿干出来的破事儿。”

      他把手机静音关了:“我在呢,杨队别上火,刚我这儿信号不好。我刚说什么了?我没别的意思,我就寻思唐光亮又不是你们缉毒口的钩子……哦,卢局找我啊——”

      顿时,在场所有刑侦动作一顿,视线“刷”就扫了过来。
      但就听邢曜央调门一变:“哎,卢局!您指示——”他转身抬手按下电梯关门键。
      电梯门由两侧合拢,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您看啊,我这办案思路没问题啊,我为啥一定要知道先知道人是怎么死的呢,您说对不对?烂那样咱别为难法医么,反正这人总不至于自个儿脱光了给自个儿埋了,是不是?”
      “哦,您说我让人带回来的那孩子啊,谁说和这案子有关的?没关系,找他是因为他有双鞋,和坠崖那案子现场的鞋印一致。”
      “对,坠崖案哪能有其他线索?死者衡通,联防队和咱们的人捡捡装俩麻袋,能有什么其他线索,就只有那鞋印挺瓷实,所以我不得带回来问问怎么回事么?都正常排查。”
      “大半夜?没晾着人啊,我这边不是忙么,对,就真正好的大伙儿都没空去问。马家少爷,我肯定得亲自问。”
      “您放心,绝对不会耽误他去韩国做修复手术的,明天一早就放人,不耽误他赶飞机!”

      邢曜央说得信誓旦旦,出电梯就挂了电话,单手接了旁边人急忙递来的群众口供一翻:“阿姨,那这屋这个月就空着了?”
      “对,空了也不只一个月,好像国庆之后……反正十一月份是肯定没人来了。”
      邢曜央一点人:“我看有目击者说看见保洁上门来过?安排人去查,看看是哪家保洁这么专业,回头我也好喊家里打扫卫生去,看他们会不会建议我在客厅里加一海缸养鲨鱼。”
      “但挥发完该有还是有,化学原料采购限制是有用的!”年轻的小摄像急匆匆乘另一部电梯追下来,开相机给邢曜央看:“邢队你看看这浴缸这客厅地板,这一屋都黑暗中的萤火!”

      邢曜央哟了声,眉梢一动说:“真不错。”
      摄像嗫嚅了下嘴唇试探地问:“那现在怎么说?要放人了么?”

      无指纹无凶器,工地发现的死者死因不明,工地停工一天尸体就出现了,监控损坏,一天一夜经过工地的车辆没几千也有几百,排查还没结果,上月末曾有举报出现异味的大平层,只在十一月前住过马文博。
      17岁,未成年,人正被扣在市局,最迟明天一早就得放人。

      邢曜央大步流星走到了车门口:“技侦仔细点现场再筛一遍,其他人没事儿就先收队,交警那头谁有同学的去发动下,再筛一次这边路段进出,看看有没有外高分部后巷出现的那辆白色□□经过——”
      跟在后头的十几号刑警静默。
      邢曜央笑了声:“大家辛苦,回来局里吃宵夜——鳗鱼饭,我都点好了的。”

      众人不说话也不动,红蓝交织的警灯在冬夜里闪烁,照亮一张张面孔——从满脸褶子的老人到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再到年轻气盛的青年。老中青三代江州刑警,在警灯中沉默不语。

      邢曜央也没管一众人如何,开门上了那辆嚣张跋扈的AMG。
      引擎轰着,白雾呼呼往外蹿,车出去又倒回来,窗又降下来,这二世祖模样的男人探头出来:“我寻思着这回怎么着咱们队也得集体二等功了。走了,回去拿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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