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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并校可还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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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份末的江州热浪横行,监考老师汗流浃背夹着密封袋进考场,一群十六七岁的学生吵吵嚷嚷、追逐打闹。
老师叹气,默默对比了下路过的其他考场,心说不愧是最后一个考场。
预备铃响,众学渣终于回座,打哈欠的打哈欠、转笔的转笔。
老师拆了密封袋正要说两句考试规则,就见一染了头乱七八糟黄毛的高个儿男生垂眉耷眼的进了考场,左耳别了个银色的骨传导耳机。
“哎,怎么还戴耳机呢?这考试呢!”老师拦人。
“助听器。”男生越过老师穿过讲台往后排走,在最后一桌坐下。
好么,倒数第一。
监考老师这下就知道这混混儿样的学生是谁了,外高出了名的问题学生,迟熠。
“叮铃——”
刺儿的铃声再响,试卷哗啦啦发下来从前往后传,搁浅在迟熠前桌,那位置没人。
迟熠心说好家伙居然还有人分班考试都不来的,牛逼。
他伸长手从前排把卷子抽过来,桌面上盖着的卷子位移,露出桌角贴着的准考证号和人名。
迟熠瞥了眼,一组符号在眼里左摇右摆搔首弄姿,全是乱码——圭村王员b目?
估计是三个字,迟熠很有经验的作出推测,垂下眼睑看试卷,一手边在裤子口袋里摸笔,两秒钟后他惊愕抬头——笔、笔呢!?
他飞快侧头看边上的程鹏飞,试图心有灵犀一点通地让这胖子抬个头接收他求助的眼神,给他递根笔。
监考老师咳嗽:“好好考试,不要东张西望!”
迟熠转过头犹豫着想举个手提一句自己没笔,就看见顺着自己的动作,这位监考老师就警惕扭头看黑板,像怀疑黑板上有字迹。
迟熠深呼吸,干脆一头栽倒趴下睡觉。
黑板上确实有字,只不过是在黑板上方,鎏金的一行“拼搏创造奇迹,奋斗书写辉煌”。
此时这行字也被白纸蒙了,唯恐语文考试学生能看眼对照下有没写错字。
其实就答案大咧咧挂黑板对迟熠来说都没用,抄都抄不对这句话,说得就是他——
一行白鹭上青天就能七十二变,两个黄鹂鸣翠柳能给唱出牡丹亭,这还抄什么?抄乱码么?
两个半小时后第一场考试结束,试卷又被哗啦啦收上去,考场里人声沸腾。
“并校可还行,九中边那叫封项阳的大佬来了迟熠地位往哪放?”
“去去去,开什么玩笑,九中的能和咱们迟少比?”
“都校霸了,谁跟和你比谁有钱谁是少爷啊。”
“要是比校草肯定还得加这项,人靠衣装……”
“都穿校服,靠什么衣装?”
“你懂什么,看眼迟少那鞋再说话……”
走廊上人来人往,外高的、九中的都有,男生女生俱全,抓紧这两门考试之间的休息时间来看一眼迟熠。
外高校霸迟熠名声在外,但通常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出现。
迟熠身高腿长,体态修长,八月末却套了校服外套,人瘦,衣服就看着空荡荡的,左手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白净手腕,垂下来的手指修长,右手手掌到拳峰都包了绷带,底下隐隐透出血迹。
迟熠趴着,面貌看不清,众人也就只能看见他一头染得乱七八糟的黄毛,头顶一撮扎了个小揪揪,发根已经新长出来了小截黑发,像许久没打理。
他周围那圈座位不时会有人过来坐一下,试图把桌上睡着的那位喊起来。都是一副不好惹模样的男生,显然是个密不透风的小团体。
迟熠纹丝不动,在窗口日头下睡得人事不知。
周围九中的学生战战兢兢,不动声色瞄这小团体,像一群受惊的猫,毕竟他们自家老大封项阳人没到,没人撑场子。
“高二一开学不分班就考试?学校终于疯了?”方宇没能把迟熠叫起来,撑了下眼镜,还是不甘心就手去拍人。
“迟公子,醒了别睡了,什么情况?你耳朵怎么了?”方宇说着话还伸手去戳迟熠左耳上别的那银白的助听器。
迟熠顿时弹起来,一手按住,一手抬手竖中指:“特么烦死了,你闭嘴。”
程鹏飞打了个哈欠,视线瞥迟熠右手手腕上的那一圈绷带:“迟哥昨儿下午刚出院,别闹他。”
方宇暑假去菲律宾潜水,今天凌晨人才刚才回江州,不知道学校怎么回事儿也不清楚哥们发生了什么,于是先挑重点:“你这手吧怎么了我就不问了,反正你也不会说……但你耳朵呢?我寻思你哥不能给你一巴掌糊脸上吧?”
迟熠懒洋洋往后靠椅背上:“跟我们迟总没关系……7月份那会儿西郊会展中心爆炸案么,没听说?碰巧我在里面,运气不好。”
方宇顿时“焯”了声:“你又不玩cospaly,你去干吗了?”
程鹏飞打了个哈欠:“我们小组活动。”
方宇无语:“你们民间灵异社团拿到人家邀请函了?跑那儿去干吗?进得去?人邀请你们去cos贞子么?”
迟熠嗤他:“管好你自己吧,好好考试,分班呢,你是全村的希望,别回头跟我分一班来了。”
方宇懵圈:“啥?怎么又分班考?”
徐世杰篮球放脚边上拨来拨去,无心考试,只想快点涂完答题卡去打球,心不在焉解释:“重考,九中家长闹的,一暑假没消停过。”
方宇嗤笑:“这没完了么?都一块儿在分部了,还有什么好分的,都特么是重本线下的渣渣,谁还嫌弃谁呢这是?”
方宇成绩其实挺好,但偏科严重,竞赛到国初再进不去,发现自己进不了清华就直接放弃,放飞自我,考试就当点个卯,直接进了最后一考场。
用他的话说“认清了智商,少折腾”。
这丧逼不懂普通学子的苦,程鹏飞咬牙切齿:“去你的,多半人都只是求个一本线!”
外高是十大杰出高中联盟成员,可以全省招生的那种,要不是因为扩初中部要吞九中的地,是绝对不可能和一个吊车尾的普高九中并校的。
当时外高的部分家长联名上书反对过,唯恐自家孩子高贵冷艳的羽毛被鸡翅膀碰了边儿,就上不了清北还是华东五所的,年前到年后的闹,最后教育局和校领导一合计拍了板:
学年大小考试加上高一下学期期末考成绩,加权算分照分说话,原本国际部和竞赛班的不算,外高九中一起排名,五五开分校区。
这下没人说话了,这法子算是公平公正。
但排名结果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儿,九中的学生除了特别牛逼的,多半数是还在分部,外高差生“流放”到了分部。
但外高不乏家长有点门路,就算到了分部,那好班也还一样是被插得像个筛子。
九中的家长当然不干了,外高那些差生是真的不学,不是单成绩差的问题,那是态度问题,是作风习气问题,是阶级问题!
这些人和自己好好读书,够一够一本线还有希望的孩子放一个班那还得了?
教育局和校方也无奈,只得又想个招:分部学生开学就来一次考试,加权什么都不算了,就按这次的分数重排。
不过这些和本部没关系,高贵的本部生这会儿已经全去了设施更齐全环境更好的新校区。
日益没落的老城区市井里的外高老校区成了分部,落井下石一样,这儿的学生还要再来一次“决定命运”的考试。
下午数学考试打铃收卷迟熠才把从桌上爬起来,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前排依旧空着。
程鹏飞和迟熠勾肩搭背:“一会儿去打球么?晚上吃什么?”
迟熠两手插兜晃晃悠悠,脸上有道压了的红痕,神情恹恹,随口说:“都行,随便。”
他脚步在路过前排时候略停了下:“这谁啊?”
程鹏飞一看桌角名字顿时讳莫如深,四下张望了才压低声:“封项阳,就九中那校霸,暑假时候贴吧里他们那伙人叫得可欢,放话说以后这地头得听他们封爷的。”
迟熠嗤笑:“傻缺。”
教室外徐世杰转着球:“你们说这干嘛呢?是防作弊么?怎么还不让提前交卷了?”
他本来想涂完答题卡就去打球,谁知道不让提前交卷,他一边抱怨一边和迟熠一起下楼。
旁边擦肩而过的人嘟囔:“得问你们外高,作弊都敢光明正大,有钱了不起啊。”
这会儿学生清一色穿的都是分部蓝白运动服的校服,但这话一听就知道是九中的人。
“嗐,你什么意思?”徐世杰伸手就给人提溜住。
那男生被人高马大的徐世杰拽住了也挺慌,但看了眼迟熠左耳上别着的玩意儿,到底一咬牙:“就说他了怎么了?他戴的什么?还助听器……我早上还看见他就这么挂着耳机和人打电话了,我怎么没听说过外高迟少听力有问题?搁这儿骗鬼呢!”
迟熠眉梢一挑,伸手把徐世杰手腕按下了,而后一勾那九中学生脖子:“那你去和学校说啊,举报啊。”
迟熠眉眼冷,再漂亮的外表配上那眉眼都能叫人看得心里发凉。
他笑了声,把人脑袋一按推边上就手一整外套,利索下楼,风扬起校服衣摆像一只飞鸟。
“走了!别和傻逼废话,你特么再打架今年篮球联赛还打不打了?”
他眉眼分明,眼底里仿佛有点恹恹神色,但奈何皮囊倒生得好,胡乱套上的松垮校服也被修长清瘦的骨架撑开,并不显邋遢,由此就显得颓得恰到好处,从手腕上昂贵的机械表到脚上那双联名球鞋,完美展现了“纨绔子弟”的正确打开方式。